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阙觉得这块小酥肉有点香,似乎是因为沾了些她唇上的味道。司阙瞥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拿了她手里的银箸。
    吃饭。
    尤玉玑弯起眼睛来,一边看着司阙吃东西,一边小口喝着粘稠香浓的鹿乳。
    齐鸣承所料不错。陈安之从家仆口中得知今日齐鸣承来了府上,曾和尤玉玑单独说话。他一回府,就急匆匆地来到檀香映月。
    彼时,尤玉玑刚刚沐浴过,坐在梳妆台前,微微偏着头,将长发拢到一侧,手中握着棉巾擦拭着。
    枕絮将半人高的炭火盆挪过来,道:“夫人,我来吧。”
    “不用了。你下去休息吧。”
    枕絮听着净室里的水声,晃了一下神,才赶忙应是,毕恭毕敬地退下去。
    不多时,司阙从净室里出来。他换上一套宽松的寝衣,墨发半湿。
    “过来。”
    司阙朝尤玉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尤玉玑的长发几乎已经快干了,她指尖点了点司阙的肩,让他背过去,然后动作温柔地给他擦头发。
    过了一会儿,下人禀告陈安之到了。
    尤玉玑大概能猜到陈安之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就说我歇下了,不方便见。请世子回去吧。”
    “尤玉玑!你就是这样的做派?瓜田李下,惹人闲话,是对你自己有好处,还是对我有好处?”
    陈安之已经到了门口,他推开挡在面前的枕絮,一脚将房门踹开。
    他冲进去,停在里屋房门外。里屋房门上方两层镂空云纹间是一层油纸。映出里屋两个人靠得极近的身影。
    陈安之一愣,忽然想起那日听府里侍女说的闲话。
    景娘子从外面快步进来,沉着脸说:“世子,我们主子要歇了,还请世子离开。”
    陈安之的思绪被打断了。
    他气愤地提高音量:“这里是晋南王府!是我家!”
    司阙听见身后的尤玉玑轻叹了一声。
    尤玉玑觉得陈安之这话不无道理。她心里何尝不是盼着能够早些离开晋南王府,再也不是什么世子妃,她只是尤玉玑。
    尤玉玑放下手里的棉帕,起身往外走。她将房门拉开,冷眼看着陈安之,质问:“世子又想怀疑什么?门窗开着,家仆站在庭院。康景王在花厅里停留不足半刻钟,能发生什么事情值得世子深夜来质问?”
    陈安之哑言。
    他的目光落在尤玉玑身上。她穿着宽松的浅紫色寝衣,未全干透的长发拢到一侧,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温柔拢着。
    “再言,若康景王哪里让世子觉得不顺眼,尽可去他周旋。”尤玉玑向后退了一步,“不送了。”
    房门被她关上。
    陈安之白着脸站在门外。
    尤玉玑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他不敢惹齐鸣承只会来她这里逞威风不成?
    尤玉玑回到寝屋,再次想着应该早日将她已与陈安之和离的事情公之于众。她抬眼望向立在床头,背对着她的司阙。
    心里的烦意慢慢散去。
    不行,她不能急。
    她必须先把司阙平安送出去。
    甚至还有其他几个小妾。她不能擅作主张,总要找个机会问问那几个小妾的意思。
    如此,尤玉玑又想到了假死药。
    想到假死药,她不由又想起毒楼楼主。似乎只要想起那个人,她就会凭空闻到那种血腥伴着苦药的味道。
    尤玉玑朝司阙走过去,柔声询问:“在看什么呢?”
    她一边询问,一边已望了过去。看见司阙手里捧着那本她圈日子的小册子。
    这个月,她一定得怀上才行。
    尤玉玑拿走司阙手里的小册子,扫了一眼,嫣然一笑,柔声开口:“今天是圈起来的日子呢。”
    她转眸望向司阙,含笑的眉眼凝了凝,然后她妩丽的眉眼逐渐露出一个犯难的表情。
    “嗯……还是不要了。不想你那么辛苦。”她温柔笑笑,转过身去,动作缓慢地弯腰,拉到床头小几的抽屉,将小册子放进来。
    司阙的目光落在尤玉玑俯下的纤腰。
    “狐狸精,你这拙劣的欲说还休欲迎还拒。”——司阙在心里说着,伸手压在尤玉玑的后腰,没让她起身。
    ·
    陈安之气冲冲地离开昙香映月,大步往暗香院去。他迈进红簪的屋子,看着红簪穿着他上次夸的紫色长裙,他心里的气愤逐渐散去。他将红簪揽在怀里,有了几分意动。
    “世子爷,奴今天身子不太方便。”红簪小声解释。
    陈安之顿觉扫兴,放开她。
    红簪大着胆子劝:“奴今晚不是伺候世子爷了,爷不如去看看方姨娘……”
    “这不是你能多管的事情。”陈安之不喜欢这些女人将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明面上好像姐妹情深、心善心宽。可这不也证明了不是那么喜欢他?
