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琉璃醒来的时候看着两个孩子睡在她的身旁,心情愉悦的起身洗漱,换好居家清爽的蓝色襦裙,吩咐掬菊准备好早膳,便走进内屋轻声唤两个孩子起床,奈何都是小懒虫,赖床不起,月琉璃只好无奈的接过小毛巾捂在他们的小脸上,才将他们弄醒,不过两个人都睡眼惺忪,十分可爱的看着对方,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待月琉璃为他们将小脸擦拭干净,衣服穿好时,清浅和君悦终于眼神清明,抱着月琉璃一边脸亲了一下,问了声早安,母子三人一天的愉悦心情就这样开始了。

    月琉璃正在梳妆台前,亲自为清浅扎包子头,君悦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一只小手撑着下颚,一只手在清浅的妆匣子里翻找发饰,一个丫鬟突然在门口小声叫着挽梅,挽梅看了月琉璃一眼,转身走到门外,私语一会,就见挽梅手中拿着一张鎏金帖子进来。

    月琉璃将清浅的头发扎好,才接过挽梅手中的鎏金帖子,与咸阳长公主的桃花笺不同,虽无那么雅致,却独有一份将军侯门世家的厚重和沉淀质感,帖子上的紫色蔷薇用鎏金勾勒,更是显得高贵。

    “明日忠义侯府设宴,庆祝忠义侯世子凯旋。君悦、清浅,你们想去吗?”忠义侯世代从军,如今满府妇孺,只剩一个忠义侯世子是唯一的男丁,也难怪忠义侯老夫人如此重视,忠义侯府在日城内收到世家尊崇,既然收到帖子,自是要前往,只是君悦和清浅难得出宫,月琉璃也想带他们去见识见识。

    “好啊!”君悦细心的将清浅的妆匣盖好,乖乖站在月琉璃身下,仰着头回应。

    “清浅呢?”没有听到女儿回应,月琉璃将帖子拿开,就看见还坐在梳妆台前的清浅正在摇头晃脑,摸着自己的包包头和衣服照着镜子,还时不时看着身旁丫鬟的眼神,直到丫鬟点头,才满足的跳下梳妆台。

    “清浅明日想去忠义侯府吗?”月琉璃嘴角带笑,蹲下身体,两手扶着清浅,耐心的再次询问。

    “可以打扮的美美的吗?”清浅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认真看着月琉璃。

    “当然要把清浅打扮的最美了。”月琉璃忍不住噗嗤一声,还是笑着回答清浅。

    “哥哥,清浅美吗?”清浅无视周围捂嘴偷笑的丫鬟们,直接拉着身边的君悦的手再次认真问道。

    “清浅最美了。”君悦认真的回答清浅,她终于心满意足的捧着小脑袋拱进月琉璃怀里。大家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月琉璃只好揉着清浅的小身体表达她的愉悦。

    只有君悦不解的看着娘亲和丫鬟们的笑意,他内心真的觉得清浅是最美的。

    早膳在月琉璃的示意下,清浅和君悦都用的很清淡,不过一些简单清粥和小菜。当清浅和君悦在院子里玩耍时,看到掬菊带着丫鬟在小石桌上放下各种花糕,两个人顿时开心的围着石桌打转。

    月琉璃带着两个丫鬟从正屋走出,就看到两个人如此孩子气的行为,嘴角就不由自主带着温柔的笑意,走近两人,无奈叫道:“君悦、清浅,先过来洗手。”

    君悦和清浅听到月琉璃的声音,马上停下脚步,等清浅气息平缓后,两人手牵手走到她身前,两张相似的笑脸都带着大大的笑容看着她,月琉璃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转身将搭在热水盆上的小毛巾放入水中,将毛巾拧干,为他们将小脸和小手擦拭干净,将毛巾放回盆中,端着水盆的丫鬟就先离开了。月琉璃带着两个孩子坐到石桌旁,身边的丫鬟就将两杯蜂蜜水放到了他们面前。

    “先喝蜂蜜水,再吃东西。”月琉璃敛下笑容,认真说道。

    两个乖孩子很懂事,月琉璃吩咐的事情他们几乎都会照做,不用丫鬟伺候,自己便端起水杯喝了起来,待看到月琉璃露出满意的笑容时,也相视一笑。

    母子三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聊着宫内的趣事,学业的增长,甚至清浅的玻璃房和君悦的书房,相互喂食,嬉笑打闹,在温暖的春日阳光里显得格外温馨。

    本想留给他们独自的亲子时光,但无法,挽梅还是只好走上前,打断了君悦背诵长恨歌的进程,福身向主子道歉,向月琉璃禀告:“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他怎么来了?”月琉璃微蹙额眉,不解问道。

