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拜访过几位恩师后,顾明月一下子清闲了许多,只在家中等候吏部安排她上职。
    她偶尔会外出去参加些不能推拒的文会。唯有一件令她感到稀奇的事是她居然一连多场文会都不曾再遇见过赵元白。
    顾明月还以为是那女人终于放弃与自己周旋,谁知却又无意间听闻了贤贵君带着楚王殿下日夜于永康宫为太女祈福的消息。
    她心中清楚,赵元白在端文殿长大,而皇太女则一直养在皇帝膝下,这两个人虽说是姐妹却并不常见面,更不要提什么深厚的情谊。
    此举必是出自贤贵君的授意。贤贵君体察圣情,想必也是知道皇帝的忧心,才这般殷勤。
    去年秋季时,皇太女落水虽说满朝震惊,可众人心中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毕竟太女自幼身体便比常人康健不少,几乎从未有过病痛。
    可如今虽说宫中并无消息传出,可种种迹象似乎皆表明太女病重已久。念及此,文武官员无不忧心忡忡,一时间难免传出不少风言风语。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如何在落水后便一病不起?其中的曲折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太女的病不好,皇帝的心思便也不在朝政上,细细算来,除春闱那次露了一面,竟已一连罢朝近三月有余。
    这些年来太女多次监国,在朝野颇具贤名,如今猝然重病,举国上下无一不忧心忡忡。
    顾明月从文会回家时,心中也不免染上几分愁绪。虽她与皇太女的接触也不多,可寥寥几次见面足以令她窥见太女的为人。
    她是与赵元白完全不同的人,性情温柔和顺、端庄有礼,与之接触过的官员没有一个不称赞太女德才兼备、仁和纯孝。
    曾有位奉命进京运送祥瑞的云游道长曾对皇帝说过,太女仙缘深厚,紫微命格,是女圻的转世。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悦,当即拨款重新修缮全国各地供奉圻的庙宇。
    无论皇帝还是百官都笃信,太女是继承大统的唯一之选。
    可如今,大魏朝是要变天了吗?
    顾明月收拾好心情进到正院,没走几步便就见着厌厌独自一人孤坐在庭院西北角靠墙的游廊楣子上,背对着人似乎是在低头抹眼泪。
    游廊四周栽着翠竹,厌厌的身影并不真切。顾明月驻足看了会儿,见他好像哭得正伤心,便走近了些。
    厌厌身子隐在竹林间,身子软趴趴地依靠在廊柱上,几乎要攒成一团。顾明月瞧他这模样实在稀奇,便小心走到他身后冷不丁开口问:“你这是被谁欺负了?哭得这样可怜。”
    厌厌被她吓得蜷起身子,惊慌失措地扭过头,见是她,又连忙埋头用衣袖一把擦干净脸上的泪珠,撇开脸强装无所谓道:“……哪有什么事儿,就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顿呗。”
    “什么事儿说来听听。”顾明月坐在他身旁,院里头的侍从伯伯们多,难免有些杂七杂八的矛盾。以往厌厌是哪有争执往哪儿跑,别人闹得不可开交,他喜滋滋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如今这事儿落到他身上了,竟躲起来偷偷哭泣。
    真是小没出息的。
    “哼。”厌厌被人撞破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抱着廊柱木着脸冷哼一声:“还不是成伯伯,不让我伺候你用饭了,连屋子都不让我进。问他,他就骂我,还威胁要让楚主夫把我送走呢。”
    “这么霸道?”顾明月有些意外,怪不得她近些日子极少看到厌厌在面前走动。本以为他是又在府中四处晃荡玩乐,却不想是被人欺负了。
    成伯伯是从小带她的乳父,虽然一向看不惯厌厌的言行,可也绝不会不经过她的授意就随意安排她屋里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厌厌仰起头嗲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回道:“人家现在可是有楚主夫撑腰,霸道一些就霸道一些呗。”
    顾明月看他像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直翻白眼,也觉得好笑。
    不是什么大事。她站起身,路过厌厌身旁时将他打理柔顺的头发揉乱:“行了,想去屋里伺候就去,若是谁拦着,你就说是我要你去的,让他来找我就是。”
    厌厌可怜巴巴地抱着柱子,抬头仰望着顾明月时眼里还有些未消散的委屈。
    “我今晚让厨房做些你最爱吃的奶皮酥,做完了差人给你送过去。”她刚回来还有些乏累,稍稍安慰过厌厌后就要抬步往屋里走。
    “那我今晚可以去伺候你用饭,对吧?”厌厌提高些音量问她。
    顾明月见他明知故问,抬手敲他脑壳:“你以前都恨不得跟我坐一个桌上吃饭,现在倒开始装乖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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