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沈希言竟然走到了忠勇侯府。

    看着面前威严的侯府,沈希言不禁有些失神。她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大概是因为这里对以前的沈希言来说,是她所有的开心与失意吧。

    沈希言就想着去见季白一面,她有个很光明正大的理由,铺子要到期了,她要跟他道一声谢,顺便告诉他铺子她不租了。

    沈希言走了进去,恰好碰到了临风,临风看到沈希言愣了一下。

    “沈姑娘?你来找世子爷?”临风问道。

    沈希言点了点头,“我是来找他的,他在吗?”

    临风却是面露迟疑,然后说道:“对不起沈姑娘,世子爷说了,谁都不见。”

    临风是真的犹豫了,以最近季白对沈希言的态度来看,如果世子爷知道沈希言来找他了,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可是季白又亲口吩咐,无论是谁来都不见的。

    那么他也不算是违背世子爷的吩咐吧?

    沈希言愣了一下,季白不见她?她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怒意,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

    “那我走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既然他不见我,那你就帮我转告他一声,铺子我不租了,你让他找人去收铺子吧。”沈希言说完又强调了一遍:“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没别的。”

    “不租了?为什么?”临风脱口而出道,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沈姑娘,世子爷是真的有事,不是不见你,他是谁都不见的。要不你明天再来?亲口告诉他?”

    沈希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帮我转告一下就行了,我就不见他了。”

    沈希言说完转身就走了。

    临风也立刻跳起来,转身去找季白禀告去了。

    要离开上京了,沈希言本来想再去见见王嫣。只是如今王嫣进了皇子府,轻易不能出府。

    沈希言还是没能见到王嫣,她心里有些遗憾。她是真的很欣赏王嫣这个姑娘,只是如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等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沈希言才发现上京她竟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就连道别都没人说再见。

    陈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秦风去买来了一辆马车,兄妹三人收拾了行李,准备第二天就离开上京。

    一大早,三人吃过早饭,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锁了门,准备出城。

    他们很顺利地出了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沈希言忍不住掀开的车帘,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希言放下了帘子,“秦风,我们走吧。”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上京,没有人知道,一个时代由此开始。

    季白是真的忙,因为他马上要出征了。边关接二连三传来消息,都对大乾不利。

    正乾帝决定派季白前去支援,这件事正乾帝并没有声张,就担心在民间引起恐慌。

    所以季白要去边关也是悄悄准备的,他马上就要走,准备的东西自然很多。

    临风禀告他沈希言来找过他的时候,季白正忙着挑选带去边关的护卫。他并没有当回事,只想着第二天再去找沈希言。

    那铺子季白是打算留给沈希言的,这也是他能为沈希言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是季白没想到,当第二天他抽空去了铺子里,却发现铺子已经关门了。他又去了沈希言的家里,也是大门紧闭。

    临风问过了邻居才知道,沈希言三人一大早就出了城。

    这下季白才真的变了脸色,“她就这么着急走吗?连一句道别都不跟我说。”

    临风小心地睨了季白一眼,见他脸色铁青,忍不住为沈希言说了一句公道话:“沈姑娘昨天不是来过了吗?想来要见世子爷就是为了道别的,她还是亲自来的,没有带别人呢。”

    季白脸色稍缓,不过却是冷睨了临风一眼:“你是在提醒我,因为你我才没见到她的吗?”

    临风哭丧着一张脸:“世子爷,我冤枉啊,我都是严格按照世子爷的吩咐行事的。”

    季白一噎,冷厉的眼神望着他。

    临风又小声嘀咕道:“世子爷,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沈姨娘的吗?怎么,如今她不是我们侯府的姨娘了,您倒是对她开始上心了?这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临风就差说季白是犯贱了,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当回事,现在人家不把你当回事了,你倒是上心了。

    季白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聪明啊,这么聪明的人就不用跟我去边关了,留在上京里才是你的前程。”

    季白说完,拂袖离去。

    临风一惊,急忙追了上去,“不要啊,世子爷,我要跟着世子爷……世子爷,要不我去打听打听,沈姑娘他们去哪了?”

    季白的脚步一顿,神色复杂,他低声说道:“不用了,她既然没告诉我她要走,就是没打算告诉我她要去哪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找她?”顿了顿,他冷声说道:“她又不是我的侍妾!”

    临风:“……听起来有点像赌气的话啊?”