    不过陈安之还是去看望了方清怡。
    “怀着身子,怎么还喝酒?”陈安之快步走过去。
    “没有喝呢。”方清怡笑着,“表哥嗜酒,我是在给表哥酿酒。”
    陈安之在桌边坐下,笑道:“如此,是我误会表妹了。倒一杯我尝尝。”
    “好。”方清怡倒了一杯米酒递给陈安之,像个温顺的小女人。
    ·
    到了东太后寿宴这一日,尤玉玑起了个大早。
    她梳洗过后,又换上繁复的宫装,重新折回寝屋。她抬手轻挑床幔,望向还没起的司阙。
    “阿阙,我走了。”
    司阙眯着眼睛望向她。
    盛装打扮的她,让刚刚睡醒的司阙晃了下神。他慢慢笑起来,说:“姐姐,要早些回来。”
    “是有事情吗?”尤玉玑询问。
    司阙点头。
    考虑丫鬟还在府里,尤玉玑俯下身来,凑到司阙面前去听。
    司阙微微抬起下巴,凑到尤玉玑耳畔低声说:“今天也是画红圈的日子。”
    尤玉玑微怔,嗔他一眼,将床幔放下,转身往外走。
    司阙已经没了睡意。
    他捡起枕边尤玉玑的一条丝帕,丝帕上残留着她的气息。他将丝帕覆在脸上,如此,五感尽是她。
    司阙没多躺。今日司阙也得进宫一趟。他上次进宫已探知那枚假死药所在,今天得把那枚假死药拿到手。
    一万两黄金一颗呢。
    丝帕下的面孔,浮了笑。
    第69章
    尤玉玑与晋南王妃母女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她单独坐在一边,母女两个坐在她对面。
    陈凌烟瞥了一眼尤玉玑,想起尤玉玑今日要带进宫的那些戴着面纱的舞伴,问:“你怎么突然又想献艺了?献孝心的事情,本是好事。可你得注意些,别跳那些不端庄的舞蹈。别丢了我们王府的脸面。”
    “凌烟。”王妃蹙眉,投过来指责的目光。
    陈凌烟撇撇嘴,低着头开始吃蜜饯。她向来不愿忤逆母亲,可心里仍旧不服气。从一开始,她就和哥哥一样不欢迎这个举止不检点的女人。
    她和哥哥曾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和那个赵升孤男寡女走进一间房。哥哥大度,不愿意说出来,怕坏了这个女人名节,惹得她想不开自尽,怎么说都是人命一条。可她一想到哥哥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里着实是恼。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宫门外已经停了许多皇亲国戚的马车。一些品阶高的大臣,也在今日的受邀之列。宫门口有许多人。
    尤玉玑刚下马车,就隐约听见前面有喧哗声。即使今日不是东太后寿宴,在宫门口喧哗也不是谁都敢干的事情。
    陈凌烟在一旁抱怨:“真是不长眼,就该拉进大牢去。废什么话啊,真是的……”
    晋南王妃令身边的人去查看,人很快回来禀话。
    “是华容公主在训斥宫门前的侍卫,具体事情暂且还不知晓。”
    一听是华容公主,陈凌烟立刻闭了嘴。
    王妃侧首望向尤玉玑,低声提点:“今日这样的日子,出席之人都会端正谨慎客气和善。唯独这荣华公主,不会顾忌太多。一旦碰上了她,言辞谨慎些,尽量顺着她。”
    “是。”尤玉玑垂眸颔首。
    其实不用王妃多加提点,尤玉玑也知道华容公主的为人处世。不仅是她,天下无人不知华容公主的脾性。
    陈帝四子一女,这华容公主是最小的一个女儿,从小刁蛮任性。后来成亲生子,性情也没有半分收敛。还因为多年前丧女之痛,让她的性情变得更加暴躁与刻薄。
    还没到开宴的时辰,王妃先带着女儿和尤玉玑去拜见了东太后。
    东太后的宫殿里已经或站或立了许多女眷,殿内一片欢声笑语。尤玉玑默默跟在王妃身后,各相见过,跟着流程走完,便沉默地坐在王妃身侧。
    尤玉玑望向华容公主。与旁人满面笑容不同,她神色淡淡,独自磕着南瓜子儿。大概是因为性情实在不怎么好,刻薄之气写在眉眼间。
    尤玉玑收回目光。
    她今日入宫,可不是为了凑热闹的。
    她要齐鸣承的命。
    “松纹。”华容公主口气不悦地唤大宫女,“太吵了,把窗户开开。”
    满室的欢笑声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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