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究竟存在了多久?

    洛伦佐有时总会思考些奇怪的问题,这就像他常说的“过度的思考”,去思索那些常人未曾想过的问题,最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也不得答案。

    那么……人类究竟存在了多久呢?那应该是远比现在史书记录的还要久远的多,可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人类却未能留下任何足迹,唯有在近代的数千年里才留下了书写与记录。

    所以,在此之前,在人类能书写记录之前,那未知黑暗的年代里人类在做些什么?

    洛伦佐相信这一切不是凭空出现的,那么在此出现前,我们在做些什么?

    或许这也是知识的诅咒吧,洛伦佐想到了,却终不得答案,而他也有着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说人类有着一段未被记录的未知,那么这是否又与妖魔有关呢?

    人类不是凭空出现在世界上的,妖魔也是如此,那么它们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这些异常是何时入侵了常态的世界呢?

    他的意识在飞逝,诡异的状态下,洛伦佐的思绪清晰了很多,越发的清晰里,他在这种难以形容的状态里,似乎窥见了那起因的一角。

    或许……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洛伦佐想到了原因,紧接着思绪被用力的拉扯按压,疼痛撕扯着他的意识。他上一次进行【间隙】穿梭依靠的是华生,而这一次是他主动激发,这诡异的感觉几乎令他的意识昏厥。

    可紧接着洛伦佐看到了,在一片未知的星空里,他在璀璨的光点间行进,它们泛着七彩的颜色,绚烂无比……那是一个又一个的【间隙】。

    黑天使形成了一个放大【间隙】穿梭的炼金矩阵,范围越过了整个英尔维格的领土,一直延伸至海的另一边,于是令洛伦佐的意识瞬息间跨越了千万距离,抵达了那起源之地。

    所有的光点都在加速,它们在急速里延伸成炫目的光轨,最后包裹住洛伦佐,轰鸣的寂静里一片黑暗,在缓慢的升腾里黑暗的世界逐渐明亮了起来,被添加上了灰蓝的色彩。

    猎魔人的驻地,秘血的起源之所。

    沉寂的圣殿里,模糊的虚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他有些呆滞的看着这个破败的宫殿,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僵死了一般。

    有时候生活的惊喜来的就是这么快,令人措手不及,只是存在于预想中的情景,可就这么突然的降临在了眼前,所有的情绪都被打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虚影试着移动,从他人的角度来看,虚影似乎根本不存在,仿佛幽魂一样,可如今这幽魂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他既兴奋又悲伤,愤怒得想怒吼,可又垂下头无声的哀悼。

    洛伦佐确实是个幽魂,一个从圣临之夜中幸存下来的孤魂野鬼,他本该死掉的,但却一直活到了现在,过往的一切都在那一夜的大火里燃烧殆尽,只剩下他对着这片残垣断壁追忆一切。

    “好……久不见啊……”

    他低声念叨着,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般。

    洛伦佐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其他了,他甚至没有思考自己正处于一个什么状态,如果他还有着血肉之躯,恐怕他现在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很久没哭过了。

    幽魂就这样一点点的前进,踩过碎石与阶梯。

    ……

    在安东尼前往英尔维格后,整个圣纳洛大教堂内似乎只剩下了新教皇一个人,这里是如此的安静与肃穆,在他的残酷杀戮后,鲜血的洗礼之中,福音教会似乎又回到了那崇尚信仰的年代。

    天国之门缓缓的闭合,昏暗里升降梯开始下降,朝着静滞圣殿坠去。

    每到这时,这位新教皇才能显得轻松些,在这名为天国之门的垂直竖井里,这里既不属于天国,也不属于地狱,这是无人知晓的缝隙,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避开那些窥视之物,摘下了铁白的面具,点起一根香烟。

    时间过的很快,一根烟的燃尽后,升降梯也抵达了底部,大门缓缓开启,将静滞圣殿展露在了眼前。

    由于《启示录》的丢失,静滞圣殿里很多部门都无法重启,加上大部分猎魔人被派往了旧敦灵,这里驻守的人员少的可怜,甚至说无人看守。

    这里确实不需要人看守,这里曾经是猎魔教团的核心所在,可如今这里什么也不剩了,有的只是荒凉的一片,留给后人回忆曾经辉煌的那一切。

    虽然掌管着福音教会,可对于这位新教皇,大家也是知之甚少,他是如此的神秘,真正的面容藏在面具之后,很少离开圣纳洛大教堂,甚至说很少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那些臣服的枢机卿总是找不到他,殊不知这位新教皇没事就喜欢回到这里,静滞圣殿。

    这里已经是一处破败之地,虽然在后来的修建下褪去了些许的破败,但依旧难以复原最初时的辉煌。

    这里曾经或许极为重要,可如今也只不过是猎魔教团的墓碑而已。

    新教皇一路沉默,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到了尽头,推开沉重的大门,门后传来清冽的花香。

    那是一片花海,纯白的花朵在在这地下的世界里盛开,微微摇曳,如同被风吹起波涛的海洋。

    谁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至少在部分知情者的记忆里,冷酷的静滞圣殿里可不存在这种温暖的地方。

    上方投下暖白的光,一片纯白的迷离,无法看清它的原貌。

    “冕下。”

    守墓人走了过来,他已经习惯了新教皇的频繁造访,也习惯了自己的这个新工作,守个墓而已,总比出去打打杀杀要强太多了。

    新教皇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的行走在花海里,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令他那躁动的心微微平静下来。

    一切都很安静,随着花海的涌动,能看到那些竖起的墓碑,可惜上面没有名字,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编号,已经被人遗忘的编号。

    布满锈迹的剑刃插立在墓碑旁,一把又一把,诉说着无人知晓的过去。

    “冕下,心枢之网还在饥饿……我们……”

