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意识到自己搞了乌龙,再等琢磨明白二人的话语,他道:为何要做一模一样的?

    国公夫人伸手敲敲祝久辞的额头,都是自家孩子,怎么还能区分对待!当初若是真给你添了一弟弟妹妹,不得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

    祝久辞惊道:自家孩子?

    国公夫人笑眯眯凑上前,看你们二人年龄相仿也合得来,娘亲多认个孩子嘛。

    祝久辞:!

    他转过身,梁昭歌看着他点点头。

    兄长?!

    国公夫人似乎因为先斩后奏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躲开祝久辞的眼神,独自走到桌旁轻轻捧起白绸,看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祝久辞突然想起来,国公夫人似乎非常喜欢孩子。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小公爷的每一个伙伴几乎都逃不过国公夫人一番极其热情的款待,若不是他们爹娘来府中寻人,国公夫人几乎都要把他们收作自己的儿子女儿。

    但也命运弄人,国公夫人怀上小公爷那年南北虢国大战本已停歇,西边小国却突然进犯,国公夫人怀着身孕在京中远程调度,着实费心力,再加上此前刚刚从南北沙场拼杀回来,身体损耗过重,生下小公爷之后便再未有身孕。

    南北大胜之际,圣上破例为孩子赐下小爵爷封号。因此祝久辞还是个蹒跚学步的萌娃的时候,就要被所有人尊称一声小公爷。

    之后,圣上得知国公夫人不能有身孕想要再次赐下封赏,国公夫人却说,有小公爷已足矣。

    世人皆以为这一声小公爷是为了庆贺二十年前南北虢国大战告捷,却不知这也是对这位为北虢国付出太多的巾帼女英雄的褒奖。

    *

    国公夫人和梁昭歌围着祝久辞盘问许久也没问明白他为何匆匆忙忙跑回家,还一言不发开始哭。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不再问下去,只是在吃食和日常起居上仔仔细细照顾那人,不敢有一点差池。

    自那日以后,人们渐渐发现日日出没于酒肆赌坊的小公爷不出门了。

    品诗会、花宴、启酒席的请帖轮番轰炸国公府,小公爷无动于衷。

    京中渐渐传开一种流言,说是小公爷请来的神明显灵了。

    竟然能将叱咤京城二十年的小公爷驯服在府内,着实是一方大显神通的神明!

    渐渐地,国公府威严的府门前经常会莫名出现一两朵野花,一篮鸡蛋,三两只小鸡仔,以及数以百计的铜板。

    府外之杂事暂不谈论,单说说府内的情景。

    祝久辞天天呆在屋中,无非做两件事。

    一,抱着梁昭歌;

    二,抱着梁昭歌。

    要说这二者有何分别,其实没甚么差别,只是为了体现小公爷在府中不止做了抱着梁昭歌这一件事,故意列出两条罢了。

    祝久辞一天到晚赖在那人身边,哪怕是想吃醉仙楼的烤鸭了,也是托人买回家里来,几乎达成京城最久不出门的记录。到后来连梁昭歌都有些受不住了,半路瞧见祝久辞冒出来,吓得要往旁边躲。

    梁昭歌这边是受了些肉|体上的折磨,而祝久辞府外的那些小伙伴则是精神上的痛苦更多些。

    为墨胖子盘下铺面本来是祝久辞提出的主意,前前后后也一直是他在忙碌,但是自那日以后祝久辞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府,那几个小伙伴只好负担起修葺店铺的重任,并在祝久辞的飞鸽传信下艰难地将小铺子支撑起来。

    萧岑是暴躁脾性,在铺面中灰头土脸干工十多日以后终于忍不住撬开了国公府大门。

    我今日说什么也要把小公爷给揪出来!

    萧岑踏进府中,瞧见醉仙楼的店小二匆匆忙忙往外赶,他好生奇怪,随手唤住门童询问。

    门童恭恭敬敬哈着腰对萧岑道:小公爷管这叫外卖。

    搞什么玩意?萧岑翻个白眼,人都被那狐狸迷傻了!说完大阔步去找傻子。

    萧岑踏进西苑的时候,祝久辞正抱着梁昭歌学琴。

    虽言学琴,其实二人谁也没有弹。祝久辞四只爪子都抱着那人,而梁昭歌双手被那人束缚住,也够不着琴面,因此,二人只是静静坐在石桌前,盯着古琴发呆。

    萧岑大步走上前,敲敲桌面:出不出去?

