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目光陡然一沉,缓缓抬眸,定定看着楼远。

    ☆、090、阿暖,不生气了可好?

    楼远所说的差人送冬暖故与司季夏回羿王府,差的竟是他自己。

    楼远见冬暖故眼神阴沉地盯着他看,边朝马车走去边笑呵呵道:“八小姐怎用这种眼神看楼某?要是楼某不和八小姐一道去羿王府,万一八小姐食言了把王蛇剁了拿去熬汤可怎么办?”

    冬暖故果断不再看他一眼,兀自掀了车帘上了马车。

    因为冬暖故要控着性情凶残的王蛇,所以她与王蛇乘一辆马车,春荞与秋桐驾着马护在马车一左一右,楼远则是与司季夏一辆马车,司季夏亲眼见着冬暖故上了马车,稍加迟疑后才也上了马车。

    像是看到了司季夏心中的担忧般,楼远浅笑道:“春荞和秋桐的身手还算是不错,能替世子保护好八小姐的,世子不必担忧。”

    司季夏看楼远一眼,客气道:“多谢右相大人了。”

    “呵呵,哪里哪里,世子真是太过客气了。”楼远总是笑吟吟的,与总是安静的司季夏可谓是天壤之别,在车辙滚动的声音中,只见他盯着司季夏的脸,似观察着什么一般道,“世子的脸色也不大好啊,眼眶下的青灰比八小姐的还要重啊,该不会是昨夜……夫妻不合吧?”

    司季夏并未像冬暖故那般受不了楼远的聒噪,反是镇定得心绪丝毫不被楼远所扰,听到楼远这么说,他的面上非但不显尴尬,反是面不改色道:“右相大人多疑了,仅是这几日过于累而已,在下与内子,并无不合。”

    楼远微微挑挑眉,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却还是笑道:“这样就好,否则楼某看八小姐的眼神冷冷的,总觉是楼某做了什么惹怒了八小姐的事情似的。”

    司季夏不语,却也没有冬暖故那般将楼远视作空气的神情,只是安静地听着他叨叨。

    马车在行走,路并不平坦,马车有些晃,楼远却是坐得稳稳的,身子并不随马车而摇晃,反是司季夏的身子随着马车一摇一晃。

    楼远好似安静不下来一般,半晌过后又道:“世子啊,楼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敢当。”司季夏随即向楼远微微垂首,还是客客气气道,“右相大人若是有话,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虽然楼某还未娶妻纳妾,不过有一个道理楼某还是懂的,不知世子知还是不知?”楼远盯着司季夏的眼睛,眼里满是笑意。

    “恕在下愚钝,猜不到右相大人心中所想,还请大人明示。”司季夏并未显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若是换做冬暖故,只怕早就一脚踹到这皮笑肉不笑的楼远身上了。

    “楼某听说,这女人啊,是要哄的,这样夫妻间才会更和睦。”楼远说这话时注意看着司季夏的眼神变化,果见他眸子微微动了一动,笑着接问道,“世子可有哄过八小姐啊?”

    “……”司季夏一时无话,唯听楼远的笑声在轻响,“看来世子是没有这么做过。”

    “惭愧。”司季夏微微低头。

    他什么都没有给过阿暖,便是连哄都没有哄过她,楼远说的,并无错。

    “那看来世子日后要学的东西很多啊。”楼远边说边捏捏自己的下巴,一双桃花眼里好像有贼光一般,笑得可谓有些灿烂,若非司季夏看得出他实是正人君子,只怕都要疑他有不良喜好了。

    只听楼远像是有了什么新发现吧,愉悦道:“世子与八小姐,一人冷静如水,一人烈烈如火,这世上,只怕再没有如世子与八小姐这般般配的人了。”

    司季夏心下有些吃惊,迎视楼远的目光。

    若说般配,只会有人说他与她一个残废一个哑巴是绝配,不会有人如楼远这般评价他们。

    楼远这个王上跟前的大红人这般一而再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且相助于他与阿暖,这绝非偶然,他的意图也绝非是王蛇那么简单而已,他的意图,是什么?

    而他所扮演的,仅仅是南蜀国的右丞相?

