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听话的纷纷推后,宋悯欢在原地划了一道结界,结界是笼状的,白色的结界把他们隔绝开来。

    在结界生成的那一刻,地底下冒出来一阵威压,邪气从缝隙之中冒出来,黑色的咒文从墙壁之中、地面,天空汇聚而成。

    它们发出来的声响像是火焰在灼烧皮肤,一寸寸的将所经之处的灵力吞噬殆尽,被它们沾过的植物在顷刻之间枯萎,纷纷失去了生机和灵魂。

    那些咒文朝着宋悯欢汇聚而来,宋悯欢长剑雪白剑意毕现,嘭地一下,剑光所落之处,黑色的咒文纷纷消散。

    咒文消散之后再次凝聚在一起,在半空中渐渐地、凝聚成了一座巨大的,巍峨庄严的神像。神像是长夙族人、它手中拿着骨镰,在祭台之上立着,整个地道几乎装不下它的躯体。

    顶上的梁柱扛不住神像的威压,上面蔓延出来了几道裂缝,有泥土和砖瓦掉落,石块在地面上碎的四分五裂。

    神像垂眸看着宋悯欢,它的五官隐在黑色兜帽袍之中,手中骨镰折射出来冷光,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夺魂的无常,浑身都充满沉重的死气和邪气。

    黑色的咒文密密麻麻,像是无数道锁链束缚在神像身上,数道声音传来,是方才死去没多久的长夙族人。

    小子,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够从这里出去?

    现在你不仅出不去,你的身体马上就会归我们所有。

    让他见识一番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无数细小的黑色咒文闪耀跳动着,祭坛之上的鬼文骤然发出亮光,它们化成神像的身体,神像发出来的威压越来越沉重。

    宋悯欢此时明白了,这些长夙族人留的有后手,他们早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哪怕是他们身体死了,他们会化成怨灵,只要他们能够找到新的身体,他们就能够重生。

    但是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真的会那么容易就能够解除邪咒重生?

    宋悯欢心中并不相信,他想起来消陨的汝泷族人,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神祇后人更像是被利用了。

    对方利用神祇后人,指向的矛头是他们不对,原先并不是他们,他们原本可以从这树林里出去,是绮夜罗把他们困在这里。

    绮夜罗想让他们发现长夙族对人族的恶行,把邪咒转移到人族身上应当不止一族这么做。

    有人利用神祇后人在人族身上做实验、或者是说,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这一切他是真的想解除神祇后人身上的邪咒,还是另有目的?

    不论如何目的都和人族与邪咒有关。

    地道之中施展不开,神像很快展开攻势,宋悯欢一直在避开。那道结界关的是人族,他此时应当庆幸,长夙族人并不把人族当一回事,这般他的结界还能够撑一段时间。

    神像的骨镰砍在墙壁上,上面的火把掉落,墙壁随之裂开,巨石滚落,整个地道嗡嗡嗡作响。雪白的剑气与骨镰碰撞在一起,铛地一声,空气中威压震荡,剑气贯穿神像的眼睛,上面多了一道极深的长痕。

    此时,公子岚从其中一条地道出来,他看清了神像,迅速地给宋悯欢传了音。

    小子,我已经找到出口了,在这里我们跟他没法打,先想办法出去。

    若是整个地道坍塌,到时候遭殃的只会是他们。

    宋悯欢应了一声,他与远处的公子岚对上视线,他们两人同时朝着神像过去,此时神像反应了过来,骨镰对准了角落处的结界。

    银刃折射出来冰冷的弧度,宋悯欢连忙迎了上去,他击退了神像,神像也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为了救人族过来的。

    接下来神像的攻击都是对准了角落处的结界,有碎石掉落下来,结界周围落满了石块,水滴声滴落在地面,墙壁上轰地一声裂开了缝隙。

    墙壁上的火把纷纷被甩下来,它们沾到了地面上的祭祀酒液,火光骤然腾起,地道之中的温度焦灼了许多。

    结界可以隔绝邪气,却不隔绝火焰。

    里面的人族此时着急起来,他们用衣服尝试去扑火,火光分毫扑不灭,身上被火焰燎到,一片皮肤瞬间便红了。他们身影在火光之中显得无比渺小,伸手尝试出去,向宋悯欢与公子岚求救。

