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临时加一张船票?”

    男人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徽章,上面刻画着整个西方世界的大陆图,虽然不是很精确,但在如今测量技术的限制下,这已经算是最完善的了,其上有着很多星辰一般的光点,它们位于大大陆与海洋的上方连接在了一起,就像夜空的星座一般。

    这是北德罗的标志,星轨便是它们的航道,遍及整个西方世界。

    “嗯。”

    对于男人的问话,洛伦佐回应道。

    四周人来人往,大家都在排队登上轮船,由于洛伦佐这次行动的特殊性,北德罗为他们准备了专门的通道。

    “可是……”

    男人显得有些困扰,他记得只有四个人来的,可现在又多出了一人,准确说还有一只老鼠。

    他不清楚工作的内容,但他还记得上司的命令,无论有什么异动都要报告上去,这个增加的人员也显然算在其中。

    “我们缺人,临时找的一个。”

    洛伦佐回答,他把一脸便秘模样的赫尔克里拉了过来,

    “可是指示里没有这些……”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洛伦佐所打断。

    “朋友,要随机应变,总不能什么事都联系上头对吧?”

    洛伦佐微笑道,但表情是这样,洛伦佐却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男人一时间感到了些许的压力,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些。

    “好吧,不过,我还是得向上头报告一声……你们先进去吧。”

    男人让开了路,一行人匆匆忙忙登上了轮船。

    休闲的时光总是如此地短暂,但就是这样短暂的时光里,大家都有了不同的收获。

    伊芙再一次见到了洛伦佐的无耻,而洛伦佐也再一次地成功地把人忽悠瘸了,至于被忽悠的那个,他正一脸便秘的模样,被洛伦佐拉着走,虽然说着是拉着,但这更像是挟持。

    海博德跟在三人的身后,他的装束就和之前伪装的一样,身材高大的他戴上了眼镜,行走的途中还看着手中的书籍,这减少了他的锐利,使其倒更像一名身体健壮的学者。

    至于他在看什么……希望不要被别人知道。

    在出发前,心灵手巧的洛伦佐为这本书的书封做了包装,好把那个让人深思的书名遮了起来。

    在最后方的则是红隼了。

    走了一半的路,洛伦佐回过头,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红隼。

    红隼情况很奇妙,说不清是糟糕,还是太好。

    一切还要从红隼钓完鱼回来,不负众望,他果然一条鱼都没钓上来,但却带回了别人的鱼,他说这是一位女士送给他的,希望他的渔筐不要太空了。

    这些很正常,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不正常了,红隼把那只鱼放在了桌子上,对着那只鱼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那个笑容恶心到洛伦佐了。

    “红隼你没事吧?”

    洛伦佐问,只见死鱼的大眼睛里正倒映着红隼的脸,这就像某个见鬼的仪式一般。

    “格洛瑞娅……”

    红隼轻语着这个名字,根本没有理会洛伦佐的话。

    “他……这是怎么了?”

    伊芙也凑了过来,这个有些消极怠工的家伙,如此剧烈的转变,让她都觉得有些害怕了。

    “嗯……我猜……”

    最后海博德走了过来,这个家伙看了看红隼的样子,又翻了翻书页,找到了与之对应的那句话,他念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我已经爱上了她,我突然意识到我这前半生为何如此不幸,原来一切的运气都被用在了这次的相遇之上。”

    他说着肉麻的话,就连洛伦佐也有些顶不住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双臂,感觉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我猜他是恋爱了。”

    海博德总结道。

    “不会吧?”伊芙惊讶道。

    洛伦佐一脸的疑惑,他用力地摇了摇红隼,可红隼根本毫无反应,继续盯着那只死鱼。

    “我怎么怀疑他是不是被权能控制了啊?”

    专业人士做出了解答,伊芙一把拦住了洛伦佐,从这个家伙跃跃欲试的样子来看,他还真准备检查一下红隼是否遭到了侵蚀。

    “唉……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红隼突然说道,一脸陶醉的表情变得失落了起来,他靠在了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格洛瑞娅·杰克逊。”

    他又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会面,也成为了最后一次会面,红隼明天就要乘船离开了,那个女人也是,在分别前他们没能留下任何联系方式……除了这只鱼。

    “你觉得她会喜欢我吗?虽然只见过一次,虽然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红隼看向洛伦佐问道,他一脸的忧愁与恍惚,弄得洛伦佐一愣,紧接着洛伦佐骂道。

    “你们才第一次见面啊,只不过是聊的比较来的陌路人而已啊,你会随便对一个路人求婚吗?只因为你们聊的很好?”