    “临风,我看你是真的要找死!”季白咬牙说道。

    临风立刻不说话了。

    沈希言这次的目标是宁远,就是忠勇侯如今镇守之地。边关失守,连失三城,现在忠勇侯驻扎在宁远抵御外敌。

    从上京到宁远是一条漫长的路,而沈希言还选了一条最远的路。

    “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这条路得多走半个月才能到宁远呢。”秦风说道。

    沈希言却是说道:“可是这条路线路过苏杭,从这绕路还能去金陵。苏杭乃鱼米之乡,我们可以顺便采购一些粮食药材运往边关。”

    秦风不由得看了沈希言一眼,一脸迷惑地表情:“你说说你,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明明就是一条路而已,你怎么还能看出商机来?”

    沈希言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安却是毫无顾忌地说道:“若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脑子,这世道就太平了,希言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希言失笑不已,秦风却是不高兴了。

    他看了陈安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也是有脑子的,比如说你这么菜,我没必要跟你比智力,完全可以跟你比脑子。”

    陈安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道:“你要对我使用武力?兄弟之情呢?”

    秦风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套你麻袋,你看不到我,自然不知道是我打的,所以兄弟之情还在。”

    陈安:“……”

    陈安目瞪口呆,沈希言却是大笑着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秦风,好样的,谁说你没脑子!”

    秦风一脸得意地看了陈安一眼。

    陈安突然就觉得,兄弟情份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沈希言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的第三天,季白收拾好行装,也率领着部下离开了上京。

    太夫人和忠勇侯夫人皆是泪眼朦胧,苏婉清却并没有出现。

    在苏婉清出了谣言一事之后,忠勇侯夫人便找了理由将苏婉清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上。美其名曰是为了苏婉清好,等事情冷却之后再接她回来。

    忠勇侯夫人一心想让季白娶和静公主,太夫人却希望自己娘家的姑娘嫁过来。婆媳两人因此事一直明争暗斗,这次沈希言让苏婉清名声有损,忠勇侯夫人趁着这个机会就将她打发到了庄子上,算是坐收了渔翁之利。

    只是可惜,没等忠勇侯夫人高兴,琢磨如何迎娶公主呢,季白就要带兵出征了。

    这对忠勇侯夫人和太夫人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其实两人这么着急给季白娶媳妇,就是不想让季白上战场。

    忠勇侯夫人也是因为这个才一心想让季白娶了公主,只要季白成了驸马,自然就不用上战场了。

    只是没想到,两人百般算计,最后还是没躲过去。

    季白心急如焚,一门心思赶赴战场。他的父亲忠勇侯就在边关,若非边关情况实在紧急,忠勇侯也不会接二连三的上折子请求支援了。

    正乾帝这也算是知人善用了,让儿子去救老子,自然没有不尽心的。

    “白儿,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忠勇侯夫人泪眼婆娑地说道。

    季白微微颌首,拍了拍她的手:“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爹,将爹平安带回来的。”

    忠勇侯夫人抹了抹眼泪,一脸担忧地点了点头。

    季白看向了太夫人:“祖母,孙儿不孝,不能在身边尽孝了,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等孙儿凯旋归来!”

    太夫人眼中闪过泪光,一脸动容地说不出话来。

    临风在一边提醒道:“世子爷,时辰差不多了。”

    季白这才转过身,走出了忠勇侯府。

    季白一身银色的铠甲,身上穿的却依旧是沈希言做的那见手工粗糙的披风,遮挡不住他一身的冷厉的气息。

    季白离在黑色大马之上,威风凛凛,眼神威严,他沉声喝道:“出发!”

    季白率领人马出了城,在出城的一刹那,他跟沈希言一样,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从此以后,面前是战场,身后是故乡。

    他愿意为了保卫家国,虽死不惜。

    他知道这一去生死未明,他心中无所畏惧,却有一点点遗憾。他都没有跟她好好告别,甚至不知这一生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他很快转过头去,奔向凶险的战场。

    一转眼,沈希言等人离开上京已经一个月了,天气越来越热。

    现在的他们,已经离宁远很近了。不过沈希言并不打算直接去宁远,而是打算绕路先去苏杭一代。

    这一日,天降大雨,沈希言等人不小心迷失了方向,走到了一条偏远的山路之上。

    山路非常不好走,小道狭窄不说,还都是坑坑洼洼,马车颠簸的沈希言差点把胃都吐了出来。

    沈希言脸色发白地躺在马车里,陈安急的不行:“秦风,到底找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啊?实在不行我们原路回去,先找到休息的地方再说。再这么颠下去,希言身子受不住啊。”

    秦风也焦急地说道:“现在两边都是山崖,雨太大了,泥流开始下滑,现在下山更危险。”

    陈安心头火起:“赶紧先找到休息的地方,你到底是怎么赶车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认识路,结果跑到这么个鬼地方,再这么下去希言就要撑不住了!”