    “太子伯伯来了,我去接他。”清浅听到是太子殿下,眼中突然放光,激动地跳下石凳,将丫鬟准备的软垫都待到地下了,清浅看到立即吐了吐舌头,赶紧将软垫放好。

    “等等,我带妹妹去吧。”君悦不赞同的看了清浅一眼,激动不适合清浅,但还是,走到月琉璃身前,牵着清浅的小手看着月琉璃说道。

    未等月琉璃反应过来,君悦已经牵着清浅的手,走到前院了,或许不是反应过来,而是月琉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两孩子,也不知为何对他竟如此亲近。”刚刚和孩子的聊天中,无论是君悦对于慕云泽学业上的推崇,还是清浅对于慕云泽建造的玻璃房,都体现了极大的喜爱之情,和无限仰慕,按说慕云寒对他们也很好,可是也是经过长时间相处,才有了好脸色,慕云泽不过几天,便与他们如此亲密,这让月琉璃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小姐。”挽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月琉璃,或者真是血脉中的亲近。

    未等月琉璃多思考,就看见慕云泽一手抱着清浅,一手牵着君悦,走到后院门口了,在挽梅提醒下,月琉璃敛了敛衣裳,打起精神,带着微笑,迎上前去,还未等月琉璃福身请安,慕云泽就先出声免了,月琉璃也不在矫情,带着慕云泽走到石桌前,命人上茶。

    石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糕,一路上慕云泽就听清浅和君悦夸赞过了,特别是看到他如此给娘亲面子,刚刚放下清浅,坐到石凳上,清浅就拿起一块芙蓉糕,放进慕云泽嘴里,脸上带着月牙般的笑容,心情大好的慕云泽揉了揉清浅的小脑袋,将芙蓉糕一口吃完了。

    君悦则是安安静静站在他们身旁,带着浅浅的笑容和崇敬的眼神看着他们。

    月琉璃看着慕云泽和孩子们的互动,嘴角虽然依旧带着笑容,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不置一言,只是看着他们,内心却不知是何种感受,五味杂陈。

    “太子伯伯,我的花圃和哥哥的书房都在这个院子里,我带你去看看。”清浅扑在慕云泽怀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他。

    “好啊。”慕云泽对君悦在学业上严格,私下却十分宽和,对于清浅更是言听计从。

    前往花圃的路上慕云泽一直抱着清浅,月琉璃则牵着君悦跟在他们身后,眼中带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君悦似乎感受到月琉璃的不安,不由自主的抓紧她的手,歪头看了她一眼,得到月琉璃回复的笑脸才放心的看着前面他最崇敬和最爱护的两个人。

    清浅的花圃就是简单的花田,没有玻璃房隔离四季,恒温恒湿,培育反季花卉的功能,但是清浅的用心,还有花伯的悉心照料,又正值春节,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圃里百花齐放,斗艳争春,煞是好看。

    君悦的书房很古朴,很简单,书架上不少珍藏书籍,想来定是月琉璃对子女教导十分上心,特地命人四处搜罗而来的,文房四宝也是精心选购,适合五六岁孩子的腕力和高度,想来因为清浅的花圃与书房隔临而居,君悦的书房里放置了一张美人榻,方便孩子休息,不少小玩意都是女孩子所钟爱的。

    看来清浅的花圃和君悦的书房,慕云泽都不啬夸赞,得到夸赞的清浅和君悦感觉自己身在云端般开心,围着月琉璃和慕云泽转着圈欢呼,看到孩子如此开心的样子,月琉璃内心的不安突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许多疑惑面对孩子的笑容都不是问题了。

    月琉璃内心悄悄下了个决定,今日将一切都暂时放下,珍惜难得偷来的时光,就当做是一场天伦之乐。想明白的月琉璃浑身都变得明媚了,看着慕云泽牵着两个孩子欢笑的样子,只觉得现世安稳。

    清浅身子不好,闹腾了一会,月琉璃先让丫鬟带着清浅和君悦去将带有汗渍的衣服换了,慕云泽和她在亭子里等候,看着亭外肆意明媚的阳光洒在绽放的花朵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和谐。

    “郡主近日过得怎样?”慕云寒轻啜一口清茶,看着亭外芬芳,温和亲切的问道。

    “很好。”孩子好,一切都好,月琉璃内心如是。

    “郡主带着孩子来到异国他乡,难道不难过吗?”慕云泽犀利的看着月琉璃,希望从她眼中得到真实的答案。

    “我是郡主,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孩子们需要父亲。”月琉璃微敛眼睑,不敢直视慕云泽的眼睛。

    “原来如此。”想到慕云寒自从有了孩子整个人都温和了不少,慕云泽觉得自己明白了。

    “郡主如今想做什么?”月琉璃千里迢迢从北日赶到南月,无法不让人深想。如果是舍不得孩子的父亲,当年怎么又忍心分离呢?

