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朱载江这个时候又出声了:“等等,回到上一段重新弹过,上一段那里有个音错了。先改回来,然后再继续弹。”

    “喂,你谁啊。我家小姐在这里练琴,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吗?”站在那弹琴身旁的侍婢指着朱载江斥道。

    朱载江没有理会她,反而直勾勾地盯着那弹琴的女子道:“这首《文王操》很难,你能弹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易了。不过艺无止境,你若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我觉得你还是重复多练习几遍刚刚错音的地方为好。”

    在这崔府,能够被称为小姐的,很明显此人就是崔紫薇。

    在京师,崔紫薇可是有一定名头的。当然,这主要还得感谢她那喜欢自吹自擂的老爹崔政义。

    从崔紫薇七岁开始学琴,崔政义就一直在朝中他那个级别的圈子宣传自家女儿的各种优秀。

    大致的几个高峰期应该是,七学开始会弹一整首《凤舞九天》时。九岁仿着顾恺之的画,画了一幅《洛神赋图》时。以及十一岁写了几首咏物诗,崔政义还专程拿到朝中,在早朝散后交给一众大臣欣赏。

    如今崔紫薇已经十六岁,一手琴艺不知道受过几多夸赞。如今被朱载江这样说,小姑娘又如何会喜欢。

    崔紫薇想了想,然后起身道:“既然公子如此精通琴艺,那就请公子来示范一次如何?”

    朱载江考虑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来给你做次示例。”

    朱载江走到刚才崔紫薇做的板凳前面,一抖衣服下摆便准备潇洒地坐下去。可恰恰就在此时,崔紫薇一下把板凳给勾到了自己面前,朱载江一屁股坐下去顿时摔了一个屁股蹲。

    朱载江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崔紫薇涨红着脸道:“你……你戏耍我!”

    “对啊,就是戏耍你又怎么样?你个傻瓜。”崔紫薇哼声道。

    朱载江一听崔紫薇叫他傻瓜,顿时不忿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问崔紫薇:“我是傻瓜?你好好看我像傻瓜吗?”

    崔紫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朱载江一眼,摇了摇头道:“不像。”

    “哼,算你还有点儿见识。”朱载江还没得意完,崔紫薇却又轻飘飘地添了一句:“不像,但却是。”

    “你……”朱载江顿时有些不悦。不过很快他就笑了笑,说道:“谁聪明谁傻还不一定呢,要不我出道题目考考你,你如果能够猜对,我就承认你比我聪明。但若是你猜错了,或者猜不出来,那你就不能再说我傻。如何?”

    朱载江这话其实说的挺有诀窍。他若输了,就承认崔紫薇比他聪明,这算是崔紫薇得了好处。但同时,朱载江也没说自己会因此承认自己傻。

    但他若赢了,只是需要崔紫薇承认他不笨,而没有要求崔紫薇说自己傻。这等于是没让崔紫薇有半点儿损失。

    如此一个赢了有好处,输了没损失的赌局,相信没人会拒绝。

    崔紫薇想了想后看着朱载江道:“好,那咱们就来试试,看看你这小笨蛋究竟有多少本事。”

    朱载江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听好了。这是一道跟象棋有关的题目,你需要做的就是通过我一会儿的描述,猜出我的身份。明白了吗?”

    崔紫薇淡淡地回答:“你继续。”

    朱载江微微一笑,这笑容若是有熟悉江夏的人在场,就一定会觉得这跟江夏每次即将坑人成功时的笑容,几乎如出一辙。

    朱载江轻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后说道:“首先我告诉你,我认识你爹,礼部尚书崔政义崔大人。并且还相互还比较熟悉。”

    崔紫薇一听,脑子里立刻开始分析。如此年轻,又能随便进自己家门,并且还自称和爹很熟的人,应该会是谁?

