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取弹一壳、缝合伤口、清理残迹、包扎止血。

    所以她这是才要经历第一步的事情,她戴着氧气罩,很想提醒先生们女士们要不要给她增加麻醉剂量,因为这种正常剂量似乎对她不管用。

    何况

    真是奇怪,明明流了这多么血,竟然只是一点轻微的弹药擦伤。

    主刀的血族医生非常怀疑眼前的景象,他再次用精密仪器照射着女孩胸口那大片血迹的伤口,很显然,仪器的显示是最精确的。

    擦伤流血的地方,只是有残存的银粉。

    这对于人类来讲,真是奇迹。金发的年轻男人手执医术刀,有点感叹是不是自己活的那么久了,人类已经进化到这种神奇的地步了。

    但很显然不是,女孩的各方面体征状况都是正常值,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散发不出人类的气味而已,她仍然只是个普通人类,并不是血族,更不是被初拥即将转变的半种。

    所以,他们仍是将女孩的伤口处用精密的药水清洗,虽然银粉对她不起作用,但这纯度最高的银粉对主刀的医师们可不友好,只要一点点的小粉末就会灼伤血族的皮肤。

    会留下不可褪去的伤疤。

    躺在手术台上的尤然已经猜出来这些医生不会再用那可怕的仪器刺入自己胸口取出子弹,因为子弹已经不存在了。

    医生们也检测出了这个惊人的结果。

    虽然,这枚子弹是她在梦境中自己挖出来的,说出来大概别人就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吧。

    所以尤然决定装死不说,即便现在掩饰成是小小的擦伤,毕竟流了那么多血,正常人流这么多血早就进重症抢救了,她也有点虚弱。

    可她还想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因为她想看到那个人才安心。

    但她见不到她的心上人,她想要奋力起身,扯开那些贴在自己身上的仪器,可是她的手臂有些抬不起来,伤口拉扯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正在检查她伤口的主刀医生赶紧吩咐自己的助手将这个企图醒来的小人类打了一针镇定药剂。

    果然,穆斐带过来治疗的人,都是那么的可怕吗?

    上次是带着那位尹司黎贵公,对方碎嘴的功力差点让他的手术室陷入慌乱。

    而这次这个人类,更是难以用正常人思考对方的伤痛面积。

    因为,这是他医疗这么久,头一次见到这种如此顽强的人类。

    当尤然被推出了手术室之后,北区最有威望的杰出医生,骁李,摘下了面罩便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等候的穆府女主人。

    私人诊所禁止吸烟的,我的朋友。骁李有点指责于对方无视那些禁止标志,整座手术后台,烟雾蔓延。

    穆斐掐灭烟蒂,脸上只有颓然和焦虑的神情,她怎么样?

    骁李第一次见到穆斐这种急迫的焦躁感,上一次带着尹贵公来治疗时,只是撂下一句别让这蠢货死掉这种无情的话。

    而这次不同,这个人类小家伙,似乎对穆斐很重要。

    不然,也不至于对方大动干戈地连夜驱车直接赶到他的老巢请求治疗。

    屋外还下着暴雨。

    穆斐可是很少向谁低头说过请字。

    要不是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真的不会冒险给人类做治疗的,她很好,神奇般地没有生命危险,流了那么多血,居然只是弹药擦伤,只能说你的这位小人类是被上帝眷顾了。

    骁李有自己的规矩,不在夜间替人类诊断,因为夜间是血族最容易释放天性的时候,除非是他想吸血,否则,他的所有病人都是排在白天的。

    他可不想冒着坏了自己名声的风险。

    穆斐将她的宝贝交给他,一方面是信任,更多的是没辙了。

    穆斐不信任人类,更不可能将小家伙交予人类的医院处理。

    穆斐听下了骁李的关键字。

    (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够了。

    天知道,她在面临尤然生死边缘时候的慌乱,她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攥紧,连呼吸都困难。

    她只能凭着意念让尤然努力保持清醒,如果,万一,尤然在自己送往骁李的路途上撑不住,那她就只能转变尤然。

    她会立刻将尤然转变成为血族。

    没得选,她不想让尤然成为一堆白骨,死在自己眼前。

    即使之后,尤然会恨自己。

    原先最喜爱的太阳变得刺眼无比,再也没有办法在强烈的太阳下安稳行走,无法再品尝人类的食物、会因为无法吸食新鲜的血液而焦虑不安、皮肤皲裂

    这些都是人类变为血族所要经历的痛苦历程。

    其实,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十分去想要尊重一个人类的意愿,即使是初拥赐予对方,但她也想要尤然自己选择。

