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家的婆娘惨叫一声,被那根红线扯上半空,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眼前一花,疯道人和大和尚从门口跳进来,那根红线被疯道人死死抓在手上,另一只手则扣住了那女人握住剪刀的手腕,使劲往地上一磕。

    剪刀应声脱手,疯道人将她的胳膊反绑到了身后,用中指死死压着她的脑门,喊了一声“起!”

    随后,那只根手指就像被黏在了女人脑门上一样,疯道人手指一点一点抬高,那女人也像是木偶一样,十分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无论疯道人手指朝着那边旋转,那女人都会紧贴着手指,跟着转圈。

    我目瞪口呆,顾不得刚被吓得飞起来、还没来得及落下去的心脏,惊呼道,“这是什么?”

    “控尸手,一点不入流的小法术而已。”疯道人面无表情对回应了我一声,脸庞淡漠,脚下缓缓轻移。

    那女人垫着脚尖,十分麻木地跟在疯道人身后,迈动着僵硬的脚步,跟着他朝房间深处走,路过门槛的时候,疯道人朝大和尚瞥了一眼,大和尚赶紧点头,将手扣在那女人肩膀上,轻轻一带,很轻巧地就将女人拎了起来,帮助她跨过门槛。

    我瞧得一脸稀奇,赶紧和二狗子紧跟上去,很快,疯道人就“牵”着中邪的女人,来到了床铺附近,中指慢慢往回缩,改为用手拍打,轻轻朝着婆娘脑门上按下去。

    二狗子的婆娘也哼都没哼一声,身体一软,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随后,大和尚又从布口袋中抓出了几双筷子,俯下身,将筷子轻轻搁在她额头、肩膀,以及膝盖肘上,面无表情地退回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当疯道人也松手的时候,那女人眼珠子立马使劲往上翻,浑身就跟触电一样,疯狂地在床板上颤抖着,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挣扎着想重新爬起来。

    然而大和尚压在她身上的筷子是有门道的,无论这女人怎么挣扎,那几双筷子死死压在她身上,根本就没办法动弹。

    “嘿,当着我的面,你也敢放肆!”疯道人见她挣扎不断,当即嘿然冷笑了一声,用手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这女人四肢猛一抽搐,立马没声了。

    “大师,我婆娘没事吧?”二狗子心都揪紧了,赶紧扑上去,像检查自己媳妇的状况。

    大和尚伸手拦住了他,轻声告诫道,“别去碰那几根筷子,让你媳妇好好睡会,到了晚上,我和这位道兄再帮她化煞。”

    二狗子忍着眼泪,使劲点头,看得出,他对自家婆娘倒是挺上心的,好些人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撒腿就跑,哪还顾得上媳妇死活?

    “先出去吧,总围着不是个事。”疯道人站起来,对围在床前的我们说道。

    我一整晚没睡,莫名其妙地又被吓了一场,走出房间,立刻感觉困得不行,坐在台阶上,背靠着墙,眯眼打瞌睡。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傍晚的时候,陈玄一拎着饭菜来找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也没顾得上跟他多说,靠着二狗子家的墙壁又开始打瞌睡。

    这几天我实在太困了,哪怕隔壁墙头就住着个鬼,也完全睁不开眼睛。

    午夜的时候,隔着一堵墙壁,我听见里屋传来女人“嘤嘤”的哭泣声,隐约夹杂着大和尚洪亮的佛号,接着好像又传来了打斗,没有持续多久,疯道人大叫了一声“呔”,然后整个夜里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靠在木板上的我已经睡迷糊了,分不清自己是醒来还是睡着,隐隐间好像看到,午夜之后的老回村再次升腾起了粘稠的白雾,夜里的寒风刺骨,冻得让我好像抱着一坨冰。

    再之后,睡梦中的我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怪嚎,来自老槐村的后山,我刚睁开眼,就见到了疯道人那张胡子邋遢的脸,鼻子上还挂着一缕泛黄的鼻涕,正傻呵呵地看着我,

    “小子,外面这么吵,亏你还能睡得这么死。”

    “外面怎么了?”我迷迷糊糊地睁眼,抬头望向窗外,见到老槐村的天空上,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飘起了一团团的血云,连月亮都被蒙上了一层红色。

    “怎么会这样!”我被吓得“啊”了一声,瞬间就清醒了,抬起头来望着疯道人,哆嗦着嘴唇问道。

    “唉,”

    疯道人长长地叹息一声,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半点不见平常时候的疯癫模样,用目光扫了一眼天上,低下头,沉默不语。

    二狗子替我们端来一个火盆,火光映照得疯道人脸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他口中传来沉重的叹息声,

    “深山里边有一头特别凶的鬼……不,修炼到这份上,称他为恶修罗,反倒更贴切一些。”

    什么?