    最大的可能,因为是几个朝中大臣家的公子。崔紫薇正在用排除法进行比对排除时。朱载江继续讲述道:“那一天,我跟你爹一起下象棋。我拿的是黑子,他拿的是红子。

    我们在棋盘上相互厮杀,下到最后他只有一个‘将’和一个‘象’。而我也只有一个‘帅’和一个士了。”

    “那就和棋了呀。”一旁的侍婢说道。

    朱载江看了一眼那侍婢,笑着说道:“哟,没看出来姑娘还会下棋?果然好主手下无弱仆。”

    “少废话,你继续。”崔紫薇眉睫微蹙,努力地想着朱载江刚才那一番话有什么意义,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其实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崔紫薇是一个十分要强,好胜的性子。

    朱载江摇了摇头,低声咕噜了一句:“太凶的姑娘,多半不讨人喜欢。”说完以后,他声音一扬继续说道:“没错,按照一般下棋的惯例。双方只剩一个象和一个士,应该是和棋。

    但是我当时提了一个意见,就是我和你爹,让士象可以过河,分出一个胜负来。接着你猜怎么样?”

    朱载江把头微微往崔紫薇面前一凑问道。

    崔紫薇往后退了一步,不喜地说道:“少故弄玄虚,继续说。”

    朱载江再次微微一笑,道:“接着你爹就同意了,我们继续下棋。他用他的‘象’来象我,然后我就用我的‘士’去士他。”

    说到这里,朱载江没有继续说了。

    “然后呢?”崔紫薇追问道,她还没有猜出朱载江的身份,所以很希望朱载江能够再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朱载江眉毛微微一挑,问崔紫薇:“真的还要继续听下去?”

    “废话。”崔紫薇道。

    朱载江呵呵一笑,道:“接下来的事就再简单不过了,你爹继续用他的‘象’来象我,我继续用我的‘士’去士他。

    然后你爹象我,我士你爹。你爹非要象我,我只能士你爹。你爹一直都象我,我也一直士你爹……”

    “好了,我的描述讲完了,你猜出我身份了吗?”朱载江笑眯眯地看着崔紫薇问。

    崔紫薇眨了眨她灵动的大眼睛,然后不喜地说道:“说的根本就是一些废话,什么我爹象你,你士我爹。然后我爹一直象你,你也一直士我……”

    崔紫薇说到这里顿时反应过来,你爹象(像)我?我士(是)你爹?崔紫薇双目立刻瞪圆,又惊又怒地瞪着朱载江。

    朱载江顿时哈哈大笑道:“怎么样?猜出我身份了吧?我都告诉你半天了。你爹像我,我是你爹啊。”

    “无耻!”崔紫薇毫不犹豫地一挥手,狠狠地煽了朱载江一记耳光。

    朱载江顿时愣住了,他摸着自己的右脸,也是又惊又怒地看着崔紫薇道:“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竟然敢占本大小姐的便宜。兰幽,一起上,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混蛋。”

    “是,小姐!”

    崔紫薇和她的侍婢一起攻向朱载江,而朱载江好歹也是经由江夏从小调教武功长大的。以一敌二根本就毫无压力。只不过他忌惮崔紫薇是女子,总觉得大男人欺负女孩子还是有些不好,所以刻意避让着崔紫薇。

    三方就这样相互扭打起来,并且一时间竟是互有来往,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谁也没能占多大的便宜。

    听闻朱载江和崔紫薇打起来了,江夏赶紧和崔政义一起匆匆跑到后花园。

    二人赶到时,看见的第一幕就是朱载江正被兰幽死死地抱着腿,然后崔紫薇抱着朱载江的胳膊。

    朱载江扭动了几下,崔紫薇突然就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朱载江胳膊上,瞧那力量恐怕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而朱载江凄惨的叫声,也正巧印证了这一点。

    “住手!赶紧住手!”崔政义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了了,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把将崔紫薇拉开,然后对兰幽喝斥道:“快不快住手!”

    兰幽赶紧放开朱载江的腿。

    江夏也是紧张地问朱载江:“载江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朱载江捂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委屈的对江夏哭诉道:“太傅,她……她咬我……”

    “哼!咬的就是你,你个小混蛋……”

    “住嘴!”崔政义怒斥一声,然后赶忙跪在地上对朱载江行礼道:“皇上,老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于老臣吧……”

    崔紫薇一听,顿时惊呆了。她看着朱载江,喃喃地自语道:“他……他是皇上?”

