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双曾经在骁王的营下,与骁王相处过,自然是辨认得出他的笔迹,既然是骁王的手谕,便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说到底,程无双心知自己的这番皇帝赐婚,二殿下是蒙在鼓里的,换了一般的女儿家,这样先斩后奏地入门,可能要打退堂鼓。

    可是她程无双可不是那些个扭捏的后宅妇人,自从她见了骁王第一眼起,便对他一见钟情。别人都道她乃是因为成了女将军而耽误了婚事,其实前往程家登门求亲的又岂是少数?可是她心内一直放不下那挺拔的身影,又怎么会轻易地将自己嫁出去?

    所以当皇帝跟父亲提及了有意将自己许配给骁王为正妻后,她便是主动进宫,面见皇上,压根没用父亲,自己亲自应承下了这门婚事。

    原本她安心留在京城的骁王府即可。可是她却不愿。既然骁王先娶的侧妃身在淮南,她有何留在京城的道理?

    这就如同领兵的元帅应与部将在一起是同等的道理。当下便奔赴淮南,熟悉着骁王府的人事,也是一意要让骁王知道,他不在府衙的期间,自己治理府宅事宜的能力,并不亚于她领兵作战的能力。

    面对这等毫不扭捏的二儿媳,霍允倒是笑得极为开心,在程无双出京时,特意命皇后亲自到城门为这位二儿媳送行。

    在他这三个儿子里,便是这老二看似恭顺其实最离经叛道。他对自己的二子也是心内最为复杂的,一方面要忌惮着他实力不能太过壮大,以免危及皇权;而另一方面也在暗暗地磨砺着他的能力。

    大齐的江山来之不易,稍有不慎,霍家便是会一朝又被打回原形。

    老大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本该是万里江山的继任者,可是却是个空有着野心,毫无建树之辈……

    他这个做父皇的不是没有给太子机会,当初他将霍尊霆调置淮南,又将整顿盐业的事宜交由太子,便是期许着他趁此机会做出些建树,让满朝的文武看上一看这储君的治国能力。

    可是近两年之后,结果又是怎样?他堂堂太子接着接收盐业的由头,竟然是顺理成章地侵吞了山东盐场近一年的税银,这个大儿子自以为与沈国舅里合外应,配合无间,其实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伎俩却是被霍允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底。

    到底是扶不上墙的!新野时穷苦的日子在这个大儿子的性格上烙下了太深的印迹,睚眦必报而又小肚鸡肠,在钱银上,眼皮子浅啊……可怎么能担当一国之储君?

    反观那老二,被扔到了淮南那不毛之地,刚开始王府里简直都穷得不开锅了,可也是这短短的时日,霍尊霆却改建盐场,开通商路,将邓怀柔一党从盘根错节的淮南连根拔起,哪一样单拎出来,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政绩!

    如此比较,也不能怪他这个父皇不顾及长幼之分,毕竟大齐还是要一脉绵延下去的……只是这老二的政事能力毋庸置疑,在儿女私情上却是处置得不够大气,独宠一个前朝的落败千金,愈加到了无状的份儿上!

    在內寝床榻上怎么娇宠,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将来那大齐后位上坐的难道还要是前朝抗齐名将的女儿不成?

    霍允深知自己这老二的脾气,竟是要从他身边硬生生除了那女子,父子二人的脸面上也是不大好看的。倒不如给他指派个出色的女子分散下他的心神。

    只是那尉迟氏本身也不是只靠女色侍人的平庸之辈,若是随便指派一个正妃去,还真怕是压制不住那女子的出色,于是便是左右权衡,才想到这个程无双。

    程无双的容貌也算是上乘,与那飞燕相比各有千秋,但是她在军功上的建树,却是那只会奇工机关的小妇不能比拟的。

    老二不傻,又是心怀大志的,就算是他不爱程无双,却不能不敬这位立下了军功的女将军。身为未来的大朝之后,得到夫君的敬重,远比娇宠要来得重要!将程无双放入到骁王府里,一则是以正王府之气。其实也是希望这老二明白,他这个当父亲的拳拳之心!

