眼见墨蓝衣少年利落地跳下树梢,扫风在身后低声道:“楼主.....”

    向冬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手阻止,难得疲惫:“不必,不管他。”

    扫风默然,楼主表面看着温和平淡,再看时狠厉如鬼,再看时他不过是一个承载了太多希望的普通少年。

    扫风比向冬大两岁,两人一块长大,有时看着仰副楼主的所作所为,他亦是心存不忍,天下怎么会有娘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他有时候不禁想,向冬假如出生在平民之家,或许还得以轻松些,只可惜好死不死,偏偏投胎在这魔女的腹中.....

    “大长老如何了?”

    “大长老已然醒转,情绪还算稳定。对了,您上次要我打听容采之的消息,属下探得少许,听说不久前死了。”

    向冬骤然变色:“谁?”

    “动手的似乎是宣清馆的人。”

    宣清馆......

    向冬深吸一口气,阴鸷道:“他们怎么敢?”

    容采之既然已死,他的女儿容芙就更是唯一的线索了,不管她的失忆是真的还是装的。

    向冬凝视手心,芙儿,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你。

    扫风抱拳惭愧:“属下无能,没能查出那个具体下杀手的人,但是有个大发现,刺杀容采之的当晚,宣清馆内部几乎倾巢而出。”

    “一路刺杀容采之,一路往宁王府,还有一路.....往天山派。”

    向冬沉思,冽雨听香楼的灰色产业几乎遍布六州,宣清馆是个接暗杀单子的臭水沟,两边偶有冲突,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好端端的宣清馆为何杀出来扰乱他计划?

    难道确认容采之的身上带着八瓣妖丹?

    “尸体呢?”

    “.....属下无能。”

    向冬不耐挥手:“别老一口一个无能,下次打报告一口气说完,说话跟蹲茅坑似的,拉屎都拉不干净。”

    向冬心情不好,难得说话粗鲁,扫风更加惶恐,这话要让大长老听见了,又该叱骂他教养不佳。

    “滚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楼主面色难看,扫风哪敢多留,行礼后忙不迭就告退。

    向冬在树干上盘膝而坐,胸膛微微起伏,只有细听才能听出一丝丝急促的呼吸。

    方才和叶群青对峙的时候,真气紊乱之症已然发作,只是他忍耐能力极强,硬是平平淡淡压了下去。

    人体练功已经属于逆天,常人都只能修炼一种心法,阴或者阳。

    在向冬身上,两种阴阳心法同时共存,只阴性心法是逆练,得亏他资质得天独厚才熬过这一关,伴随而来的就是每月发作的真气紊乱。

    这玩意儿没法根治,只能依靠深厚内功理顺,发作一个时辰,内脏有如刀绞。

    向冬很怕这一面暴露出去,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冽雨听香收割人命无数,其中既有他亲自动手,也有上一任楼主欠下的血债,稍有不慎就没命了。

    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训练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和平时练功一样。

    口里漫上一抹腥甜,向冬不动声色地咽下,缓缓睁开眼睛。

    芙儿走得急,一时没注意到前面。

    她一头撞在硬邦邦的身体上,退开几步揉着额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可有受伤?”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

    芙儿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这个人是谁?虽穿着守卫的衣服,却生得俊雅脱俗,怎么感觉从来没见过。

    她下意识回头去找门口的阿银,男人拉住她,示意别说话:“我是来找人的,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男子,或者说,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看着比叶群青大一点。

    他的眉眼也很柔和,和向冬的俊秀柔情不同,也和燕周的玉树临风不同,他的柔和就像梦一样,带着莫名的缥缈之感,连说话时都似叹息。

    “你是谁呀?”

    少年微微笑着,悄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是你不能跟别人提起我来过,你必须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他淡褐色的瞳孔满是蛊惑,芙儿看了眼,目光就被吸住了。

    “好.....”

    她情不自禁答应下来。

    少年好像松了口气:“我叫孟抒义,来找一个叫兰五的人,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芙儿指指楼下:“他就在我楼下这间,直接下去就是。”

    “谢谢。”少年顽皮地笑笑,背后的手在芙儿看不到的角度微微一转,藏起袖口的冷锋,换上一颗糖,“送给你吃。”

    芙儿全然不知方才的危险,收到他的糖不免有些惊喜,又不好当着他面吃,只得满面羞红道了声谢。

    孟抒义下到兰五的房间,也不敲门,坦然而入。

    室内光线很弱,整个房间遮得严严实实,还未到内室突然眼前寒芒一闪,一柄匕首直冲着他飞来。

    孟抒义巍然不动,微微一侧头,匕首钉入后面的墙壁。

    “兰大哥。”

    从暗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上身赤裸,匀实的肌体上满是狰狞疤痕,作为刺客的身体,当然必须得是轻捷而柔韧的。

    但如果他不脱衣服,旁人是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这个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岁的男人,能够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那么多旁若无人的伤疤,好像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他的。

    “兰大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兰五往床上一坐,平静地抽出链箭,细细擦拭。

    “主家曾经说过,若你能找到八瓣妖丹将功折罪,可以原谅你上次任务的失败。”孟抒义静静地说,等待兰五的反应。

    兰五的睫毛轻轻抬起,然后落下,继续专注手上的事。

    “可惜,容采之已经死在青州蛇谷,六丑亦身受重伤。”

    孟抒义的这番言下之意就是,兰五连最后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已经彻底失去利用价值。

    链箭发出一声轻响。

    “不过,兰大哥,我此次来,是为了救你一命。”

    孟抒义忽然双膝跪下,朝他行了个大礼:“两年前青衣派那一剑,我永生难忘,不是你舍命相救,孟抒义断无今日!抒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望兰大哥能信我这一次,不仅能保全性命,也能重获主家信任。”

    他站起身来:“兰大哥,你楼上那个名叫芙儿的女孩,真实身份是容采之之女,容芙。”

    “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她,若能接近她套取八瓣妖丹的消息,主家必有重赏,兰大哥,从此以后你也不必掩面做人。”

    孟抒义深知兰五性格,无奈地笑笑:“抒义只字未对主家提起,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如何抉择,在大哥你自己,今日权当我没有来过,告辞!”

    说完揭开帘子,从窗外翻出,身形鬼魅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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