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响落地不久后,是极其激烈的打斗声。两人屏息不敢言语,直至打斗声渐渐远去,叶群青方敛衣,借着墙壁起身。

    “我估计外面是蛇丑叫来的人,他们若顺着蛇丑留下的标记走到这里,必定和叶玄交手。”

    两人饮了点水,叶群青携着芙儿蹑手蹑脚推开头顶的石门,看见外面的场景双双骇然。

    只见密室内烛火已熄,满地的焦炭飞灰,像是经历了场火灾,坐垫上还有叶玄坐过的凹陷,四壁剑痕、掌痕无数。

    叶群青检查墙上的打斗痕迹,低叫:“坏了!我认得这刀痕,较一般唐刀细长,一定是南风将军的佩刀。”

    叶群青心里焦急,拉着芙儿就往外走。

    她有一阵子没见太阳,到出口时双眼灼痛,以袖遮住,叶群青脚下一点,已然奔了上去。

    日光下一道白衣、一道青衣和一道黑衣纠缠不休,白衣人是方墨飞,黑衣人便是刀南风,这青衣的自然就是叶玄了。

    叶玄神志不清,久寻叶群青无门便渐渐没了打算,又跑去案桌旁看书。

    密室突然闯来这两人,反复追问他叶群青和另一个女子在哪。叶玄不耐回答,喝骂他俩都死了,结果这二人就不由分说冲着自己打来。

    叁道身影中间,忽然天降蓝衣,少年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大吼道:“都给我住手!”

    定睛一看是叶群青,方墨飞撤后两步:“芙儿人呢?”

    “那边。”

    顺着叶群青指向看去,芙儿正靠在门口张望,不敢上前。

    她与叶群青同时从密道出来,两人衣衫不整,尤其叶群青脸上还残留着不自然的赧色,方墨飞打量一番,心头隐隐生出不快。

    他强行把那不快的感觉压下去:“我差去送点心的小厮说不见芙儿姑娘,一问阿银才知道走了,我们等了两叁天,刀将军实在放心不下,才跟了来。”

    光天化日,也不知道这对少年男女方才在密室里做了什么,刀南风已经得出结论,不禁眸光闪动,走向芙儿,轻轻解下身上的外披给她披上,低声说:“你先跟我们回去。”

    刀南风沉声道:“此人武功路数,跟群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必他就是令天山派覆灭的元凶,叶玄。现在不必同他纠缠,群青明显有伤,咱们先回山寨,再从长计议。”

    叶群青居然摇摇头:“不是他,中间另有隐情。”

    说着飞身而至,向叶玄后颈劈手砍去,其他两位知道他心意,是想活捉叶玄,也不多言语,四人战在一处。

    叶玄本就疯癫,出招毫无逻辑可言,但他功力深厚,一时半会拿他不下。方墨飞瞅准时机,一脚踢中他小腹,叶玄痛苦弯腰,叶群青戳戳两下点中睡穴。

    这一番折腾,引得他背后伤口又裂开,鲜血透过墨蓝衣裳,把那块布料染成黑色。

    芙儿慌忙上前用帕子擦过叶群青额角的汗水,小脸上满是担忧,叶群青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方墨飞身长玉立,冷冷瞥了两人一眼,转身道:“走,此地不宜久留。”

    刀南风主动扛起叶玄,四个人带着一个昏迷的,步出山门,坐上叶群青来时的马车。

    马儿正在枯树下闭着眼睛睡觉,见有人来,不安地刨动蹄子,马尾款摆。

    地上的猴丑已经面生黑斑,显然死去多时。

    刀南风去外面赶马,叶群青被芙儿扶上车,倒在座椅上,闭目调息。

    方墨飞突然开口:“你杀了四丑,那馆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叶群青睁开眼睛:“不是五个么?”

    方墨飞诧异:“我们来时只见四具尸体,一个拿银刀的,一个佝偻的,一个臂上绘牛纹,一个绘羊纹。”

    叶群青叹息:“跑了一个蝎丑,可惜!”