    祝久辞阖上星星眼,艰难道:不了

    其实祝久辞早就想出去玩了,在府中的日子除了看天看水看云看花,着实无聊。奈何那日梦魇给祝久辞留下的后遗症着实深痛,就算日日无聊,祝久辞也不敢出府去,把梁昭歌一人晾在府中。

    你!萧岑重重锤在石桌上,气得浑身发抖。

    指尖颤颤巍巍指着祝久辞,转而又愤愤移到他旁边那人。

    美人若无其事抬头瞥他一眼,又低头看看束缚自己的怀抱,显然是受害者的模样,萧岑话到口边又被憋了回去。

    美人这边突破不了,萧岑又把矛头指向罪魁祸首祝久辞。在院中苦口婆心劝解半日,唾沫都要说干了,那人石头一般不听劝,萧岑终是愤愤离去。

    晚间。

    祝久辞照例认认真真与梁昭歌道晚安,这些日子他虽时常缠着梁昭歌,但是晚上梁昭歌却一定要独自回到西苑去住。

    祝久辞心想白日二人待在一起许久,晚上不在一起应也不妨碍。

    琴先生明日见!祝久辞嬉皮笑脸道。

    梁昭歌点点头,踏出房门。翩跹走过庭院,月光洒落他衣衫。

    踏上游廊,梁昭歌停下脚步,又折步回来。

    祝久辞站在门口仰头问:怎么了?

    月光下梁昭歌的面容格外温柔,他轻声出口,语调带着蛊惑,小公爷为何近日不出门了?

    祝久辞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白绫,府医,声音。梦境总来袭扰。

    他知道现实与原书不同,但是他不敢冒这个险,只能日复一日地做与原书截然相反的事情,拼命朝着命运的反方向冲去,纵使他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有些奇怪,但那又何妨,只要能摆脱结局,无所谓的。

    祝久辞咬住下唇,不能说。

    梁昭歌看着面前的人垂着脑袋,十个指尖捏在一处,全然陷在自己小世界的模样。他叹口气喃喃道:还是不说吗

    月光入院,围拢二人。

    梁昭歌俯下身,目光平视祝久辞,他抬手摸摸那人脑袋,小公爷愿意陪昭歌到府外走走吗?

    祝久辞惊诧:现在?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国公夫人非常喜欢孩子是有原因的,后文会解释。

    第47章 夜游

    明月高悬, 大地落得一片银白。

    大晚上跑到府外散步着实有点奇怪,但既然梁昭歌提出了,祝久辞自然是要答应。

    他本以为梁昭歌会带着他从大门出去, 没想到梁昭歌抿嘴一笑, 拉着他袖子从后门钻了出去。

    国公府后门正对着南堂子胡同,轻轻阖上小门, 二人走到胡同里面,四下寂静无声,黑黢黢一片, 唯独月亮慷慨地洒下光辉。

    南堂子胡同也算是京中一条历史悠久的胡同, 据说前朝的时候住过不少名人, 然而百年过去,国家改朝换代, 这里自然也是物是人非, 再加上国公府在此建造, 为其安全着想, 南堂子胡同里基本没有百姓居住,若是有一二散户, 也都紧紧关上正对胡同的大门, 一般从背门出去。

    胡同静谧幽长, 远远能望见巷口亮着一点光。二人静静走着, 唯独脚步声在空巷绵延。

    祝久辞跟在梁昭歌身后, 乖巧地循着那人步子往前走。

    梁昭歌的背影翩跹若仙人, 宽肩窄腰, 霓裳羽衣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云袖垂在两侧轻盈如天纱。

    月光浅浅散下,衣绸隐隐泛微光。

    祝久辞跟着那人走了许久, 上前拽住他袖子,仰头问:琴先生想去哪里?

    梁昭歌回过头,月光洒在他侧颜。

    随意走走。

    二人出了南堂子胡同,慢悠悠朝着东边去。

    祝久辞本以为梁昭歌是心中已有打算并非随意走,没成想梁昭歌真的漫无目的在京城乱逛。

    若是硬要寻出一点规律的话,那便是一直朝着月亮的方向去。

    二人路过果子巷,里面漆黑一片,再往前米氏胡同也四下无人。

    路过宽窄巷子的时候,祝久辞往里面瞧一眼,阿婆的桃花铺子关着大门,小木桌整整齐齐立在墙边,不妨碍行人往来。

    桃花季已然过去,阿婆的桃花铺子依然开着,每日做一些时令的鲜花饼,等到了夏天便改做茶饼,冬季偶有梅花酿,秋季则做桂花糕。

    二人慢慢散步,眼睛也逐渐适应了京城夜晚的黑暗。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浅浅投在地上,在身后落成纤长的黑影。

    祝久辞回头望去,地面上梁昭歌的影子仍然静静往前走着,自己的影子跟在他身侧,显得有些纤小,祝久辞抬起手在旁边做着一系列搞怪的动作。

    胡闹一通,祝久辞就想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大概是青春荷尔蒙在作怪,年纪轻轻总是有着各种伤感的愁思,他们一群少年时常站在操场中央,自己蹲下来摸摸影子。

    祝久辞扑哧一笑,梁昭歌闻声看过来,小公爷在笑什么?

