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留。”李成未习惯性地对着身后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诡异的风声。
    李成未皱了皱眉,常留是他的护卫,更是他的影子,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喊一声,常留必定会出现。
    “常留!”他又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还是风声,难道常留真的听他的话留在了半山腰下了?
    苏金枝还没有回来。
    太冷了,李成未等不了,决定自己去找树枝生火,他提着风灯刚要去寻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他还以为是苏金枝回来了,正要埋怨:“你怎么才……”说着,他猛地闭住了嘴。
    声音不对劲!很沉,很乱,不似一人。
    李成未眸色沉冷地转过身去。
    果然,幽林深处,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正是苏金枝,在她后面的则是一个目光凶狠的黑衣蒙面人,他一只手抓在苏金枝的肩头上,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正抵在苏金枝的脖子上。
    李成未握住挑杆的手猛地收紧,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黑衣人的眼睛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盯着他不说话。
    “自然是想要你命的人。”这时,一道嚣张的声音从那人后方传来。
    不一会儿,火光由远而近,照亮了黑衣人与苏金枝的侧颜,李成未飞快地瞄了苏金枝一眼,只见她脸色显得十分冷静沉着,竟没有半丝害怕。
    另一个黑衣蒙面人举着火把出现在苏金枝身旁站定,随后身子向一旁避让,露出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李成未眯眼盯着那公子哥的脸,切齿道:“殷廷灿!”
    殷廷灿背着手,神情阴毒地瞅着李成未,“李成未,你上次害地爷险些淹死在湖里,这笔账爷还没同你算呢。”
    李成未又看了一眼苏金枝,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蜷紧,他转眸看向殷廷灿,“你想怎么算?”
    殷廷灿看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成未,终于有受制于他的时候,很是解气。
    他转过身轻挑地打量着苏金枝的脸,然后抬手勾起苏金枝的下巴,十分玩味地说:“我跟了你们很久,发现你对你的这个世子妃果然在乎的要紧呢。”
    李成未深深盯了殷廷灿的手一眼,转而目光上移,冷冷道:“你要是眼睛瞎了,本世子不介意替你挖出来。”
    殷廷灿不以为然,他捏着苏金枝的下巴尖使劲地搓了搓,松开手一看,白皙的下巴尖很快残留了一片被蹂躏过的绯红。
    那片绯红落在李成未眼里扎心极了。
    苏金枝则是面色无波地看着殷廷灿,没有任何反抗之意。
    殷廷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他扭头看向李成未,“瞎没瞎,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他扬手朝李成未抛去一样东西。
    李成未抬手接住,见是一个黑色的小药瓶,皱眉问:“什么东西?”
    “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却又不会死的毒药。”殷廷灿眼里闪动着兴奋又变态的光,沉声道,“只要你吃了它,我就放过你们,否则的话,我就先宰了你的女人,再宰了你。”
    李成未狠狠地盯着殷廷灿,抿唇沉默。
    殷廷灿抱着臂,得意地看着李成未,他最喜欢这种玩弄别人命运的快感了。
    “考虑地怎么样了?”
    李成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注视着手里的药瓶,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争吵——
    不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对他有所图谋的女人,死了就死了,凭什么要用他的命去换。
    李成未,救她,不然你会后悔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真心喜欢你,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真心对你好,只有她会,相信她。
    她一点都不害怕,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她是不怕死?还是她根本就是跟那些人串通好的?
    不对,她要杀他,在府里有的是法子……
    让她死……救她……不要相信她……她可以信……
    那些声音像藤蔓一般,迅速伸向他的四肢百骸,开始撕扯着他,纠缠着他,想要将他绞的粉碎。
    李成未摇了摇快要爆炸的头,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飞快的变化着,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这种感觉,像极了那夜他得知自己的身世时的感觉,痛苦,撕裂,挣扎,绝望,逼地他想发疯……
    这时,对面的苏金枝忽然冲他大喊道:“别管我,你快跑,一定要活着!”
    话音刚落,挟持她的黑衣人手猛地一用力,一道血痕立时出现在她白皙的脖颈间,苏金枝被迫扬起脖颈,却半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险些走火入魔的李成未忽然定住,他感觉纠缠住自己的那些东西,像是突然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抽走了,身子忽地一阵轻快,剧烈的头痛也消失了。
    他急切地抬头看向苏金枝,那道鲜红的血痕瞬间跳入他的眼帘,扯地心口遽然一抽。
    刹那间,李成未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决不能死。
    生不如死有什么可怕的,他早已生不如死,再生不如死又能怎样?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毒药,缓缓抬了起来。
    见状,苏金枝骇然一惊,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淡定了,悄悄将涂了麻药的麻针抖到了手上,只要李成未抬头服药,她就立马先射晕他。
    这时,李成未余光瞥见了殷廷灿身后的灌木丛微微一动,正要打开瓶塞的手顿了顿。
    有人!是常留?还是殷廷灿的人?