    所以她一直在祈祷着尤然可以保持清醒,撑下去,最起码,她的初拥是想在尤然自愿的情况下赐予的。

    而不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当头。

    我的女士,别抽烟了,我怕你的小家伙没倒下,你先被自己折磨地倒下了。骁李看着穆斐又再次拿出烟环,只好好言相劝一下。

    穆斐打开烟环又合上了,她点点头,算是谢过对方的救助。

    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的这位仆从嗯,小家伙,应该是知晓你的身份,明明算是相对立的天敌,人类不应该忌惮甚至憎恶咱们吗?她居然可以为了你挡子弹,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你是怎么做到让她对你如此忠爱的?骁李有点好奇为什么人类可以与血族相处地那么融洽,治疗的时候,那个女孩并没有被吸血过。

    穆斐沉吟片刻,只能说上一句,所以她是小傻瓜。

    骁李笑了下,他望向穆斐的眼神带着点好奇,她确实是傻了点,为了一个如此情感淡薄的血族挡枪,不过,她的意念很强,我的治疗其实只是辅助,小家伙想要活下去的意念非常强大,你应该去房间好好看看她,毕竟她为你流了那么多血。

    穆斐道别了骁李,她已经联系了府邸,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

    才进了安置尤然的房间。

    她在进去之前,将外套脱了下去,她害怕自己身上沾染了烟味。

    那时候她在等候骁李治疗尤然的时间内,抽了连她自己都数不清的烟。

    她借着被暴雨捏碎的月光看见正躺在病床的尤然,对方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

    不过幸好,尤然强烈的心跳安抚着穆斐担忧的情绪。

    小家伙还活着。

    我很抱歉,让你受伤了。穆斐情不自禁伸出手附上病床上她的小猎犬的额头。

    谢谢你救了我,小傻瓜。穆斐坐在了尤然床边,眼神落在了一处角落里,她语气带着无尽的自责和怜惜。

    而躺在病床上的满脸倦容的女子,听到了对方难得如此掏心窝的话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您如果真的想谢谢我,要不请我吃个午夜晚餐吧。

    一声轻飘飘的带笑音调从穆斐背后传来,她低下头正好撞进某人满眼含笑的小眼神。

    穆斐本来还沉浸在自己自责悲伤的情绪瞬间被尤然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惹得烟消云散。

    你什么时候醒的?穆斐皱了皱眉,问道。

    尤然躺在床上,表情微妙,吐露两个字,一直。

    穆斐感觉自己被这小家伙戏弄了,她起身要离开,只不过,尤然当然看出来对方脸皮薄,赶紧要起身想要拉住穆斐,无奈,伤口再次因为拉扯疼痛。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穆斐回过头看着尤然被纱布包扎的地方,只好重新回到了对方身边。

    看着对方因疼痛皱成一团的脸,也觉得心疼。

    伤员就好好休息,闭上嘴巴。

    可是我不想您离开我,永远不想。尤然僵硬地坐在床上,她坐着有点不舒服,还是躺下比较好,可是,自己一个人似乎很吃力,穆斐知晓她的伤势,只好弯下身将对方两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扶住尤然慢慢躺下。

    只是,穆斐没注意的,她弯下腰侧过头的时候,她的脸颊碰触到了尤然的唇。

    尤然感受到那落在唇间的冰冷磨一蹭,瞬间红了脸。

    大人,我觉得我有点

    有点什么。穆斐安顿好躺下的尤然,她没想到小家伙即使是受伤了,话还是很多,而且尤然的一只手臂还露在外面,穆斐有点强迫症犯了,索性俯下身将薄被的一端与另一边拉平,不至于歪到一侧。

    有点想要个奖励,刚从死神那跑回来了,大概就是为了一个奖励跑回来了。尤然望着如此之近的穆斐,心生荡漾,她的语调也因为这种场景变得柔软无比,完全忘记了自己真的是从生死边缘捡回了一条命的事实。

    穆斐微微皱眉,她因为听到尤然提的这个要求停下了手里掖被子的动作,最终算是默许了,如果是一顿午夜晚餐之类的,她也可以接受,想要什么。

    一个吻。坚定的、毫不动摇的、明确的要求。

    穆斐惊愕地望向受伤的尤然,感觉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在看出对方无比认真的表情后,穆斐不假思索地冷声拒绝这个无理的提议,简直荒谬!

    她还没完全斥责完整,就被病床上的人突然用力一拉,强硬地搂一住了她。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尤然用手捋开了她的额前发丝,温热又冰凉的唇印上了她的额头。

    即使屋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雨水如柱。

    似乎也没有任何声音可以打扰她们,因为所有的门窗和帘子都因那个吻而产生了奇妙的连锁反应,瞬间关合了所有,为她们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第73章

    额头上的那个吻的温度,

    仍然存在。

    穆斐觉得她的脑袋里乱作了一团泥浆,从未想象过的画面此刻却清晰的展现在自己眼前,这真是七百年难遇的光景,居然被一个人类小东西冒犯了。

    尤然竟然亲了她的额头!?

