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确实也很想知道周叙深站在台上侃侃而谈时是什么样子,那是她不曾了解的另一面。
    ……
    讲座当天周临主动提出去占位,结果郑乐璇和汪慕在宿舍睡午觉睡过了头,姜嘉弥匆匆赶到时离讲座开始也只剩五分钟。
    为了维护会场秩序,小礼堂的侧门已经不准学生进出了,迎宾的同学提醒她:“后门还可以进,就是要绕一点路。”
    “好,谢谢。”姜嘉弥点点头,刚转过身准备小跑过去,视野里就蓦地闯入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她愣愣地停在原地。
    男人穿得很正式,不知道是不是好一段时间没见的缘故,看上去变得有点陌生。
    旁边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步子没停,只是侧过头朝对方微微颔首。
    他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明明浑身的装束都价格不菲,精致考究到了极点,但人们第一眼看过去时并不会联想到这些身外之物有多昂贵。
    相反,这些只是陪衬,阅历与底气炼出的气度才是视线的焦点,一眼就令人折服。
    四目相对,周叙深轻轻挑眉,也停了下来。
    姜嘉弥攥紧手里的本子和笔就想跑,却见他微微勾唇,开口道:“这位小同学。”
    “……您是在叫我吗?”她装傻,干巴巴地笑了笑。
    一个“您”字虽然底气不足,但咬字却字正腔圆。
    周叙深似笑非笑地挑眉,抬脚走到迎宾登记的女生面前。
    女生忙替他推开门,“周先生。”
    他颔首,侧身看了眼身后,某一瞬间唇角笑意加深,转眼又消弭,“她为了帮我的忙才迟到的。”
    “和您一起的吗?”女同学恍然,立刻侧身让两人进去,“抱歉。”
    “没关系。”周叙深抬眸,看向几步外的小姑娘。
    她穿着衬衣百褶裙和针织外套,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却光溜溜的,一身打扮格外学生气,也很“不怕冷”。
    被他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嘉弥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一走近,陌生的冷肃男香若有似无地掠过鼻尖,这味道如同从松树枝头簌簌坠到眼前的一捧雪,几乎要把禁.欲自持四个字刻进她的每一分嗅觉里。
    她蓦地怔住,眨了眨眼。
    ……他把原来用的那款换掉了?
    为什么?因为她曾经说喜欢吗?
    她悻悻地低下头。
    明明不觉得周叙深会是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可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一前一后错开半米的距离,一起从侧门走进小礼堂。
    礼堂内部的座位呈阶梯状排列,嘉宾席在最前面,周临给她占的位置在中间某一排,所以一踏进门,他们就该一左一右地分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场内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但兴奋激动的目光更多聚集在周叙深身上,她下意识地想赶快拉开距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周叙深忽然低下头,微微向后侧身,压低嗓音问她:“冷吗?”
    姜嘉弥懵了,下意识摇头,“不冷。”
    “嗯。”他点点头,右转走下台阶。
    她呆呆地往左走了几步,突然脑海里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他跟自己说了什么。
    ——冷吗?
    他声音压得低且轻,有种自然而然的、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熟稔。
    姜嘉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晕乎乎的。
    他……他这是做什么?
    明明以为划清了界限,可对方却趁她毫无防备,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明目张胆地闯入,又从容淡然地抽身,弄得她一颗心像坐过山车似地大起大落。
    刚才她还因为香水的事沮丧,现在就又兴奋雀跃起来。
    这算是反悔了,故意给她一点信号吗?
    “嘉弥!”座位上的周临朝她招了招手。
    姜嘉弥这才回过神,趁着交流会还没开始赶紧跑过去坐好。
    不远处的周叙深脚步放缓,似有所感地转身往后看了一眼,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那两个挨着坐的少男少女。
    两人埋着头靠在一起低声说话,周围的人都沦为了背景。
    他目光微沉,眯了眯眼。
    很快,交流会开始。
    主持人上台走了简洁必要的流程后就该轮到周叙深上台发言,小礼堂里的掌声空前热烈,无数学生低头窃窃私语。
    惟森集团这四个字是财经新闻的常客,受到其投资与赞助的项目分布在各行各业。再加上捐给淮大经管院的一栋楼和数额高昂的奖学金,以及每年提供的极少量实习名额,让它在淮大学子心中有着独特的地位。
    “真人比照片帅好多啊!”