    殷廷灿已经占据上风,以他的性子他恨不得让所有人出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应该不是殷廷灿的人。
    殷廷灿见李成未迟迟不动,不耐烦地喊道:“李成未,你到底吃还是不吃?拿出你以往的麻利劲来,爷我还要回春风楼听小曲儿呢,可没有耐心再陪你耗下去。”
    灌木丛中,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刃悄无声息地露了半截出来。
    李成未心下一定,那是常留的兵器。
    常留既然出现了为何不现身?难道是因为这两个高手难以对付?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苏金枝脖颈上的短刀,又瞄了一眼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另一个黑衣人,殷家的死士都是东瀛人,能在转瞬间出现在你面前,要想常留在一瞬间救下两个人几乎不可能。
    除非……
    让殷廷灿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苏金枝的性命,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矛头引向自己。
    “她的确是我名义上的女人,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被你威胁,至于她……”他深深看了一眼苏金枝,紧紧握着挑杆,漠然道,“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世子根本不在乎。”说完,他匆匆转眸,不再去看苏金枝的眼睛。
    本来还在思索着怎么救李成未的苏金枝忽地一怔。
    片刻后,她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你以为我会信?”殷廷灿虽然这样说,但眼神明显半信半疑起来。
    李成未咬开毒药的瓶盖,一边当着殷廷灿的面将毒药慢悠悠地泼洒在地上,一边神色自若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杀了她试试看,看看本世子有没有半点在乎。不过容本世子提醒你一下,我李成未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她毕竟挂着我的姓,你尽管动她,但我保证,我将会倾尽毕生之力……动你全家。”
    这句话果然激怒了殷廷灿,他指着李成未的脸道:“你以为我怕你不成,你那个护卫早就被我的人引开了,现在没人能救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宰了你!”
    闻言,李成未心下一沉,难怪方才他喊常留时常留没出现,原来是被殷廷灿设计引开了,看来他们跟踪了自己很久。
    既然不是常留,那灌木丛里躲着的人到底是谁的人?
    李成未不动声色地瞥了灌木丛一眼,灌木丛里的刀刃却缓缓地收了回去。
    见状,李成未心一沉,全身紧绷成弦,但眼下他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藏着的那人是敌还是友只能赌一把了。他故意 “哦?”了一声,然后胸有成竹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出门只会带一个护卫吧?”
    殷廷灿一听,果然有些心虚地东张西望了一眼,“你少吓唬我!这里早就被我清山了,”他嘴上虽这样说着,身体却开始往后急退,生怕夜长梦多一般,急忙对那两个黑衣人下着令道,“去,先宰了李成未!”
    举着火把的黑衣人立即扔了火把,拔出身上的长刀,转瞬间便站在了李成未跟前。
    东瀛忍术!
    李成未定在原地不退,也不动,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样的高手下,想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宁愿站着死。
    在黑衣人屠刀举起的一刹那,他忽然最想看着的是苏金枝的脸。他的目光越过黑衣人紧紧地锁住苏金枝,想着这一刻有她陪着……竟然也挺好。
    第21章 李成未,你个疯子!……
    然而,他却清楚的看见苏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猛地对着挟持她的黑衣人脖子拍了一掌。
    那黑衣人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手下的女人,缓缓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灌木丛里黑影纵身一跃,终于现身了。
    是常留!
    常留从天而降,短刀带着凌厉的杀气,直直地钉向正举刀砍向李成未的黑衣蒙面人的头颅。
    那黑衣蒙面人察觉到头顶上的杀意,只好抽身后退,却不料后脖根微微一痛,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很快他的身体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
    他竭尽全力地反过手去摸后脖根,摸到一根又细又硬的东西,拔下来一看,竟然是一根小小的银针。
    黑衣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倒地,而苏金枝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凉凉地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那是李成未从未见过的苏金枝,清冷的像个睥睨人间的杀神,不过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她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无害,轻松地拍了拍手掌,冲他扬起了嘴角:“不客气。”
    李成未:“……”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独家秘器’,所以她不慌不忙也不反抗,其实是为了故意麻痹殷廷灿他们,从而等待一击必中的时机?
    这时,已经退到远处的殷廷灿见状,拔腿就往幽林深处跑,常留正要去追,一提气,身体忽然向前俯冲出去,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哇”地吐了一口血。
    李成未这才留意到常留身上到处都是伤。
    “你怎么样?”李成未丢下风灯,忙俯身去搀扶常留。
    常留捂住腹部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以刀撑地,气息不济地说道:“主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金枝皱眉,快步走过去瞧了一眼常留身上的伤,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刀口,看来伤地不轻。她迅速解下腰带上的荷包,荷包里装的有金疮药,止血药,解毒药,还有驱虫等药,这是他们进山采药人必备之物。
    她从一堆药瓶子里面翻出止血药打开,熟练地洒在常留的伤口上。
    常留看着苏金枝利落地撕下衣裾替他包扎伤口,目光转而落在苏金枝脖子血红色的细口子上,顿时愧疚地低下头说:“世子妃,对不起,我只能救得了主子一人。”
    李成未很快明白了常留为何要躲在灌木丛里了,他受了重伤,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救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他。
    想到这里,李成未突然一阵后怕,他错估了常留的能力,如果方才不是苏金枝自救,那么方才死的那个人或许就是……苏金枝。
    苏金枝却常留笑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的很对啊,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而放弃自己的主子。”
    常留低头不语。
    李成未则静静地凝视着苏金枝,她脸上的坦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得那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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