    “我如今只希望两个孩子一生平安和乐。”历经千辛万苦,脱离南月皇的控制,不惜踏入北日这个异国他乡,不就是为了保住两个孩子。

    “郡主定会心想事成的。”月琉璃浑身溢出来的母爱不似作假,孱弱的身子挺着骄傲的躯干,令慕云泽内心升起一阵怜惜,看着从内屋换好衣服,满怀期翼向着他们奔来的清浅和君悦,慕云泽郑重承诺。

    听到慕云泽坚定的承诺,月琉璃不由震惊的抬起头望向慕云泽,这是一双充满诧异、感激、欣慰、不舍、复杂的眼神,慕云泽心中不解,忍不住想去追究她内心的想法,但却被扑倒身上的君悦和清浅打断了思路。

    月琉璃看着两个孩子与慕云泽亲近的样子,眼中复杂的神色一扫而空,又恢复成那个淡然温婉的女子了。

    君府毕竟没有男主人,北日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天色渐黑,慕云泽也不好留在君府了,只能在君悦和清浅不舍的眼光下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回到府中的慕云泽在深夜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今日内心中突然浮起的悸动,似乎与那个梦中看不见模样的“月儿”给他的感觉很像,可是此刻并没有办法去确认,毕竟所有人都告诉他当年与他相知相伴,甚至后来忘记的就是万俟锦云,他的梦中“月儿”似云中皎月,一袭白衣,最是无暇,而万俟锦云在北日皇和明德皇后的默认下客居太子府,也时常一袭白衣,惹人注目,可是慕云泽心中始终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慕云泽想不明白,可是这个念头却在心中深藏,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万俟锦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北日虽然民风开放,可是女子二十还未出嫁,也早已成为闺中笑话,只是万俟锦云常年客居太子府,众人都当做万俟锦云会成为太子妃,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至今还未成婚,因此虽然羡慕万俟锦云的人不少,私下闲话也不少,不少人也等着看她的笑话。

    经过六年前的事,北日皇和明德皇后都不敢逼迫慕云泽,担心强压之下反而想起过往,可是万俟锦云等候多年,年纪渐大,已经逐渐焦躁,一方面家人劝她另择佳婿,另一方面是她放不下的野心。

    自幼万俟锦云就是北日皇城中世家子女的骄傲,她实在不甘心,可是各种方法她都试过,也等候多年,可是慕云泽始终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心,不相信她就是六年前的“月儿”。

    可是无论如何,万俟锦云如今还是世家子女的骄傲,只要一天不放弃,就没人敢当面笑话她,她依旧可以昂起头颅,蔑视众人。

    万俟锦云今夜一如既往听说慕云泽在书房,不忘亲自送去茶水,其实府中有专门的婢女做此事,但是万俟锦云为了让慕云泽习惯她的存在,强行接过这个活,不少婢女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

    正想着事情的慕云泽被万俟锦云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眉头微蹙,看着她轻轻放下茶水,不置一言,又转身离去,还未走到门口,就被慕云泽喊住:“这个活有婢女专司,以后你无需如此。”

    “殿下···”万俟锦云没有多言,只是委屈的看着他。

    “丞相夫人思念你了,你该回府了。”慕云泽转身背对她,直言不讳。

    “可是皇后娘娘···”

    “母后那里我会去说的,何况你我都清楚,母后在乎的不是谁。”慕云泽铿锵掷地,不容反驳,皇后只是希望慕云泽早日成婚,至于是哪位世家女子,她并不在乎。

    “谢殿下多年来的照顾。”万俟锦云自是明白慕云泽的意思,更是清楚明德皇后不会站在她这边,除了谢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有这样的回答才能保持她的骄傲,以及在慕云泽心中她孤傲的身姿和印象。

    眼中含泪,欲落不落,带着委屈的声调保持福身的姿势,若是慕云泽回头一看,就能发现万俟锦云不愧是北日世家第一人,美人落泪,引人怜惜。

    可惜的是慕云泽始终不曾转身,也不再说什么,见此情景,万俟锦云只能无奈委屈的轻咬下唇,微闭双眼,疾步离开这个令她尊严扫地的地方。

    其实对于慕云泽来说,这番对话再正常不过,他从未逼迫万俟锦云留在太子府,一切都是万俟锦云自己的虚荣心作祟,可是对于万俟锦云而言,骄傲如她,从来都是家族的宠儿,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慕云泽这番话已经深深伤害了她的骄傲。

    此时的慕云泽正在看慕云寒从南方发回来的信函,根本无心关心万俟锦云是如何想的,直到第二日万俟锦云用自己仅留的一番野心,依旧留在太子府时,慕云泽才发现这个女人或许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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