    洛伦佐怒斥道,他开始怀疑红隼是进入了青春期,一个迟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春期。

    “说不定她已经忘了你啊,毕竟我们每天都要见到很多很多的路人,但能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印象的,也没几个吧。”

    回想起自己脑海里的路人们,洛伦佐一个都记不住了,他们的样子都是灰色的,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确实如此,你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人,但真正能与你有所联系的人,却少之又少。

    人类看起来很热闹,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很孤独。

    听着洛伦佐的话,红隼表情越发忧愁了起来。

    “请为我倒杯酒。”

    红隼对伊芙说道,看他这个样子,就像临终的病人一样,伊芙什么也没说,给他倒满了一杯。

    “要和我一起纪念我这转瞬即逝的爱情吗?”

    “你这只是单纯的意淫以及意淫的破灭吧。”

    伊芙毒舌道。

    “你说这是一见钟情吗?”

    红隼又问了问洛伦佐,只见洛伦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桌边,一把抓起了那只肥硕的死鱼。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和妖魔待久了,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洛伦佐一只手抓着鱼,另一只手抽出了折刀。

    “把它放下!”

    红隼尖叫道,可很显然他根本打不过洛伦佐,接下来就是惨绝人寰的一幕了。

    大家围在桌前,对于这条热腾腾的烤鱼投以不同的目光。

    “你杀死了我的爱情!”红隼继续参叫着,可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你的爱情确实很好吃,要来一块吗?”

    洛伦佐叉起一块鱼肉放到了红隼的盘里。

    红隼停止了惨叫,他看着那块热腾腾的鱼肉,一时间他的表情奇妙的不行,犹豫了很久,他拿起了叉子。

    “味道如何?”

    “挺香的。”

    ……

    大概就是这样,洛伦佐干脆利落地终结了红隼的爱情故事,准确说这个故事根本没能开启,只不过是红隼自己突然的意淫而已。

    洛伦佐回过头,他对一旁的伊芙小声问道。

    “净除机关有心理医生吗?我怀疑红隼脑子可能出问题了。”

    “怎么说?”伊芙问。

    “你想想啊,整天和妖魔打打杀杀,一点正常人的生活都没有,甚至说……”洛伦佐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红隼,“有时候我都觉得生活糟糕的有些离谱,需要一些事发泄一下,我感觉红隼大概就是到了那个极点。”

    “那为什么会是现在?他平常不是好好的吗?”

    认识红隼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在伊芙的认知里,红隼还是蛮正常的。

    “大概是这次加班,成为了击垮他的最后一击吧。”

    洛伦佐分析道。

    “洛伦佐,你现在放我走还有机会,我觉得我也快到极点了。”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且便秘脸的赫尔克里发话了,洛伦佐这时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他,只见他的脸色惨白,就像生病了一样。

    “你怎么了?”

    “我讨厌大海。”

    走到一半,赫尔克里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了身边的栏杆,朝着下方的海水呕吐着。

    “这是什么疾病吗?”洛伦佐很好奇,比起红隼,他觉得还是先关心赫尔克里比较好,“晕船?还是海水过敏?等等,有这种病吗?”

    “后遗症。”

    赫尔克里擦了擦嘴,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后遗症?”

    “海难的后遗症……知道吗,自从我在大海上活着回来后,这么多年里,这是我第一次重新踏上海浪。”

    赫尔克里看了看远处这片蔚蓝的汪洋,思绪不由地回想起了那改变他一生的海难。

    就是这场海难塑造出了鼠王,将赫尔克里变得非人起来,他得到了很多……似乎也没失去什么。

    可自那以后,赫尔克里对于大海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感,他一直没有回家乡的一大原因就是那个地方离英尔维格很远,他必须坐船。

    “所以洛伦佐你没骗我是吧?”