    方墨飞态度很是淡定,“跑便跑了,宣清馆知道你杀的又怎样,秦霁威名远扬,吴迩那一战更是收复徐州大小匪寨,那馆主未必敢动你。”

    叶群青孑然一身,顶多带个叶玄,也不怕仇家。

    只是芙儿身份敏感,虽不清楚容采之生前是否树敌,不过和猴丑存在矛盾是肯定的。

    余光瞥见芙儿腰间的芙蓉玉佩,不动声色地替她拢好外衣,将玉佩盖去。

    问道:“方统领,你可知道孟抒义此人?”

    “他是宣清馆叁台之一的梦台,行事很低调,虽然武功较叁台之首的兰台弱一点,但是胜在听话,很得馆主的欢心。”

    “十二归呢?”

    “十二归中琴归、香归、魂归的名头最响,不过这还只是宣清馆的明面势力,至于背后的几位长老,还有从未露面的馆主、副馆主等人,就基本藏于水下,不可为人道。”

    “你了解的倒是挺多。”

    方墨飞淡淡道:“多又怎么样,少又怎么样,我已经无心再入朝堂,秦霁能让我留在宝灯寨终老,即为毕生所愿。”

    叶群青嘲讽地笑笑,闭目不言。

    他们这一问一答被刀南风尽收耳中,眼睫轻垂,眸中流出一抹哀痛。

    方墨飞已对朝廷心灰意冷,他又何尝不是?

    前半生沙场奋战的岁月,都随着宁王的死而随风消散。

    宁王遇刺,中南王因此事被官府调查,兖王按兵不动,最大的得利者居然是默默无闻的淮王。

    宁王于刀南风既是主人,也是知己,从千军万马中一眼相中他作为随身亲卫,叁年来出生入死,刀南风敬佩他的豪迈阔达。

    宁王爱才之心甚笃,乃至断气的那一刻,都不许刀南风殉主。

    虽从重重包围里杀出,得秦霁庇护,终于逃过官府搜捕,但心也跟着死了大半。

    手上用力一扯,马儿吃痛嘶鸣,这俩畜生害怕挨打,更是铆足了力狂奔,蹄下猎猎生风。

    他们抄的是小路,路上只有一道关卡。

    一日后,马车便到寨门口,芙儿颤颤巍巍地下车,脚下发软。

    牵心蛊好死不死偏在这时候发作,身子燥热难耐,雪白的颈子已见细汗。

    方墨飞觉出不对,果然见她眼神迷离,神色扭曲,平静道:“我送你回房。”

    芙儿情知这牵心蛊发作,绝非她可抵挡,算算向冬还要明天才回来,她上次已经被方墨飞碰过,若这次再被他碰,芙儿说什么都不情愿。

    拍开他的手,摇头道:“我不要你、叫.....叫阿银来。”

    阿银是燕周吩咐伺候芙儿的小厮,事事恭谦,多少安全些。

    方墨飞神色骤变:“你觉得我会害你?”

    少女一个劲地摇头抗拒,男人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忽然听到另个冷冰冰的声音:“她不愿意就算了,你堂堂一个皇子,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强迫她。”

    出言讽刺的正是叶群青,他白着脸下车,一手招来喽啰扛走叶玄。

    芙儿解下刀南风的衣裳,手都在发抖:“将军、你.....你先拿着你的衣服吧,莫要被我弄脏了。”

    夜色已至,圆月初生,眸光迷离的少女费力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喉间几乎压不住喘息。

    她额上冷汗流淌,声音却娇嗲异常,听得几个男人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叶群青皱眉,这明显不是生病的反应,她到底怎么了?

    方墨飞保持沉默,只在面上冷笑。

    刀南风停顿片刻,随后说:“不碍事,夜里风大,你还是披上吧,什么时候还给我都可以。”

    说完也不看她,自去解开缰绳,拉着精疲力尽的马儿去马厩添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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