    过了很久,守墓人有些忍不住的问道,可刚问完他便有些后悔。

    那钢铁的面具缓缓转了过来,漆黑的空洞下他能感受到那双无神的眼睛在审视着自己,仿佛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他们已经做出了最后的贡献了,秘血已经被抽干,缚银之栓也被熔化,铸就成新的钉剑……就让那些血肉就此安息吧。”

    声音毫无波动,仿佛是机器的转述。

    “而且,你应保持悲伤,孩子,正因他们的死去,世界才没有被疯狂侵占。”

    新教皇望着这片花海,声音不带任何的情感,如同雕塑般伫立着。

    守墓人不敢再多言什么,他谨慎的向后退去。

    他也算是活得很久,也曾服侍过很多大人物,可这位新教皇与他们都不同,很不同,他浑身都透露着矛盾与未知。

    不要对武器投入过多的情感。

    每个知晓猎魔人存在的家伙,都清楚这么一句话,所以猎魔人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们没有过去与未来,只有不断厮杀的现在。

    这位铁血的教皇能毫不犹豫的杀死那些权贵,血腥的镇压所有的反对者,可却对这些早已逝去之人心怀怜悯,甚至说是敬畏。

    守墓人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也不敢去猜,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件好事,有时他觉得当他们这些人知晓妖魔的存在时,便已经被某个未知的存在降下了诅咒。

    它诅咒着所有的知情者,使他们一生都在与黑暗抗争且徒劳无功,而它身居高处,嘲笑着妄图改变这一切的凡人们。

    新教皇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下,他背对着守墓人摘下了面具,放在一旁的墓碑上,继续着他那漫长的哀悼。

    一切都似乎凝固了起来,就像被拍下的照片,所有的事物都停滞在了这一瞬,直到有离家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这里,他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他不曾记得静滞圣殿里还有着这样的地方,也不曾见过这些陌生人。

    幽魂缓缓前进,踩过了潮湿的泥土与花瓣,一切对于他而言是如此的陌生,直到他看到了那跪坐在花海里的男人。

    “这里……怎么回事?”

    洛伦佐显然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难忍的悲伤过后他才发觉他现在的处境,他回到了静滞圣殿,以一种奇妙的状态。

    可能这真的是某种“幽魂”的状态,洛伦佐伸出手试图去触碰物体,可什么都摸不到,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他所发出的声音也无法传播,仿佛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了开来。

    洛伦佐毕竟是个侦探,虽然在破案时他更多依靠的是枪与剑,但现在是个很好的动脑机会,他发现了这个状态下的异常,不禁想起了劳伦斯的一切。

    劳伦斯能以【间隙】穿梭侵占别人,从而控制另一个人,是否说洛伦佐也处于这个状态,只是他一直没有触碰到活物,引发侵占。

    他警惕的靠向花海,可就在这时声音响起。

    “是……你们?”

    洛伦佐的行动停住了,他有些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如果没错的话这里只有两个人……以及他这个幽魂,那么这个男人现在是在对谁说话?

    心完全悬了起来,洛伦佐离开福音教会太久了,久到教皇都换任,猎魔教团都解散又重建了,这其中一定有着更多的变化,只是他还不清楚。

    守墓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他观察不到洛伦佐,根本不清楚这位新教皇又在发什么疯,可现在的他浑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洛伦佐想弄清楚这一切,以幽魂的状态他无法对现实做出更改,他警惕的靠向守墓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升起,这正是验证这个诡异状态最好的机会。

    他伸出手缓慢的按在守墓人的后背上,就在相接触的那一刻,虚幻的身体在瞬间溃散,数不清的记忆与情绪撞击在洛伦佐的心神之上,痛苦与疯狂并存,一切是如此的漫长,直到意志被撕碎后重新拼凑在一起,世界逐渐明亮了起来。

    洛伦佐双手按压在大地之上,触感柔软潮湿,他先是发愣,随后缓缓的抬起双手,狂喜与畏惧并升。

    他……做到了,如劳伦斯的行径一般,以【间隙】穿梭的方式控制了另一个躯体,在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之下,干涉静滞圣殿内的一切。

    洛伦佐还来不及体验这一切,那花海里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捡起面具戴上,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洛伦佐……或者说守墓人。

    “果然是你们……”他说道。

    洛伦佐还有些不明白,他不是守墓人,对于男人说的话,他根本不明白,可紧接着他看清那白光下的面具,那一身圣洁的衣袍。

    “教……皇。”

    洛伦佐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是教皇,可随即这位新教皇捡起了那些插在墓碑旁的钉剑,破空之音响起,随即一把钉剑插在了洛伦佐的眼前。

    “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来了,结果还是害怕了,对吗?”

    教皇问道。

    他握着生锈的钉剑,缓缓逼近,随着他的靠近那些纯白的花朵也尽数枯萎,它们衰败死去,露出黑色的大地与荒凉的墓碑。

    已经没有给洛伦佐思考的时间了,他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暴露的,以及这位新教皇所说的“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洛伦佐本能的捡起了眼前的钉剑,危机感令他做出了防备,可在与新教皇对视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仿佛停滞了跳动。

    在那钢铁的面具之下,漆黑的眼眶里燃起了炽白的焰火,它愈燃愈烈,直到炽热的火将那斑斑锈迹都洗礼褪去。

    秘血久违的沸腾了起来,塞尼·洛泰尔架起钉剑,剑尖指着洛伦佐,微微低垂,这是熟悉的架势,洛伦佐不会忘记的架势。

    “我不会放弃的诸位,无论你们来杀我几次,都是如此。”

    他说道,随后携着雷霆与焰火而至,寒芒落下,下达神罚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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