    “得右相大人这般夸赞,是在下与内子的荣幸。”司季夏并未将吃惊表现在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淡口吻。

    马车行至一处极为颠簸的路段,车身晃得厉害,伴着车辙碾压碎石的声音咯咯啦啦地响。

    “世子真的未曾去过北霜国?”车身摇晃得厉害,楼远的身子只是微微摇晃而已,在这车辙碾压碎石而发出的咯咯啦啦声响时,楼远忽然问出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一个“真的”,似在表示楼远不大相信昨日司季夏所说过的七岁以后没有离开过青碧县的话。

    司季夏眼神未改,依旧淡然道:“未曾。”

    楼远看着司季夏的眼睛,眸中的笑意深邃不已,不再说话。

    另一辆马车里,王蛇盘在冬暖故脚边,似在沉睡。

    冬暖故背靠着车厢,身子随着车身摇晃得厉害,脚踝一下又一下地碰在王蛇身上王蛇也没有反应。

    马车虽晃,冬暖故的眼神却是沉沉的,带着些寒意。

    此刻她微垂着上眼睑,正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黑玉佩,一面是以阳文雕刻的小篆,东陵段氏,刻工精致且光整,看得出年月不浅,玉佩的另一面则是阴刻着一只燕子,刻工较前面的“东陵段氏”四字拙劣许多,线条深浅不一,不难看出这只燕子与那四个字并非出自一人之手,然这只燕子的刻工虽然拙劣,尽管只是三两线条,它的眼睛却是雕刻得活灵活现,似这只燕子正处于半睡半醒间,又似正在醒来。

    冬暖故用指腹反复摩挲着玉佩两面的刻纹,眸光深沉。

    这是那日在寂药里,段晚晴离开前递到她手里的檀木盒子里的东西,从寂药出来前,她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东陵段氏,明显是东陵郡的定远侯府段氏,段晚晴的娘家,而这另一面上刻着的燕子,又代表着什么?

    这块黑玉佩,段晚晴说是送给她与司季夏的新婚贺礼,既是新婚贺礼,大可送些更值钱更体面的东西,而段晚晴仅是送了这块玉佩而已,并且是由她亲手交给她,足证明这块黑玉佩,不是一块简单的玉佩。

    那这块玉佩中藏着什么?而段晚晴与她仅是第一次见面,且她眼里根本没有司季夏,将这块黑玉佩给她,意欲何在?

    她唯一能想得到的,便是这块黑玉佩与司季夏有关,那关系又是什么?

    难道——

    一道寒芒在冬暖故眼里忽闪,她捏着玉佩的手也微微一晃,再一次定定观察了玉佩上的刻纹,良久,才将玉佩在怀中重新收好。

    一路相安无事,没人敢扰楼远的车驾,冬暖故很满意。

    次日午时,马车驶进了青碧县,驶到了羿王府大门前。

    对于楼远的再次到来,守门的侍卫很是震惊,忙匆匆跑进府里通传去了。

    而当冬暖故下了马车时,还守卫的门外的另一名守卫惊骇得竟往后退了一步,只因那跟在冬暖故身后滑下马车的粗大王蛇!

    守卫瞪大了眼看看那可怕的王蛇,又看看冬暖故,脑门突突直跳,只觉自己好似还在哪儿见过她似的,惊骇不已。

    冬暖故却是看也不看谁人一眼,下了马车后便对楼远道:“我与相公先行进府,右相大人便在这儿稍候吧。”

    冬暖故说完,看了司季夏一眼,而后跨进了王府大门的门槛,司季夏随在她身后半步。

    粗大的王蛇在挪过门槛时,那守卫吓得更往后退了几步,在他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冬暖故的身影后,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也匆匆往王府里跑去了。

    他想起来了!世子夫人,她她她,她很像那日来府里为小王爷看诊的遮面红衣女子!那个女子就是与蛇为伍的!他要赶紧去禀告给王爷!

    羿王府大门外,顿时只留下楼远这个客人。

    秋桐在一旁笑道:“爷,您被冷落了。”

    “羿王府这下人似乎不大懂事,看来我需要好好与羿王爷说说才是,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这些不懂事的下人。”楼远一副备受打击的口吻。

    春荞面色淡淡地补充道:“爷,多管别人家的闲事,不好。”

    “这似乎也是。”楼远赞同地点点头,睨了秋桐一眼道,“秋桐啊,你就恨不得我出丑是吧。”

    “爷想多了,秋桐可不敢。”秋桐笑,“爷,里边来人了,爷的面子又回来了。”

    楼远抬眸往大门里瞧,果见羿王府的大管事匆匆而来,笑意变得有些深。

    羿王府里,但凡冬暖故经过之处,皆听得尖叫声连连,婢子吓得尖叫着跑得远远的,家丁们则是瞪大了惊骇的双眼,也频频往后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成了冬暖故身后王蛇的腹中餐一般。

    一时间,整个羿王府处处有人窃窃私语。

    “王,王府里怎么会有蛇!?而且还是那么大的蛇!”