    沈希言虚弱地靠在一边,她摆摆手,“突然下大雨,也不怪秦风。”

    秦风心里也着急的很,又走了一刻钟,终于看到前面有个村子了。

    秦风急忙驾着马车赶了过去,一到村口就看到了一个木板写着双溪村。

    进了村子,路总算是好走了一点,沈希言撑起了身子,掀开了车帘,望着村外。

    沈希言看到村子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村子是真穷啊,因为能看到的最好的房子是一件茅草屋,其他的房屋基本上都是用泥砌成的,雨水打在泥墙上,还往下流着泥汤。

    赶车的秦风此时说道:“你们小心点,这村子有点不对劲。”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村里没有人。”

    秦风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能够敏锐的感觉到人呼吸的声音。

    这么大的一个村子,又是下雨天,怎么会没人呢?

    沈希言皱起眉头,正思索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声。

    沈希言当机立断地说道:“秦风,去看看。”

    秦风二话不说驾驶着马车就过去了。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前面是一片山地,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聚集在此。除了男人之外,连女人孩子都在此地。

    他们正在忙着搭棚子,地里种着农作物,所有人都着急的想要挡住大雨的侵袭。

    刚刚的那一声尖叫,是因为旁边有巨石划落砸到了一个人发出来的。

    村民们当即便去帮忙推石头,可是石头太重了,石头根本纹丝不动。

    沈希言唤了一句:“秦风!”

    秦风立刻就动了,用轻功身形一跃,便到了跟前。

    沈希言也要下去,陈安急忙拦住了她:“你待着,你身体不舒服别出去了,我过去看看。”

    沈希言这才没动。

    陈安打着伞走了过去,大喊道:“我数一二三,大家顺着这个方向一起用力!”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是谁,不过却一瞬间安下了心,立刻点了点头。

    秦风用了内力,这一次虽然依旧艰难,却还是推动了石头,把人救了出来。

    众人立刻将伤者送到了村长家里,就是整个村子唯一一间茅草屋里。

    秦风用点穴配合村长治疗,让村长给伤者治病的时候减轻了不少的痛苦。

    秦风帮了不少的忙,让村长和村民们对他都非常感激。

    等一切终于安顿之后,村长才终于能坐下来跟秦风说话了。

    秦风帮助了人,心里很是高兴。

    陈安却是说道:“村长,看样子您似乎懂些医术?我有位朋友有些不大舒服,您能不能帮忙看看?”

    村长自然点头答应,陈安心中大喜,立刻转身去找沈希言。

    可是等陈安回到马车里的时候,沈希言居然不见了!

    陈安顿时大惊,立刻要跟秦风去找。就在两人慌乱之际,沈希言居然自己一个人撑着伞回来了。

    陈安急忙迎了上去,连大雨打在身上都顾不上了。

    “你去哪里了?你身体还病着,怎么还到处乱跑?”陈安焦急地问道,可是语气里却只有关心,没有丝毫的责备。

    沈希言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只是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他们这么重要,让他们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冒雨也要去搭棚子。”

    陈安愣了一下,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沈希言嘴唇都开始发白了,陈安皱起了眉头,小心地扶住了她:“我们快进去吧,你看看你,脸色都变了。”

    沈希言回到屋子里,村长诊治过后说她没什么大碍,换身干衣服,喝一碗姜汤就好。

    沈希言谢过了村长,她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村长的娘子也熬了一碗姜汤端给了沈希言。

    沈希言端着碗,碗边都磕坏了口,她捧在手心里,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看向了村长,狐疑地问道:“村长,这村子里是以卖药材为生的吧?既然如此,为何还会生活的如此困苦?”

    她刚刚去搭棚子的地方看到,正是种了一大片的药材。她有些不认识,只认识三七。

    按说一个种植药材的村子,不应该这么困顿才是。

    村长苦笑着说道:“我们这个村子世代生活在这里,你们上山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路不好走,这山上的耕地也不多,只能种些药材维持生计。只不过就因为这山地难行,药行都不愿意来,肯来的药行给的价格都很低,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陈安此时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生活?”

    村长苦笑着说道:“搬到哪里去呢?宁远常年征战,时有大辽人过来侵袭,留在山上,日子虽说清苦了些,至少能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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