    顷刻间,警报声大作。

    穆斐立马抬起了眼睑,金褐色的眼眸出现了略是敌对的深红,她本能地用力推开了对方对方抱住自己的胳膊。

    唔

    力道之重,令床上半直起来的伤员闷哼一声。

    虽然对方的声音里有着令自己产生了一丝怜惜的音调,但其举措显然是让自己更是怒不可赦,这小家伙是越来越猖狂了,对她都敢放肆?

    你这是在干什么,尤然!

    穆斐压低自己的愠怒,更多的,其实是羞愤之感。

    她感觉自己被这人类小畜生耍的团团转,甚至还被亲了个额头,这算是什么该死的奖励!?

    这分明就是对她的大不敬。

    而很明显,窗外的所有光都被这四周围城般的帘子遮的密不透缝,根本没有光。

    穆斐只是凭借着血族傲人的夜间视力看着床上那人的表情。

    而尤然,即使是身处黑暗,也依然无畏也无惧,直直抬头,与穆斐,她亲爱的穆斐大人四目相对。

    她目光狡黠地看出,她的大人即使是异常愤怒也没有太过对她动粗,因为,大人应该是舍不得她这位伤员再次受伤。

    不过,看来很显然,她的大人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亲吻对方的额头,明明是表达自己的小小爱意,结果被对方这么排斥,无非是被穆斐以为自己是对她的不尊敬。

    看来,大人是真的对谁都没动过情铁石心肠的女人。

    竟然被曲解成另一层意思也是有点好笑。

    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哀呢。

    大人,尤然没有想要对您不敬,我只是想更加亲近您,想要大人赐予一个亲亲,可是看来真的比天还难,所以尤然只好自己争取了尤然收敛了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叫嚣的灵魂,慢慢开口。

    因为另一个恶魔正在吞噬她的灵魂,企图将最原始的欲念释放出来:强制占有穆斐,让对方永远属于自己,即使被对方憎恶也要强硬地上了她。

    可是,她不想让她有着红眼睛的爱人惧怕自己,她希望她们之间可以毫无隔阂紧紧相拥。

    所以,不急,她要慢慢来,大人需要她长久蚕食才行。

    她打消了算是暗黑的念头,说的每一句解释,都正中穆斐的门心,都针对穆斐慌乱的时刻,急切需要给予的最佳解释。

    大人,尤然只是遵从本心,想要一个您的亲吻,因为我有着想要保护您的强烈决心,尤然觉得很值得。尤然觉得一条命换一个您认可的亲昵,应该不过分吧,是可以被您理解的,对吧。

    仿佛她知晓穆斐在忌讳什么,很快就安抚下对方紧绷的神经,虽然她有着花言巧语偷换概念的嫌疑,但是她知道穆斐大人其实对情爱的事情懂之甚少,不然怎么会不明白她此刻的真心呢?

    所以,她巧妙地以自己的性命为担保的孩子气获得的馈赠奖赏是一枚吻的话,大人也不会想太多了。

    仅仅是亲吻了额头就这么大反应,从另一面讲,大人是不是也太过纯情可爱了呢。

    还是说,大人没有被人亲过额头,她是第一个。

    尤然想到这里,倒是有点小窃喜。

    穆斐微微皱眉,看着一字一句缓慢与自己讲道理般的尤然,仿佛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似得,一条命换一个亲吻,说的非常真诚又可信。

    虽然是被对方亲上了额头,可是这样亲昵的举止,她这几百年来,其实是不曾有过的。

    于她,于别人,她都不喜这样。

    她觉得任何亲吻都是非常亲密的,仿佛是定下了契约。所以她就极为排斥,因为这对她来讲,做出这样动作的人对自己而言就是特别的存在。

    小家伙这样冠冕堂皇的解释虽然平抚了她刚才异常躁动的情绪,但她还是有些意见。

    只不过,尤然现在表现地非常可怜,何况还是个伤患。

    但不妨碍这个小畜生刚刚让她心律不齐了,那捋开头发亲额头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仿佛,对方除了含有对自己的崇敬,还有其他东西。

    满怀爱意。

    人类对喜欢之人的眼神。

    甚至,尤然刚刚那一系列的举措都非常自然而然地做出来,感觉很是老手,她对别人也这么做过?

    穆斐想到了那个坏女人。

    穆斐觉得是自己一定是被小畜生冒犯弄傻掉了,竟然还在意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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