    大人救命啊救救我们。

    放我们出去

    此时放他们出去只会更乱,宋悯欢一剑扫过去,剑气灭了火焰,他挡在了结界面前,把火光全部都灭了。

    巨石滚落下来,眼看着石头要落在结界上方,宋悯欢用长剑砍碎了巨石,嘭地一下,巨石碎成了齑粉。

    他方砍碎巨石,又有火把掉落在地上,火光顷刻之间蔓延,他整个人在大火之中,远处公子岚在和神像交手。

    他们两个人都有顾忌,并不敢拿出全力打,不然地道会支撑不住坍塌。

    善善,小心背后

    宋悯欢握着长剑,远处传来公子岚的声音,他听见了,在这一瞬间,一道无比沉重的威压朝他蔓延过来。

    火光灼烧至他的侧脸,他眼角扫到了神像模糊的身影,耳边是放慢结界中人们的声音。

    大人,小心

    他握紧长剑正准备挡过去,在这一刻,四周寂静下来,空气跟着沉寂,一道无声的威压在整座地宫之中蔓延。

    寒冷森寒的威压浸透,火光顷刻之间熄灭,他转过身来,在地道尽头看到了一道人影。

    嘭地一声,空气之中发出来无数道惨叫声,神像整座碎裂开来,剑与冠冕的图纹在空中蔓延出来,一道剑气直直地将它们劈的灰飞烟灭。

    男人戴着冠冕,鎏金垂下来,侧脸线条冷峻冰冷。他周遭蔓延出来无尽威压,修长的指尖握着长剑,剑气无声凝聚,万千邪祟一瞬之间化为灰烬。

    那是是殿下。

    是长乐战神!

    我们的殿下来救我们了

    人们神情激动而颤奋,他们高声呼喊着英雄的名字,像是从黑暗之中见到了洒落天光的神祇。

    他们目光中带着崇敬与敬仰,他们明白殿下永远不会放弃他们。

    隔着不远的距离同男人对上视线,宋悯欢手中仍握着长剑,他在这一刻放下心来,对上那张脸,他脑海中有另一张脸一闪而过。

    他脑海中隐隐又传来疼痛,像是在长乐身上看到了重影。他捂紧了自己的额头,长剑掉落在地上,周围都变得天旋地转。

    不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里不对哪里都对,哪里也都不对。

    应该出现在他身边的不应该是长乐,而是他。

    他到底是谁?

    善善

    长乐眉目之中带着担忧,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唇角一张一合在跟他说什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看向自己周围,试图去寻找那一抹即将消散的黑影。

    第169章

    善善

    地道里的人族都被救了出来,他们临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对待长乐与他们都是万分感激。有些甚至许下来承诺,往后日日要去长乐寺中供奉,此生此世都愿意信仰长乐。

    长乐对待他们很温柔,让士兵把他们每个人都平安的送了回去,告诉了他们祛除邪气的办法,路途遥远的为他们置办了回去的银两。

    他们忙完了,宋悯欢一直在青铜门外站着,他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今日新添的伤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自己光洁的掌心,伸手摸了摸,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像是少了一些伤口和茧子。

    旁边多了一道人影,长乐在他面前站着,打破了沉默,善善,你在想什么可是地道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宋悯欢收回了思绪,他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原地站起了身。

    没什么公子岚方才可跟你说了邪咒的事?

    长乐点头,此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暂时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幕后之人通过神祇后人把邪咒转移到人族身上,那些人族受不住邪咒,他们都被邪咒生生折磨死了。

    此手法确实残忍,你不必担心,我会通知到各族,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轻微地点了下头,长乐说让他不必担心,对方做事,确实不用他担心什么。

    公子岚在远处准备好了鹤马,他们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剩余的士兵在后面跟着,他们沿着原路返回。