    赫尔克里突然又问道,他一把抓住了洛伦佐的衣服,整个人都有些病恹恹的。

    “当然,这是我欠你的,这一点我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两人说着伊芙完全听不懂的话。

    听到洛伦佐的肯定,赫尔克里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努力地提起力量,继续前进着,随着这条路的尽头是一艘糟糕的轮船,而接下来等待他的也是一段糟糕旅程。

    可赫尔克里不在乎这些了,比如洛伦佐许诺他的这些,这些困难显然就没那么艰难了。

    “【间隙】……”

    赫尔克里低语着那些陌生的词汇,他对于这世界的未知,再次感受了近乎颤抖的喜悦,他就像个病态的疯子。

    可这样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刚重振起雄风的赫尔克里走了没两步又扑在了栏杆旁,用力地呕吐了起来。

    “有晕船药吗!”

    虽然还没有上船,但就像安慰自己一样,赫尔克里虚弱地问道。

    海博德没有注意前方几个人的对话,他看了看赫尔克里,在意识到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威胁之后,便放弃了观察。

    这突然的加人入伙,显然也需要通过海博德的同意,洛伦佐起初以为海博德会强烈拒绝,可怎么也没想到,海博德并不在意这些,他说实际行动的指挥权还是在洛伦佐的手里,只要能完成工作,他不介意洛伦佐的种种行为。

    比起赫尔克里,海博德更在意一些别的事。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旁,红隼一脸的茫然,可能这一切的过的太快了,让这个家伙现在还有些接受不能。

    “一个女人而已。”海博德说。

    红隼僵硬地转过头,缓缓说道。

    “是啊,一个女人而已,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意淫,还是什么,只是觉得很走运……就,突然找了一个很契合的人。”红隼说。

    “她也喜欢看这些书,也喜欢钓鱼,我们相似的地方太多了,简直就像知音,甚至说另一个女版的我。”

    红隼对于那个人女人还是有些恋恋不舍,“毕竟我这个工作太糟糕了,我也想发展什么办公室恋情啊,结果人名还没记住,大家就都死了,换了一批又一批的。”

    “那有机会你想和她在一起吗?”海博德又问,这个维京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起了这些事。

    红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紧接着露出了笑容。

    “说说而已啊,就像洛伦佐爱说烂话一样,我也只是图一乐而已。”

    “图一乐?”

    红隼点点头,然后用力地拍了拍海博德的肩膀。

    “是啊,我可是红隼啊,净除机关的上位骑士啊,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铁律局手里抢人啊,即使活着回来了,我的工作还是砍砍妖魔之类的。”

    红隼严肃了起来,似乎他刚刚那些不舍都是装的。

    “我的生活其实蛮不正常的,我说不定就那次把运气用光了,然后成为别人口中的死者,这对于一个普通人,甚至说恋人来讲有些太不负责了。”

    红隼的表情又变了起来,严肃之后便是哭丧着脸。

    “所以啊,最优解还是办公室恋情啊!可这又是高危行业!说不定就又死光了。”

    红隼得出结论。

    “死循环啊!”

    “这种事不用强求,或许某天清晨,你就突然找到了你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地离开,放下所有的束缚。”海博德说道。

    阳光洒下,海博德的身影在这一刻起变得异常的高大,他就像一名虔诚的神父,手里拿着《福音书》,正为红隼这只迷茫的羔羊解惑。

    “啊……没看出来你这维京人还蛮浪漫的啊。”

    红隼哭丧着,听到海博德的话,没想到这个维京人的看起来很粗糙,心思居然这么细腻。

    “不,这是书里写的,我只是觉得很合适。”

    海博德把书翻了过来,让红隼看到了那一行文字。

    红隼愣住了。

    情绪的急速变化让红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居然会觉得这个糙汉子会说出这种话,说不定洛伦佐都比他强,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算了算了,赶紧走吧。”

    红隼催促道,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对于红隼而言,他的生活有些糟糕,也有些沉闷,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很赞同洛伦佐的一些行为,讲讲烂话,说一说一些奇怪的笑话,让这糟糕的气氛变得松快些。

    这只是一次奇妙的邂逅,一次完美的午后,但人不能总置身于其中,红隼还有很多事要做。

    大家继续讲着红隼的意淫,红隼也继续哀嚎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好像这些人是真的准备来一场有趣的旅游,而不是磨牙吮血,准备下一场,又或者无数场争斗与厮杀。

    汽笛声悠扬,回荡在雷恩多纳港口之上,轮船缓缓移动,激起了重重浪花,它驶离了雷恩多纳港口,朝向白潮海峡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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