    “竟然三十了?看上去不太像欸。”
    姜嘉弥听着周围人的低语,抿着唇打量台上的男人。
    站到台上之后,他身上每一种存在感极强的、吸引她的特质,都随着众人目光的聚焦与议论的升温而变得更加明显。
    就像有人在耳边一遍遍强调,让她想不格外注意都难,可渐渐地又因为众人过多的关注而有了微妙的心绪。
    像是不满于此的独占.欲,也像是一点得意与窃喜——星星虽然耀眼,但与之有过秘密的人,满场只有她一个。
    这种感觉像醉酒一样让人昏头,让她如同回到那个半醉的夜晚。
    观众席灯光微暗,大屏幕上浮动着简笔绘制的银色图案,淡淡荧光映照出男人修长的身形和深邃的面部轮廓。
    周叙深站到讲台前,抬手扶高桌上的鹅颈式麦克风,把它调到合适的高度。
    围绕着话筒头的提示灯蓦地亮起,他这才从容不迫地抬眸看向台下,磁性低沉的嗓音通过扩音设备传到小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午安。”
    仅仅四个字,就让小礼堂里的掌声如潮水般热烈地涌上台。
    “很遗憾,理论性的问题上,我没办法为大家提供什么好的帮助。”周叙深微微一笑,“只能分享一些实际经验给大家作参考。”
    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来,好像这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事。
    有人捂着嘴小声道:“为什么他就是简单说了两句话我都觉得好有魅力啊。”
    “嘘。”旁边的人忙提醒她噤声。
    姜嘉弥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得端端正正地看着讲台的方向,胸腔里咚咚直跳。
    和学校领导或是其他身居高位的人不同,他讲话没有冗长和空泛的铺垫,只沿着仿佛是随意挑选的切入点开门见山,用词简单精准,然而越讲越能显现出切入点的犀利。
    渐渐的,她听得格外投入,连匆匆赶到的郑乐璇和汪慕在旁边坐下都差点没发觉,乱跳的心也终于安分下来。
    满场的人都听得认真专注,其他院系为了看热闹而来的人以为能听见人生赢家式的侃侃而谈,结果却只有听不懂的、过于内行的名词与分析。
    他挑了两个案例介绍,一场讲座风格陡变,仿佛成了一次商务会议。
    “……这算是业内典型的反面案例,自上而下的失误决策导致公司上市失败被收购。对每个能够影响决定的人来说,能力与眼光必须匹配所拥有的权力和身处的位置。很可惜,在这家家族式管理的企业里,符合这一要求的人并不太多。”
    讲到这里,周叙深稍稍停顿,“这个案子讲到这里似乎差不多了,但愿能对你们有所启发。”
    几乎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已经结束了,直到他身后屏幕暗下去才如梦初醒。
    姜嘉弥在如潮掌声中回过神来,手拍得掌心泛红发疼,一旁的郑乐璇都看不下去这傻乎乎的样子,拽过她一只手阻止她,“拍那么用力干什么,你手不疼吗?”
    “啊?哦……是有一点点。”她红着脸点点头,又忍不住往台上看,眼里有自己都没发觉的仰慕。
    谈及正事的时候,周叙深身上会有一种严格而犀利的冷感。
    如果他是老师……
    姜嘉弥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做坏学生,去“挑衅”他,看他会如何管教自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脸颊顿时更烫了。
    主持人见太多人意犹未尽,忙推进到下一个环节,说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提问。
    话音刚落,许多人立刻争先恐后地举手。工作人员等在一边,等有人被抽中后就上前递过话筒。
    “嘉弥,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汪慕一边举着手,一边回头问道。
    姜嘉弥慌忙摇头,“没有。”
    “上次我们参加方案大赛不是还有好多问题没解决吗,正好可以请周先生帮忙指点一下啊!”
    “这种问题去问他……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那有什么,其他人也不见得会问什么高深的问题嘛。”
    可惜来来回回抽了几次,周叙深也没有抽中她们。
    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剩下那些想提问的人拿着纸笔以签名的名义凑到前排。
    姜嘉弥一点也不想凑这个热闹,汪慕却非要拉她一起去,旁边又有周临负责开路,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那一会儿你去问,我在旁边听就好了。”
    “好好好,我问就我问。”
    大概是这份突如其来的仰慕作祟,姜嘉弥越走近他,就越有一种远在天边的人忽然靠近的不真实。
    看着其他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半个身子都藏到了个子最高的周临身后。
    然而悄悄一抬眼,就看见衣冠楚楚的男人状似不经意地转头,含笑的视线越过人潮,一眼就看到了她。
    周叙深目光一顿,淡淡瞥了眼一旁用身形护住她的周临,缓慢且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唇角。
    旁边的人还在跟他说话,他垂眸,头转了回去。
    姜嘉弥心跳越来越急促,徒劳地一次次用吞咽的小动作缓解紧张。
    “姜姜,你脸怎么有点红?是太挤了觉得热吗?”郑乐璇问。
    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有点。”
    另一边的汪慕已经有了提问的机会,周叙深听完以后,一针见血地给了几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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