    第532章 朕让你求生不得

    有人曾经问我,记忆中最最纯真的一份感情是什么样的。我想了整整三天,却只想起来自己读书的时候偷偷暗恋班里的一个女孩儿。她坐在我前面,上课时我会偷偷地盯着她的后背看。

    下课了我会故意惹怒她,让她追着满教室打我。直到有一天,我偷偷用剪刀剪了一点儿她的头发尾梢。她趴在课桌上哭了整整一节课,而是却为此后悔了一个学期。

    当时不明白那是暗恋,直到年纪稍大,即将毕业各奔东西时。我突然发现,自己最想与之道别的人,竟然还是她。而那个时候才明白,自己早已经偷偷地喜欢上了她。

    当然,很多看到这里的时候,会不明白以上内容跟江夏、朱载江有什么关系。我才不会告诉你,确实……没关系。

    崔紫薇十六岁。这个年纪如果是放在现在,可能会被视为正该青春叛逆期发作的时候。但在古代,这样的年纪嫁为人妇,或者已经生过一两个孩子,都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许崔紫薇出身高贵,会多多少少有一些好胜要强,以及豪门小姐的娇气。但总归来说,她是已经懂事的人了。

    特别是她还出身权贵之家,因为接触的信息不同,所以明白的事理也远多于一般普通人家的孩子。

    崔紫薇一听朱载江是皇上,只是愣了一下后就想也没想,立刻跪在地上对朱载江行礼道:“小……小女子参见皇上。小女子不知皇上身份,所以无意冒犯,还望……还望皇上恕罪。”

    说完,崔紫薇眼睛紧闭着,低着头鼓足勇气道:“如果皇上真的要降罪的话,请皇上不要怪罪我爹,要怪就怪我吧。”

    江夏替朱载江挽起衣袖看了看,整整齐齐的牙齿印在朱载江胳膊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江夏有些没好气地看了崔紫薇一眼,像长辈责怪晚辈一般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丫头,你这也太下得了口了。”

    崔紫薇头垂的更低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江夏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去劝朱载江就这样算了。哪里知道朱载江双手往后一背,朗声问江夏:“太傅,请你告诉朕,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大不敬该当何罪?袭击圣驾,伤及龙体,又该当何罪?”

    江夏这一下倒是真的被朱载江给搞懵了,他这是准备干嘛?真准备找崔紫薇和崔政义的麻烦啊?不对啊,载江平常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江夏眉头微微皱了皱,低声叫了一声:“载江,这事儿……”

    朱载江哼了一声,说道:“怎么?太傅,你还要给他们求情不成?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大不敬更是足以凌迟。至于袭击圣驾,伤及龙体嘛……”

    大明律法江夏再熟悉不过,袭击圣驾,伤及龙体。其罪与谋反同罪,可诛灭九族。

    果不其然,朱载江说道:“伤及龙体,该当诛灭九族!”

    “啪!”崔政义一个跪立不稳,身体倒在了一边。他咽了口口水看向朱载江,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惊恐到了极致。

    崔政义忙不迭地对江夏猛使眼色。

    江夏也赶忙劝道:“载江,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就别……”

    “不知者不罪?”朱载江冷哼一声,依依不饶地说道:“身为大明重臣之女,竟不识圣颜,这是何家教?总之朕不管,这崔……咳咳,她叫崔什么?”

    “崔紫薇。”江夏低声对朱载江道。

    “哦,崔紫薇。名字还挺好听的……噢,不对。总之朕不管,这崔紫薇今天伤朕的事儿,朕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朕虽然还未亲政,但好歹还是当今皇上!”

    朱载江这话一出口,事情立刻就变性质了。这一下就连江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崔紫薇咬伤了朱载江,咬伤了当今皇上。朱载江真要是想做什么的话,那恐怕满朝文武也没有人能说出什么好的反对意见来。

    江夏忍不住问朱载江:“那请问皇上,您准备如何降罪?”

    “朕……”朱载江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措辞。崔政义紧张地看着朱载江,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判罚自己以及自己的女儿。

    最终朱载江说道:“朕念在崔尚书为朝廷鞠躬尽瘁,效力多年,功勋卓著,忠心耿耿,朕就免去崔紫薇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话一出顿时吓得崔紫薇俏脸惨白。

    她抬头看了朱载江一眼,朱载江还恰机对她笑了一下。崔紫薇只觉得那笑容看上去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同样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在江夏的耳朵里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味儿。他对朱载江问道:“那请问皇上,您准备如何让崔紫薇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朕……朕准备罚她进宫,随时跟随朕的左右。朕想骂她时就骂她,她不能还嘴。朕想打她时就打她,她不可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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