    程无双深谙朝堂之道,她一早便是看出,骁王乃是金鳞绝非池中物!齐帝的心内还是极为看中二子的,这个骁王的王妃一职,若是用心经营,其前途绝对是比大齐的女将军要来得昌远!

    如今程无双算是带着二圣的一份重托来到了淮南,却是未及入府坐稳,这小小的侧妃便是急着出府,就算是顶着骁王书信的名头,也未免是有些不给面子,当下便是淡笑道:“既然是如此,那不如你我姐妹二人一同上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飞燕微微一笑道:“那是极好的,只是……妾身一直未走,乃是因着邓怀柔部的余孽未除,淮南局势未稳,加之二位公主一直在淮南府,真是怕府中没有掌事之人,辜负了皇后的信任,原本也不过是左右犹豫着犯难。现在正妃来了,程将军的大名谁人不知?在军事上的建树要比妾身强上许多,莫不如请正妃前往北疆,顺便带着妾身画好的图纸,一并呈给骁王。妾身正好可留守在淮南,照顾着安庆小公主……”

    听了飞燕这话,程无双的一双大眼儿微微眯了起来,她原本就听说了骁王府的侧妃在王府里甚是如鱼得水,不但手头的钱银阔绰,而且还帮着骁王处理着琐碎的诸事,如今一看,的确是不假,方才打赏大内太监的钱银,竟然顶得朝中一品半年的俸禄,一个小小侧妃竟然是手眼通天地代为教管着小公主……

    而骁王此时并不知皇上赐婚一时,原先依着皇上的意思,自己领旨入府待得骁王归来已经过了些年岁了,就算他胆大肆意地想要抗旨不遵,可是要一个入门这么久的御赐正妻撵出府门,群臣御史大夫们也是不干的!便是不愿也已经是木已成舟了。若是自己现在贸然前去北疆见骁王,依着骁王的脾气,一怒之下,十有八九能将自己一路送回到京城大内禁宫的门前的,岂不是要自讨没趣?

    程无双觉得自己并不比急于去争骁王的宠爱,如何从这尉迟氏的手里夺了王府里钱银账本的掌控实权,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这么想来,让这尉迟氏去北疆暖床,倒是上上之策了。

    她是随军打过仗的,自然是知道男人在军中煎熬的苦闷,战场上的厮杀最是让人热血沸腾,下了战场,若是有芙蓉帐暖最是纾解心神。不然为何充军的营妓有增无减,那一水儿的红帐一入了夜,便是暧昧之声不断,营帐微颤,烛光一亮便是半宿。

    如今骁王亲自写信给这妇人,虽然美其名曰是要她去改良军器,可是如今战事吃紧,哪里是修修补补的好时节?这个妇人虽然顶着才女的名头,那些个不入流的技巧怎么能是战场上需要的?分明便是骁王去了漠北,夜间生火,需要个降火解闷的女子罢了。

    她程无双既然嫁与骁王,心内倒是没有那独宠的奢望,那样英伟的男子,日后必定被大齐的九五至尊,后宫佳丽岂是会短少?她存的是身为贤后,辅佐骁王之心,必定不会争这一时的情爱短长!

    既然骁王缺少个暖床的,那她便恩准了这个妾室前去边疆又如何,左右不过是给自己的丈夫送个舒缓身心的家妓罢了!利用这点时间熟悉了骁王府内的私库账目,以及与二位公主联谊情谊才是重中之重!

    这么左右挑拣着权衡,程无双微微一笑,浑不在意道:“骁王亲笔要妹妹前往,我岂可李代桃僵?还请妹妹放心前往,服侍好骁王的饮食起居,淮南府的事情,便是交由我处置好了,妹妹以后倒是省心不用耗费心力了,便是一心服侍了王爷便好!”

    飞燕一早便料定,这程无双会这般说,当下便是一福:“既然是如此,那么飞燕就此向王妃别过!”