    “我瞧着那条蛇好像很听世子夫人的话啊!该不是那蛇是世子夫人的蛇吧!?世子夫人,怎,怎么如此可怕!?”

    “该不会原来小王爷被蛇咬了事,真的事世子夫人所为吧?”

    “前些日子小王爷好像还在寂药里受了伤,而且伤得很严重,不会还是世子夫人伤的吧?”

    “世子夫人这么可怕,那咱们这些曾经对世子不敬的人,会不会……”有人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这事要不要报给王爷?”

    “报!当然得报!”

    于是,羿王府里乱了。

    冬暖故却是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安安静静地往寂药的方向走。

    昨日到今日,在楼远面前,她与司季夏只有简短的交谈,此时只有她与司季夏两人,便是什么话都没有了。

    两人竟是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明明谁都没有做错什么。

    然这一回冬暖故沉住气了,倒是司季夏没有沉住气,走到通往寂药去的僻静小道上时,只有王蛇肚腹摩挲着地面发出的声音在静寂中沙沙而响,司季夏主动唤了冬暖故一声,“阿暖。”

    冬暖故未理会他,只往前走着,司季夏愣了愣,脚步也顿了顿,随后又跟了上去,站到了冬暖故面前,挡住了她的路,谁知冬暖故却只是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后绕过他身侧继续往前走。

    司季夏又愣了愣,一副完全不知此时情况该何解了的模样。

    冬暖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感觉就像突然来气了似的,不想理会司季夏。

    谁知司季夏一个转身很快又拦到了她面前来,并且主动地伸手去握她的手,握得不算紧但也让她抽不回手,不让她走,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用最温和的声音道:“阿暖,不生气了可好?”

    这回换冬暖故愣住了,只微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季夏,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很像是在生气么?这两日不理她的应该是他吧?

    司季夏却以为她还在恼他,一方面想着楼远说的女人是要哄的,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词穷,一时间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又担心着冬暖故会用力甩开他的手再绕过他身侧继续往前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细微的光忽然划过他的脑海间。

    于是,司季夏微微俯首,与此同时松开冬暖故的手转为轻捧住她的脸颊,在她眉心轻轻吻了吻,依旧温柔道:“阿暖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可好?”

    他的唇有些凉,贴在眉心却是柔柔软软的,他的鼻息拂在额上更是温温暖暖,让冬暖故怔愣更甚,没有动弹,就那么愣愣地定在那儿任司季夏亲吻她的眉心。

    司季夏也不知这么做是否会让他的阿暖不再恼他,少顷后才离了冬暖故的眉心,有些小心翼翼地去看她的反应。

    只见冬暖故只是定定看着他,倒不是什么反应也没有,而是拧起了眉,司季夏本就因冬暖故的心情而不安的心这下被冬暖故这么一看忽地变得异常紧张,正想着阿暖似乎更恼他了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时,冬暖故拧着眉问他道:“楼远教了你什么?”

    若非楼远教他,这傻木头离她近了不紧张就算好了,怎么还会敢主动靠近她,并……吻她。

    冬暖故可谓是一箭中的,这下换司季夏愣住了,冬暖故趁他怔愣这个空档收回了自己的手,还是又绕过了他身侧迈步了脚步。

    司季夏的脸色有些苦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这一路从白云镇回来,楼远确是和他叨叨了很多哄女人的办法,却没告诉他女人会这么难哄,这下,又该如何才好?

    不过冬暖故这一次又走了,却是走得极为缓慢的,只一小会儿,司季夏的脚步又跟了上来,还伴着温和又紧张的声音道:“阿暖,我……我和阿暖说说我的事,可好?”

    谁知冬暖故却是轻轻哼了一声,道:“谁稀罕听你的事?”

    司季夏的脚步停下了,垂了眸,心也落寞了。

    是的,她根本……就不稀罕,是他自作多情了。

    而就在这时,司季夏低垂的视线忽然撞进了一张娇美的小脸,令他的心不由一悸,因为那张才巴掌多点大小脸上的眉眼正弯成月牙儿,正在冲他笑。

    冬暖故此刻折到了司季夏面前,正将双手背在身后朝他微倾着上身,微昂着头正对着他的视线,在对他笑,盈盈道:“这可是平安你自己说的,可不许说话不作数。”

    这近在眼前的笑颜让司季夏失了神,一时间没有回答冬暖故的话,于是冬暖故又朝他更凑近一分,微蹙眉道:“才说的话就反悔了?”

    司季夏猛然回过神,立刻微微摇头道:“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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