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白从暗处走来,直接往沙发上一坐,闭着眼睛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他现在无暇顾及陆云溪的情绪,以往陆云溪这样吵闹的时候,他顶多觉得烦躁,但今天经过姜烟那样直接地戳破他永远会被陆家牵绊之后,血液里止不住地翻滚着戾气,只想让她闭嘴。

    “你……你没成功?”陆云溪脸上的表情陡然间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你最好闭嘴。”陆飞白冷冷扔出这几个字。

    陆云溪瞬间不敢开口。

    她被陆飞白的眼神给吓到了,从小到大和陆飞白生活在一起,也没见他真的冲自己发过几次火,但今天好像是真的……

    “你被她拒绝,干嘛把火气撒到我身上……”陆云溪起了身,撒腿就跑,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往楼上走去。

    脚步刚踏上楼梯,身后就猛地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砰!

    碎片四处飞溅。

    陆云溪瞠目结舌,张了张嘴转身,立刻加快脚步逃离现场。

    晚间,林清湘回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整个大厅的狼藉,皱眉喊来佣人,但众人都支支吾吾,眼神往陆飞白的房间瞥。

    林清湘了然,也没有逼迫佣人,叫来陆云溪问清楚了情况,架不住陆云溪声声哀求,开口答了。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医院那边我在查,如果真的死了,我会告诉你。”林清湘道。

    “不可能!”陆云溪猛地尖叫,“司眠哥哥不会死!”

    “注射了那个病毒,没有人不死。”林清湘说完,自己心里大为快慰。

    她一直在等,等傅司眠的死讯。

    当然,她知道傅司眠体质是比一般人要强,以前给他做实验的时候就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预计傅司眠出事的时间也会比一般人要更长,这几天她始终按捺自己不要着急,富子已经暴跳如雷了,所有人都在等这个消息。

    实验室无法重建,实验资料被销毁大半,这一次只等傅司眠一死,富子紧接着要处理的就是姜烟,那女人胆大包天地毁了他们一半的实验进度,就该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

    电话铃声将林清湘的思绪给扯了回来,林清湘一看来电显示的人是富子,瞳孔骤然一缩,深吸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电话接起……

    医院。

    闻歌加派了更多人手在医院周围,同时跟傅司眠汇报情况。

    “陆家的人急了,在各大医院查你的消息。”闻歌道,“看来他们也觉得你久久没有传出死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傅司眠垂眸听着,没应话。

    “现在需要做什么吗?”闻歌又问。

    “不用。”傅司眠轻轻摇头,“这两天多找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要休息两天,做点该做的事。”

    他说着,偏头看向窗外。

    枝头摇曳的新绿,是盛夏来临的前兆。

    该做的事?

    闻歌咕哝一声,转身出门,不到几秒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嫂子?嫂子你怎么来了?这就休息好了?哦!是来看司眠的吧——”

    最后一个“吧”字又响亮又悠长,生怕姜烟不承认似的,拖长了语调提醒里面的傅司眠。

    姜烟:“……”

    “行了,你出去。”她道。

    “得嘞!这就滚!”闻歌笑嘻嘻地替他们带上了门,一转头,又和邵肃飞对上了视线,两人在沉默两秒之后,毫不犹豫地趴向门边。

    “嘘。”闻歌做了个手势。

    邵肃飞皱眉,“嘘什么,我还没说话。”

    “啧,这不就说了吗?”

    “……你不觉得你更大声?”

    ……

    外面的动静可谓是清清楚楚。

    姜烟眯了眯眼,抬步往床边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没有先望向傅司眠的脸,而是经过了他雪白的床单,又经过了他抱着纱布的手指,随后沿着胸膛向上,目光似乎能透过那层厚厚的防护服, 一直看到他的内核, 他的灵魂。

    视线相对,姜烟颤了颤。

    “饿吗?”她装作若无其事,拉着凳子坐下了。

    “饿,想吃水果。”傅司眠立刻指了指柜子上的水果篮,“苹果。”

    姜烟哑然。

    还挺会顺杆子往上爬……

    但话都说出来了,她伸手去拿苹果,顺着刀尖开始削,眼神在掠过傅司眠的手指时,忍不住又是一暗。

    “断指接得很及时,所以日常使用是没有问题的,看不出什么异常。”傅司眠淡淡道,“只是不能拿手术刀而已,不会对正常生活造成影响。”

    姜烟抿唇。

    她没想到傅司眠会用这么坦然的语气跟她讨论起手指的问题,呼吸免不了放慢了几分,良久才道:“但是上手术台就是你的日常生活。”

    所以怎么可能不影响?

    这个问题横亘在她心里很久了。她曾经痛哭咒骂过傅司眠,想要他尝尽一切她尝过的苦楚,也曾经对着傅司眠发难,为了扎他的心,她说过有些痛苦是不可能挽回的……但现在这样“不能挽回”且“永远后悔”的事,傅司眠为她做了一件。

    她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她是真的不需要傅司眠来偿还的。

    “那是以前。”傅司眠的声音很清晰,突然越过手,将姜烟握住了,“以后不会是了。”

    她抬眸,目光微动。

    “我现在开始觉得,之所以让我彻底失去了上手术台的机会,就是为了让我体会不一样的人生。”傅司眠轻声道,“以后我的日常生活里不是一个人,还有你。或者说……姜烟,只要有你,做医生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姜烟眼睛酸得很,她觉得自己这个情绪有些难堪,于是批命忍着,将他的手给撇开了。

    “为了讨到好,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职业梦想说不要就不要了,有点志向成吗?”姜烟道。

    傅司眠低笑了一声。

    “笑什么?”她抬眼。

    傅司眠看着她切好苹果,伸手将牙签插进果肉里,递到了她的唇边,“你看过我的遗产清单了,应该知道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不用担心。”

    姜烟撇过眼。

    她觉得自己疯了,现在从傅司眠嘴里听见“一辈子”这三个字,竟然觉得无比顺耳动听,甚至有点让人脸热。

    “你想看看它吗?”傅司眠抬手,晃了晃。

    姜烟一愣,几秒后放下了果盘,目光灼灼地看着傅司眠,“想。”

    从傅司眠受伤开始,她就一直在躲避关于他伤口的话题。

    既然今天提起来了,她也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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