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肃飞也走了出来,表情灰败,看了姜烟一眼,“他……他希望你陪着。”

    姜烟抿唇,“我知道,我会。”

    邵肃飞瞬间抬眼,似乎没想到姜烟会有这个回答。

    “看我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两清。”姜烟推门进去, 扔下后面互相看着的两人。

    闻歌眼睛有点湿意,勉强掩下目光道:“这种时候还是嫂子靠谱啊……你说你之前跟嫂子较什么劲?到现在也还是只有嫂子会在我们身边陪着 。”

    邵肃飞没说话,偏了偏头,掩下自己眼角同样的湿意。

    他确实是没想到的。

    他以为姜烟现在要是想报复傅司眠,可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只要她掉头走掉,司眠剩下的这些日子就是终生遗憾,会落得个死不瞑目的结局……可是她居然没有,她竟然没有。

    邵肃飞心潮涌动,半晌深深吸了口气,平下心来。

    门内,姜烟缓缓坐了下来。

    她透过护目镜,看见的傅司眠像是蒙上了一层光影的滤镜一般,他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傅司眠醒着的时候也是安静的。

    但那种安静不同,因为他身上时时刻刻都存在着压迫感,不管怎么隐藏,都是同样让人震慑心魄,无法忽视的。

    可是此刻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清浅,像是随时要断掉一般……她感受不到来自傅司眠的任何压力,反而不习惯了。

    “混蛋。”她吐出两个字,闭了闭眼,半晌才伸出手,攀上了傅司眠的手腕。

    隔着衣料,仿佛能触到一片冰凉。

    大概快了吧?她恍惚想。

    上次叶峰从发病到死亡有多久……最后的关头她没有出去看,因为最讨厌生死离别的场面,这样的场面她实在是经历太多了,曾经也害怕过,后来是面前这个躺着的男人逼着她去适应,逼着她脱敏。

    门外,楚梦璇已经赶了过来,正和施冷说着什么,听到消息之后被吓得呜咽,肃然的气息似乎能够透过门缝一直传到这房间里面来。

    姜烟捏着傅司眠骨节分明的手指,掌心微微出了汗。

    “傅司眠……”她低低道。

    没人回应。

    长久的沉默让她战栗。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人要离她远去了,这个名字……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姜烟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像溺水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却抵不过喉管被包裹的窒息感。

    她开始疼了。

    骤然抽手,她不再去碰他,而是屈膝将头埋了起来,和从前在那个阁楼里一样的姿势,是防御,也是逃避。

    傅司眠……她在心里道,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一声最后妥协,让姜烟脑子里某根线瞬间崩了,泪流满面。

    ……

    黄昏缓缓而至。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晚霞在天际漫天铺开的时候,闻歌将房门敲响了,走了进来。

    姜烟抬头,见闻歌伸手去摸傅司眠脖颈的脉搏,心里忍不住乱了几拍。

    她就这么陪着,不敢去动他,也不敢试探那个结果……

    “还活着。”闻歌松了口气。

    姜烟也刹那间放松。

    于是就这样拖到第二天傍晚,第三天傍晚……姜烟才突然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叶峰当时不过熬了一个晚上就死了,傅司眠就算是体质好,熬过去的时间会不会也太长了?

    她猛地起身推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坐着的几人齐齐站了起来。

    邵肃飞霎时间面如死灰,嘴唇开始颤抖,闻歌眼眶红了,楚梦璇崩溃出声。

    姜烟这才意识到他们误会了什么,立刻道:“他没事。”

    闻歌一愣,“没……没事?”

    “施冷,你来一下。”姜烟道。

    施冷疑惑起身,但立刻听了她的话。

    “带上检查身体的仪器,在二楼。”姜烟又道。

    施冷应声上楼,很快将东西拿了过来,房门再次关上。

    “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施冷试探道。

    她是唯一冷静的人,大概是因为和傅司眠的相处时间并不多,又在实验室里待了那么久,看过了太多以这种方式死亡的人,所以对这样的场面已经熟悉到麻木了。

    “你之前经手的那些人,从病发到死亡大概会有多久?”姜烟问。

    施冷沉吟道:“看体质不同。一般是几个小时到一天。”她一顿,明白过来了,“像他这样昏迷之后熬过三天的,我确实没有见过。”

    “所以,是特例?”姜烟声音开始颤抖。

    她不敢去想那个带着希望的可能性,她太害怕希望破灭了。

    “不能确定,但是……但是肯定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施冷也不敢给她肯定答案。

    姜烟让开一步,“你查一查。”

    “好。”施冷动作起来,“最好送到医院去,我能做的有限,查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就是准确的。”

    “我知道。”姜烟嘴巴发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我出去等你。”

    “好。”

    姜烟快步出了门,没有去门外那些人对着她的视线。

    她现在急需要冷静下来,于是迈步往门外走,独自上了车,就坐在车内摸着方向盘,手指攀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片湿意。

    手肘骤然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她低头顺着看去,摸出了那个盒子。

    这个盒子……是那天傅司眠在去富子的实验室之前给她的。

    姜烟将盒子拆开,里面的东西在露出一角的时候,她颤了颤。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那个银镯子……但是仔细一看,这是一个银镯子不错,但并不是他们孩子的那一个。

    盒子里留有字条,字条上字迹刚劲有力,她认得出来是傅司眠的。

    “我很抱歉,这是我给他的礼物。”

    姜烟咬牙,手上骤然有了湿意,低声骂了一句。

    “王八蛋,你以为做个破镯子就能补偿什么吗?”

    她知道傅司眠的意思,这是他给孩子的礼物,他在补偿,补偿的却不是孩子,是她。

    旁边还放着个u盘,姜烟抽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转换器,插入手机,却发现这个u盘里只有一份文件。

    她点开写着她名字的那份文件,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动,几个大字跃然眼前。

    她一颤。

    “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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