    祝久辞决定将自己的青春时代搬出来给梁昭歌看看。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摸摸自己的影子,叹气道,跟着我这么些年,真是让你受苦了。

    梁昭歌也跟着在身边蹲下来,浅淡的茶香顺着衣襟飘拂而来。

    小公爷不想要自己的影子吗?

    祝久辞仍扮演着中二少年,他点点头。

    梁昭歌看着地面,轻声开口道:那不如送给昭歌吧。

    祝久辞一愣,怎么送?

    温煦笼罩,他被身旁的人轻轻环住,地面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梁昭歌在他耳边说:

    多谢小公爷,这只小影子昭歌就抱走了。

    寂静空巷,心跳如擂。

    *

    二人顺着月光一直往前走,无意间路过豆腐陈常常走的那条胡同,便拐了进去,一直顺着路走下去。

    在两个时辰前,豆腐陈担着新鲜的豆腐沿着相同的路,往他们相反的方向去。

    时光流转,深夜来临,当祝久辞走上这条路,想象着白日里小巷热闹的场景,深觉时光着实是件有趣的事情。

    长街尽头,高楼耸立,四角飞檐直冲天上,厚重的红墙威严无比。

    祝久辞收回目光,昭歌,我们走到哪儿了?

    梁昭歌抬眼看去,快到鼓楼了,小公爷。

    祝久辞停下脚步,鼓楼

    心中一动念,他突然抓住梁昭歌的手臂,琴先生,我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

    梁昭歌还未来得及应声,被那人拽着袖子在胡同里边疯跑起来。

    清风将二人的衣袖吹得鼓鼓作响,云袖飞舞。他们一路从小石碑胡同跑出来,钻进大石碑胡同,从北口出来,朝东去,一直跑进了钟楼湾胡同。

    祝久辞在一家小店前停下脚步。

    昭歌你看。祝久辞抬手指着。

    梁昭歌抬起头,勉强在月色中认出那素净的匾额。

    毛茸茸书坊?梁昭歌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祝久辞亮着一双眼睛,极是骄傲地点点头。

    这便是我们这些时日的成果,我们为夏小公子开了一家书坊!

    梁昭歌眸中有些惊诧,他上前两步细细去看书坊门面。

    素雅幽静,透着古韵香气。装饰虽少,却处处都是细节。无论是门檐门槛还是梁檐挑拱甚至小到窗户上的锁扣都是按照书中礼规而改,可以想见建造店铺的人所费心血。

    梁昭歌将心中所想毫不保留地夸赞出来,到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疑问道,为何要叫毛茸茸?

    祝久辞笑起来,也难怪梁昭歌会疑惑。现在天黑了他们进不了店面,若是他们能走进去就会发现,书坊里边全都是毛茸茸的小鸭子。

    当初祝久辞见到被夏老爷子强行勒令去做买卖的夏小公子的时候,心中就在盘算这个店面了,若是强迫夏自友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定会落得两头空。

    祝久辞为了兼顾两边,便想到了这个毛茸茸书坊。说白了也是借鉴猫咖的想法,只不过把可爱的猫都换成了毛茸茸的鸭子。

    如此一来,书肆的买卖可以在夏老爷子那边应付过去,总之也是买卖交易的一种,也算完成夏老爷子交代的任务,另外茸鸭有了用武之地,同时也圆了墨胖子读书的梦想,一举三得。

    梁昭歌转过身,看着祝久辞认真道:小公爷有心了。

    祝久辞听得夸奖,自是极为欢喜,尤其是前后忙碌了一个多月,如此得到回报,那份欣喜与感动是难以言表的。

    他走上前去,趴在雕花窗前向里面张望,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祝久辞在黑暗中瞧了半天,着实欢喜。

    梁昭歌走上前摸摸他脑袋,所以小公爷还是不愿出府吗?

    祝久辞抬头看过去,梁昭歌在月光下笑眯眯看着他。

    我

    小公爷不用为难,只是若有难处,昭歌一定尽力帮助。

    祝久辞抬头盯着那人心想,难处就是你呀,我不放心你啊。

    梁昭歌牵起他袖子,拉着祝久辞在书坊前席地坐下去。

    昭歌祝久辞惊诧。

    梁昭歌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大大方方坐在地上,神貌依旧是天上的神仙。

    许久未出府,不想见见小伙伴们吗?

    祝久辞点点头,想。

    梁昭歌继续哄着道:茸毛鸭呢?

    也想。

    梁昭歌轻轻拍拍他后背,明日出府玩吧?成日闷在府中都不像小公爷了。

    祝久辞被说得心动,这些日子他闷在府中确实都快长毛了,不过梁昭歌这边他还是有些担忧,琴先生一人呆在府中不闷吗?

    梁昭歌一愣,许久才接话道:小公爷是担忧我吗?

    祝久辞看着他,眼神表达肯定。

    梁昭歌低下头,不闷的。再者,昭歌已然知道书坊的位置,空闲时来找小公爷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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