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陈瞎子提醒,我就能察觉出来,路边的那个男人不太像是什么好人。

    大半夜的忽然出现在路边,还要我算卦。

    哪儿有那么合适的事情。

    尤其现在阴路未散,我要是贸然搭话,怕是就得遇到麻烦。

    我一言不发,直接顺着陈瞎子进了祠堂。

    吱呀一声轻响,另外两个人和司机一起,直接将祠堂门拉上了。

    我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朝着路边的“侏儒”走过去。

    门完全关闭,从门缝里头隐约看到外头在上锁。

    我莫名的,心间也松了半口气。

    转身看向祠堂里头,我呼吸略有凝滞。

    这祠堂是一间巨大的独屋,两侧都是木架,架子上点满了白烛,烛火幽幽燃烧,并没有灯光,却依旧让祠堂内透亮,最里侧的墙上立着一尊雕像。

    这雕像是一个女人,略有一些狭长的脸,倒不像是马脸,反倒是像鞋拔子。

    其眉短而粗,眉下骨形却很长,双眼凹陷,颧骨高至凸起,下巴却很尖细,唇丰不薄。

    我心头猛跳了一下,这女人的雕像……

    可不就是髻娘的吗?

    当时她尸体的脸上有不少气根,以及尸头菇的毒素侵染变化,以至于脸型受到了些许的破坏。我依旧可以肯定,这就是髻娘雕像。

    这也怪不得阴先生会忽然出现。

    马宝义之前没有和我们说过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细节,否则的话,我们也未必会上山。

    他在别人眼皮子低下偷尸,上坟破坏,又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瞎子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他忽然说了句:“十六,你也莫要太担心,在我看,这阴先生已经没恶意了。”

    我眉头紧皱,神色之间也有不解:“陈叔,这是什么意思?”

    “这祠堂供奉着什么?”陈瞎子忽然问道。

    “髻娘。”我回答。

    陈瞎子点了一根卷叶子烟,深吸了一口道:“路上我就在猜测,他是不是没恶意,几个人看似守着我们,可就那几个,还真做不了什么。”

    “这祠堂供奉着髻娘,必定也是对他们来说比较重要的地方。再加上现在无人看守,我们想要走,更是无人拦着。”

    “可金算盘在他手里……还有冯保在医院……”

    陈瞎子平静回答:“医院里头还会有危险么,光天化日。”

    “至于金算盘。”陈瞎子侧头看了一眼张九卦的尸体。

    “他本来是要我们的命,金算盘掉出来了,他就改了注意,恐怕十六,你还真得感谢张九卦。” 陈瞎子的提醒,却又让我怔住了。

    我低头仔细回想,还真的和他说的一样。

    甚至之前,阴先生多看了张九卦好几眼。难道说,阴先生和张九卦有旧?

    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或者有其他深层原因。

    否则我背着张九卦的尸体他一眼也看见了,却还是要动手。

    一直到金算盘掉出来,他才变了态度,这其中肯定也有说道。

    心里头还有颇多的疑问,正想和陈瞎子商量。

    再看陈瞎子的时候,他竟然闭上了双目,倚靠在门框上似是睡着了。

    我其实也很疲惫了。

    上山一天,昨天一夜未睡,甩开马宝义和张尔上山,白天又在髻娘坟折腾。

    一直到现在,算起来起码有三四十个小时没合眼,甚至没怎么吃东西。

    现在精神一松懈下来,我也乏力无比。

    虽说外头冷,温度低,但是这祠堂里头点了那么多蜡烛,又是完全封闭的没有风,竟然还有一些暖和。

    我将张九卦的尸体平放在地上,也靠着坐下来歇息。

    困意逐渐上了心头,一时间没忍住眼皮的打架,我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我也不敢睡太死,以至于就一直半梦半醒之间。

    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我梦到我又回到了髻娘坟上头,被挂在悬梯之上。

    寒风刺骨,吹的我遍体鳞伤。

    髻娘坐在亭台之上,她浑身白羽,显然是已经羽化。

    马宝义肢体扭曲,身体都干瘪如同干尸,在她的脚下匍匐,没了声息。

    髻娘在还在对着我冷笑,仿佛在说我们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地方,死才是赎罪。

    之后山峰就塌了,乱石砸在我身上。

    恐惧而又绝望的情绪蔓延,我是硬生生在梦里头被吓醒的。

    猛地睁开眼睛,我额头上都是细密的白毛汗,浑身也被汗水打湿。

    祠堂里头光线还是有些幽暗。

    从门缝里头,透进来几缕阳光照射在地上,还有几分反光。

    陈瞎子已经醒了,靠着门槛抽烟,狼獒也趴在他身边。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站起身,喊了一声陈叔。

    也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陈瞎子也因此起身。

    狼獒后退了几步,模样有几分凶厉。

    开门的是个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

    她生着一副单眼皮,皮肤白皙,颇有种古典美人的静谧感。

    除此之外,她的手里头抱着一卷东西。

    东西用粗麻布包裹起来,还缠着绳子。

    “你叫罗十六,对么?”她声音娟秀,倒是好听。

    我下意识点点头。

    “师父让我把这东西给你,另外,你们可以走了。”

    女人一边说道,一边将门完全推开。

    外头停了一辆金杯车。

    冯保斜靠在驾驶座车门的位置,看起来有点儿蔫头耷脑的。

    虽然冯保脸色还是有几分不好,但是好在是醒了,而且还能站着!

    分明是脱离了危险。

    可令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就让我们走了?

    阴先生不是有话要问我么?

    况且,金算盘还在他手里头,我哪儿能走?

    不过陈瞎子还真说对了,他已经没了恶意。

    思绪之间,我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那女人说道:“我不走,这东西我也不要,我要见阴先生。”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山上又出了变故,他现在下不了山,这两样东西是他安排人,连夜送下来的。”

    女人又轻声说了一句:“他空闲下来之后,会去见你的。”

    语罢,她也不等我说话,就直接将布包塞到了我的手里头。

    沉甸甸的手感,还略微听到了哗啦的轻响。

    我心头狂跳了起来。

    马上低头拆开了布包。

    阳光下,金算盘反射着金光,刺人目光。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羊皮书。

    这不赫然是张九卦攥着不放手的那人皮里面装着的羊皮书么。

    也是髻娘的东西!

    封面之上,有几个古朴的字。

    “葬影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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