    马车上,公子岚掀开了袖子,只见他的手腕上黑色咒文消退,上面是两条深红色的印记,看上去是被黑色咒文啃噬出来的。

    殿下,我身上的邪咒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他们此时,应该着急起来了。

    他们能推到人族身上,长乐道,应当想清楚之后会付出什么代价。

    传令下去,之后哪一族敢用此阴邪之法来解除邪咒我们见之便屠之,绝不轻饶。

    公子岚笑起来,殿下,这般,有些中立的怕是会同我们撕破脸。

    他们原本便不打算帮着人族,长乐面上没什么表情,留着他们,也不过是在日后埋隐患。

    不如早些解决了省事。

    他们说着话,宋悯欢看向窗外,阴林在他眼前划过,风景渐渐的远了,他们穿过漫漫黄沙,并不是按照原路返回的。

    这小子今日打了三场,场场都赢了,原先筋脉碎了两条在地道里就这样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被长夙族人把魂勾去了?公子岚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顿了一下,看向长乐,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汇聚了一瞬。

    这一瞬,长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马车里气氛沉默下来,他们这一日没有回到月隐,而是路过了人族的城镇,在镇子里停下。

    镇子里查的很严,他们每个人都查了一遍令牌,这一日他们在镇子客栈里休息。

    客栈只剩下两间房,公子岚拿了房间的牌子便走了,还有一张牌子在宋悯欢手里,宋悯欢拿着,表情明显不大愿意。

    他表现的这么明显,长乐并未说什么,两人一同到了房间里,不知是不是巧合,房间只有一张小床。

    宋悯欢闲时听军营里士兵讲过沾荤的话本,话本里说有情人阴差阳错住了一间客栈,在床榻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通常第二天便下不来床了。

    他们都希望这般的事发生在自己和心上人身上,是心上人会惴惴期待,若不是心上人那当真是糟糕。

    如今在房间中也无事,可愿意陪我下一盘棋?

    长乐在窗边茶几旁坐下,那上面摆着棋盘,黑子白子都被拣进去,对方眸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期许。

    宋悯欢思绪被打断,他目光落在棋盘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到长乐对面坐下来。

    他拿的是白子,长乐拿的是黑子,两方对弈,黑子先行。

    你今日很不开心可是因为地道之中见到了他?

    宋悯欢指尖顿了一下,他也落下来白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清楚。

    长乐垂着眼,见他不愿意提,也没有说什么,轻声道:常听人说,在梦里待的久了,会分不清真实和梦境。很多时候,你以为的真的,其实都是假的你以为的假的,实际上都是真的。

    真真假假哪又分的那么清楚我们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当下。

    他们两人下着棋,宋悯欢不知自己的棋艺如何,如今看来应当是不错的。

    他把棋子下在黑子周围,顺口回道:殿下说的自然有道理,无论真假,都需要好好的过。

    善善,你知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宋悯欢指尖还没有放下,他的手腕被长乐握住,对方看着他,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

    你应该明白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皮肤传来灼热的温度,宋悯欢向后挣开了长乐,他把棋子放下来,抿唇嗓音略低,殿下同我认识的时间并不短,应当清楚我的性子。

    我若是认定的事,不会去改变。

    他倔、撞南墙不回头,一条路走到黑,认定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下。

    殿下,你身上有责任与担当,看来我的存在兴许反而会误了你。

    宋悯欢慢慢的收回了手,抬起眼眸,眼中一片冷淡与失落。

    冷淡是对待长乐,失落却是对待别的什么。

    殿下早些歇息,不要想太多宋悯欢把棋子放回了碗中,明日还要赶路。

    他嗓音很轻,一旁的烛光落在他眼帘,垂下来一片厚重的阴影。

    茶几上倒的茶还未凉,棋盘上还余了大半,这盘棋没能下完,对面的人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下男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袅袅茶香浮上来,男人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宋悯欢出了客栈,他今日估计是回不去了。这城镇虽然小,夜里倒也热闹,他走在街巷之中,来来往往都是逛夜市的人群。

    灯盏在屋檐下垂着,街巷通着护城河,河上开的有许多莲花,两旁都是卖河灯的商贩,河上也飘的有河灯。

    各种各样的河灯汇聚在一起,在夜河之中发光,像是星星点缀在上面,火光若隐若现。

    听闻河灯是为了给人祈福的,飘的越远,福气便越满,若是飘到尽头,便是一辈子顺遂无忧。

    宋悯欢在桥上站着,他看到许多少年少女买河灯,在他旁边卖的便有,他的目光落在一盏红莲状的莲灯上。

    公子可要看看,这红莲灯今晚只有这么一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宋悯欢走了过去,他摸了摸红莲的花瓣,鬼使神差地递了银两过去,反应过来时红莲灯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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