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明白,你说她不是姜烟?”姜树恩指着姜烟问,语气疑惑。

    “是。”何淑香点头,佝偻着脊背,浑浊的目光转向姜树恩,“烟烟小时候脸上受过伤,右脸颊有一个非常可怕增生疤痕,村里的人都叫她丑姑娘,这个事你一问就知道了。我虽然十几年没有见烟烟了,但是好歹有点印象,她天生就是左撇子,一晒太阳脸上就会长红疹子,很挑食,不吃鸡鸭的,一碰就吐,大家当时还开玩笑说她真是个公主命——看看这样貌,这习惯,绝不可能是烟烟啊。你们会不会是弄错了?”

    “天呐……”叶柳珍发出一声震惊的低叫。

    姜烟冷着脸抬头,手指在身侧缓缓收紧,指尖泛白。

    原来这才是叶柳珍的目的,但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叶柳珍急了。

    她急切地越过探查姜烟身份的步骤,直接按头栽赃,下狠心要让她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不会弄错的。”姜树恩笑出声来,“这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弄错?生活习惯会改变的,晒太阳就满脸疹子也有可能是紫外线过敏,说不定体质好了之后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是啊,当时还是我亲自打理的呢,她的身世我也好好查过,总不能让不明不白的人混进姜家。”叶柳珍接话,“何况就算是我们弄错,烟烟自己怎么可能弄错呢?”

    叶柳珍笑着看向姜烟。

    姜烟维持着迷茫的表情,打定主意不开口。

    何淑香皱眉道:“其他的还说得通,那个疤痕呢?疤痕体质是不可能改变的,我们那小地方也没有什么手术可以做,就算是做了,总得有痕迹吧,连手术痕迹都没有了?”

    一连串的追问让姜树恩眼神微动,心里也起了些许疑惑。

    “烟烟,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姜树恩敛眉问道。

    姜烟抿唇不语。

    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那个疤痕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姜烟是私生女,由外公拉扯着长大,又在发展极为落后的地方,根本没留下照片。傅司眠当时也是直接把姜烟送到国外,没让她见,但她知道如果姜烟脸上真有一道疤,傅司眠绝不可能忽略这样的细节。

    “到底怎么回事?”姜树恩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叶柳珍暗暗勾唇。

    “树恩,你别太严厉了,吓坏了烟烟。”叶柳珍上前拉了拉姜树恩。

    “当时不是你去调查的吗?”姜树恩皱眉,“你查的时候不知道她脸上的疤去哪儿了?”

    “我……”叶柳珍抿唇,半晌道,“我不知道她脸上有个疤。说起这事倒是有点奇怪了,我当时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烟烟的照片,但烟烟的住宅对得上,抚养人对得上,我就没有多想……”

    没有照片?

    姜树恩脸色更沉。

    这事情太蹊跷了。他只见过姜烟一次,就是姜烟出生的时候,那一次立刻去验了dna,安葬了大出血死亡的姜烟母亲,就把人送到乡下去养了,之后一面都没有见过,只是打些钱供她上学,直到姜曼死亡,他才想起有姜烟这号人。

    “姜烟,说话。”姜树恩道。

    姜烟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颤抖地开了口:“爸想让我说什么?”

    众人齐齐一愣,包括叶柳珍在内。

    她本以为姜烟这次还是打算用那种楚楚可怜的戏码试图蒙混过关,没想到姜烟出口便是一句反问,语气还比平时要强硬了许多。

    姜树恩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舅公舅婆说你脸上有个疤,你就没什么可解释的?”

    “爸,你知道吗?外公临死之前嘱咐我,让我不要来北城。”姜烟缓缓开了口,一字一句。

    姜树恩眉头微动,目光深沉了几分。

    “……我没有听。”姜烟继续道,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向叶柳珍,“他说北城不像我们镇上,人人都善良淳朴,我不信。他说姜家这么大,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就已经是种罪过,我觉得他在吓唬我。”

    她说着,泪珠从脸上滑落,抬手擦了擦,吸了吸鼻子道:“可是来这里几个月,是我活这么大到现在为止,最累也最害怕的几个月。人人都不喜欢我,可人人都对我笑,我一出生就没有妈妈,我还天真地以为我在十八岁的时候还可以有个爸……我只是阅历不丰富,但是我不傻啊,我能分清楚好坏,也能分清楚善恶。”

    “我以为和楚家联姻之后一起都会变好的,可先是订婚宴被毁,又是在仓库被误解,想要隐瞒伤口,却被当成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

    “到了今天,十几年没见的舅公舅婆突然出现,我就连姜烟都不是了?我不知道下一次还会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真的很希望自己不是姜烟。”

    一席话说得缓慢而坚定,是姜烟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最痛苦也最挣扎的腔调。

    姜树恩骇然,心里如同波涛一般涌动起来。

    叶柳珍也被震到了,立马转头瞟了瞟姜树恩的神色,暗叹这个姜烟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抓住了姜树恩心里的痛点,拉回同情。

    “烟烟。”半晌,姜树恩上前一步,叹息道,“算了,这件事……”

    “孩子,你说得很感人。”何淑香率先开口打断了姜树恩的话,“但是姜家这么大的家族,你身为其中的一份子,查查也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你要真是姜烟,直接告诉我们疤痕是怎么好端端没掉的,不是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如果不是,姜家要背负的可是比你这些小委屈要严重得多的后果。”

    姜树恩抿唇,收回了要去扶姜烟的手——何淑香说得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姜家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委屈……仔细想想,姜烟虽然受了很多委屈,但谁不会吃点苦头?到底还是乡下来的丫头,没什么见识,受不了罪。

    姜烟咬牙,抬头看向何淑香,眼底已经染上了寒光。

    呵,这倒是个厉害人物,大概叶柳珍私下里也有指点一些话术。

    “我还想问问舅婆是不是记错了呢,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增生的疤痕,不过要说脸上的疤……是有受过一次伤,但不是小时候。”姜烟道。

    她知道现在姜树恩心里起疑,她心里也不确定疤痕是否存在,现在只能将谈话的重点转移。

    而要想转移重点,唯一的办法就是说出一件更让人震惊的事。

    叶柳珍眯眼,直觉不对,死死盯着的姜烟——这贱人还有什么招?

    “那是什么时候?”何淑香果然问道。

    “是我进北城之前。”姜烟抬头,“收拾行李的当天,有一个陌生男人来我家里,什么也没说,不偷不抢,拿刀划伤了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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