    疯道人一番话,差点我没把我吓得放出屁来。

    行当里有句话,叫做“十年成煞鬼,百年恶修罗”,一般的孤魂野鬼根本存活不了十年,不是进入轮回,就是受那阴风洗涤,堕入深渊,直至灰飞烟灭。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某些比较特殊的地方,比方说万人坑,或者积阴地之类的,因为常年有打量鬼魂驻足,阴气越聚越多,会逐渐形成一种磁场,适合鬼魂长久居住。

    不过一般情况来讲,真正能够滞留在阳世间超过十年以上的,只有“鬼煞”,也就是俗称大凶的厉鬼,至于恶修罗,则是比“鬼煞”还要难对付的家伙,这东西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被山里的冷风一吹,我连舌头都打结了,“那后山里的东西,究竟存在多少年了?”

    “这个,我也不确定。”疯道人摇头,轻叹了一声,然后缓声说道,

    “三十年前,我、大和尚,还有几个老朋友,跟着一支地质科考队进山,当时你爷爷也在场,本来是打算勘测里面有没有金矿,结果一到那地方,我马上察觉到土质很不对劲,我们废了很大的劲才把洞口封住。”

    “之后每隔十年,我们都会过来修补法阵,不过这一回可能压不住了,老槐村一下多出这么多鬼魂,应该也是感应到了那股玄阴气场,所以才主动汇聚过来的。”

    说到这儿,我们后背突然响起脚步声,我抬头一瞧,脸色肃穆的大和尚也出现在了我和疯道人身后,手里拿着念珠,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疯道人才将脑袋抬起来,回头看了看大和尚,冷冷地开口道,“孙不言那个老东西,说好了每隔十年回过来的,怎么每到最紧要的关头都会掉链子?”

    大和尚摇头淡笑,“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些约定也权当作废,何必用当世人的嘴,去说出世人的事呢?道兄你过于着相了。”

    “哼哼,”疯道人冷哼了一声,继而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也是,我怎么蠢到去相信他会来。”

    “对了,”我想起个事,立马沉下脸,对疯道人责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先把田老爹家的事情解决完再走?我差点被子母凶玩死!”

    “嘿嘿,”

    疯道人很快恢复了光棍本色,对我贱笑道,“年轻人不多操练操练,怎么能扛得起大旗呢?再说你那死鬼爷爷当年还欠我一笔赌债呢,他死了,我也不能追到下面讨去,多在你身上找点乐子,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反正你也死不了。”

    “你娘的!”

    我被疯道人这无比光棍的话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立马跳起来,揪着他衣领骂道,“老小子你故意阴我?”

    我恨得咬牙切齿,这老混蛋坑我不是一两回了,这一路上没少让我顶包,自己趴门缝偷看大姑娘洗澡,被逮住了硬说偷看的人是我,他是抓贼的,前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让我恨不得掐死他!

    我越想越气,手上力道用得很大,若是一般的老头,早让我掐得背过气了。

    被我死死按住脖子,疯道人挥舞着双手瞎咋呼,“这是命中的劫数,你躲不过去的,老道爷这也是为了帮你!大和尚,大和尚……赶紧给王家小子上上课,你的佛法呢?再不渡化他,道爷就得给他掐死了!”

    “这是他命里的劫数,又何尝不是道友自身的果报?大和尚怎敢逆天而行,罪过,罪过!”大和尚不慌不忙地杵在一旁,口中却一本正紧地喧扬起了佛号。

    我咬牙切齿地按着疯道人,朝他身上捶打,被二狗子看见了,赶紧过来抱着我,“小王,有话好说,我媳妇还指着道长救命呢。”

    大和尚一个劲地挑唆,“嘿嘿,出家人心存慈悲,普度世人本是我佛家的手段,让这小哥只管放心去,掐死这位道友,还有老和尚在这里。”

    “你个老混蛋!”

    疯道人一把甩开我,跳起来想去打大和尚,手指刚刚抓上他的衣领,两个老小孩却好似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肩膀猛抖了一下,都将目光望向后山。

    血月高悬,整个老槐村都是雾蒙蒙的,就在距离村口几里地之外的某个地方,却飘出一股极为浓郁的黑烟,在山风的吹拂之下,缓缓朝着老槐村靠近,几乎将整片天空都屏蔽掉了。

    “不好,阴气怎么外泄得这么快!”一声惊呼之后,疯道人和玄光和尚同时站起来,还没顾得上说话,就听见田老爹家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爆吼声。

    是陈玄一,又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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