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走了不远,就靠着棵树坐下了。

    她本来就是想挣个表现,心里哪会真想着傅司眠的伤?巴不得那伤口赶紧溃烂化脓,截肢的那天她还要去医院门口放礼炮。

    在外面又晃荡了一阵,掐着时间差不多了,姜烟才重新回到了傅司眠待的地方,大老远就看见了空气中扬着的火堆。

    那男人就坐在劈啪作响的火堆旁,火光映着他精致的五官,每一道线条都流畅无比,他还给自己放了个石墩,受伤的腿就架在上面,半只手搭在膝头,慵懒而自如。

    姜烟眯眼,随后撑了个懒腰,做出疲惫的样子上前。

    “运气不好,没找到。”

    她一顿,视线转向旁边的另一个石墩,这才发现傅司眠居然给她也准备了一个,唇角一勾坐了下来。

    换做是从前,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待遇。这人情,果然是欠得值啊。

    傅司眠没有应声,低头在辨识手里的几株植物,显然是刚才在周边采的。

    “这是什么?”姜烟问,“又是草药?”

    “嗯。”

    姜烟缩回脑袋,暗道怪人一个。

    草丛里突然西西索索地响了起来。

    姜烟烤火的手中顿时收了,转头看去,声音突然一变:“傅司眠。”

    傅司眠也循声看来,一眼便看见了那双浑浊的眼以及尖锐的长牙。

    他微微眯了眯眼,看清了那个东西。

    是一只野猪,獠牙已经长得快要顶到眼睛了,此刻正和姜烟对视着,一人一猪,都是直勾勾的神情。

    姜烟似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护在了傅司眠的面前,“你小心点,往后退。”

    傅司眠没动,神情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这个背影。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被人保护过了……又或许从有记忆开始,这是唯一一个曾经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哼哧……”野猪警惕地看了眼火堆,转身跑了。

    姜烟抬腿就走。

    “你去哪儿?”傅司眠皱眉问道。

    姜烟一转头,满眼的激动和欣喜:“肉啊!送上门的肉啊!我去抓回来!”

    “……”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司眠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似乎也是没有必要的。

    不到半个小时,姜烟竟然真的拿回来两块肉,用树枝插着,手上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满脸的笑意十分清晰。

    “我饿了好几天,今晚总算可以填饱肚子。”她往石凳上的一坐,抬手开始烤肉,又笑道,“你放心,我清洗过了,肉都分好放在快艇上,这一整只猪够我们吃很久了。”

    火光映着她洁白的额头,素颜的皮肤分外细腻,弯弯的笑意漾满了双眼,是少见的明媚。

    一头猪……让她开心成这样?

    傅司眠合上眼,心念一动,突然问出了口:“今天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姜烟接话,诧异地挑眉,“要说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当下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扑出去了……啧,大概是太喜欢你了。”

    随口又是一句告白,告白者本人倒是淡定,说着还用小刀分下一块肉,美滋滋咬了一口。

    傅司眠重新闭眼,拒绝交谈。

    “你不信啊?”姜烟回头瞟了他一下,突然在他面前蹲下身,将肉块递到他的嘴边,“给,先填填肚子。”

    傅司眠眯眼,片刻后将肉接了过去。

    姜烟这才环着腿坐下,认认真真凝视着他的双眼,“我承认我是有点鬼迷心窍,但是喜欢你是我的预期之外,很多事情我也控制不了。你平时不信也就算了,现在我们很有可能出不去了,我骗你做什么?”

    傅司眠看着火光,没有搭腔。

    姜烟接着道:“那天你在仓库里让我先走,我就知道我最怕也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其实我一直都警告自己不要对你动心,可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要是不以命相搏,我又怎么会守不住自己?”

    “行了。”傅司眠皱眉。

    这话太腻,他听不下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姜烟起了身,在火堆旁坐下了,十指张开烤着火,目光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变动些许,耳朵仔细听着那头的动静。

    他没有出声,沉默足足有半分钟之久。

    她突然勾唇笑了--不否认,那就是有承认的机会。她很清楚这是傅司眠开始松动的表现,此刻只想狠狠砸一下草地表示庆祝。

    “你问我一个问题,我答了,现在能换我问你一个问题么?”姜烟侧头问。

    以往她开口说这种话,得到的必然是拒绝。但是今晚的气氛刚好,连呼吸声都让姜烟觉得美妙,她突然觉得这时候开口,探到消息的几率会很大。

    傅司眠鼻尖微动,低头摩挲着自己指尖的打火机,“嗯。”

    姜烟立刻抬起下巴,冲着半空中扬了扬,正对着他手中的东西。

    “那个,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

    “是。”

    “我刚才看见打火机上有缩写,好像不是你的名字?”姜烟再次开口试探。

    傅司眠将打火机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趁机观察了一下,发现上面的缩写是“fgr”,看起来并不是傅司眠的所有物,并且以他的珍惜程度来看,背后大有故事。

    “这是第二个问题。”

    “……”姜烟咬牙,转头不语。

    火堆还在噼里啪啦响着,她心里照例骂了傅司眠祖宗十八代,每一位都照顾到了,谁都没有落下,正觉得没趣要起身的时候,傅司眠那头突然再次有了声响。

    “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道。

    “是吗?多重要?”姜烟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见这事情有戏,立刻蹭了过去,但她再问,傅司眠就沉默不语,彻底没了声音。

    天光将亮的时候,姜烟和傅司眠轮流看守,总算是睡了一会儿,两人再次挪到了游艇上,又吃了一顿饱饭。

    饭后,傅司眠坐在岸边洗手,拿着碎布条擦拭伤口周围,姜烟突然蹲了过来。

    “我帮你擦擦。”她道。

    傅司眠指尖一顿,“不用。”

    “我知道你三天没洗澡了,肯定难受得不行。”姜烟又道,“我保证不会偷看,就是看了也没事,我们现在是夫妻。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待多少天,你的伤没好,难道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你受得了?”

    她斜眼看过去。

    这套说辞是她想了很久的,并且只有这一条,她笃定傅司眠会答应,毕竟这个男人的洁癖,能忍到今天应该已经是极限了。

    果然,傅司眠虽然许久没有答话,但她再伸手去拿布条的时候,就轻轻松松从他手中抽走了。

    “脱了吧。”姜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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