    当飞燕的马车出了淮南府时,宝珠犹自有些不甘心,她如今呆在飞燕的身边久了,自然心内向着自己的女主的:“那船坞造船,商路开通,哪一样不是侧妃您的心力?当初为了改进商船的图纸,一连煎熬得几夜都没合眼,如今倒好,竟是全成了……”

    宝珠话没说完,便被飞燕不急不缓地打断:“都是王府之物,哪一样不是归到骁王的名下,以后这王府里有了正经的女主子,你说话可是得小心些……”

    宝珠当下便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飞燕却是微微长叹了口气,心内异常的疲惫:这一天,早在她入府之时便是想到了。原本是要守住本心,无欲无爱的,却不曾想在与骁王相处时情根深种。今日在那程无双的面前,她也是极力把持,才是不至于失态。可是内心翻涌的酸意却是不可抑制的。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绝不会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丈夫!

    这一点,她还是如同那个多年前在白露山的喜帐外孤站一宿的执拗女子一般,毫无半分长进!

    第143章

    前往漠北的路途遥远且漫长,随行的除了宝珠等侍女外,还有是十余名护卫。前行的路线都交由这群侍卫安排。因着为了稳妥,所走的路线都是以安全为第一要务。并没有急于前行去走险路。

    当走了水路,过了关卡,一路来到了金门关外时,大漠风光便是渐渐地显露的出来。沿途群山绵延,土黄的颜色如同疮疤插在零星的植被之外。大风在马车的卷帘外打着璇儿,发出呼啸之声。

    这一切都是飞燕熟悉的。在车里,她命宝珠从妆匣子里取了一罐百合香膏,抠了一块涂抹在自己露出的肌肤上,然后对宝珠说道:“你也抹些吧,这个时节漠北最干燥,若是晒得起皮了,夜里那肌肤会疼得睡不着觉的。”

    宝珠连忙应下,帮助侧妃涂抹均匀了膏脂后,便自己又涂抹了些,可是心里却暗暗佩服:侧妃竟是懂得这么多关于漠北的风俗,莫不是在书本上看到的?

    进门关外,出关时,已经临近暮色,不宜赶路,于是马车便在金门关外最大的客栈——玉泉客栈留宿过夜。

    飞燕这一路为了避免麻烦,都是身着男装。她的个子本就高挑,容貌又是清丽而不妖媚的,待得穿上一身儒衫青巾,真好似风度翩翩的江南美书生。

    因着夕阳西下,飞燕一行人入了客栈时倒是并不惹人耳目,便是选了五间上房安顿了下来。

    侍卫长柴进询问飞燕是否提前信鸽传书,通知一下骁王,好让大营派出兵马前来迎接。飞燕却是犹豫了一下。

    她此次前往漠北,乃是先斩后奏,骁王并不知情。可是到了那儿,该如何跟骁王去说,便又是一件挠头的事情了。而且……他若知道皇帝亲赐了正妃,他的心内又是作何感想?

    当时出走时,凭借的是一股激愤之气,现在到了漠北的荒凉之所却一时间头脑又慢慢冷却了下来,左右掂量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之处。此等拈酸吃醋的行为怎么能逃得过骁王的厉眼?到底是有失了妇人的德行……到底是去不去大营?一时竟是无法拿定注意。

    如此想来,飞燕微微叹了口气,冲着柴进说道:“暂且先缓一缓,待得入了白露山一带再说也不宜迟。”

    柴进听了便垂手退出门口,嘱咐门口的侍卫看护好侧妃,便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去了。

    方才宝珠给楼下的伙计使了钱银,所以伙计很是殷勤地送来了热水倒在洗刷干净的浴桶里让贵客洗去这一路来的疲劳。

    飞燕宽衣泡在了热水中,任凭热气蒸腾,一时间倒是舒缓了几许疲劳。正在合眼养神之时,楼下却是传来了一阵噪杂之声。似乎是有人在打砸着东西。

    飞燕马上睁眼,唤来宝珠道:“你且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宝珠连忙去开门,不一会便慌张的地跑回来小声道:“侧……侧妃,外面来了一伙土匪一般的人物,说是要缉拿一个叫……叫什么诸葛书生的……”

    飞燕闻听此言,登时杏眼圆睁,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诸葛书生?”

    宝珠点了点头:“现在他们要挨个房间的搜查,楼下掌柜的阻拦都是拦不住的,现在刀都架在了脖子上,吓得一动也不敢都动了。

    听完了这话,飞燕不禁拧起细眉,心里顿时一翻。此地虽然出了关外,但因为离着金门关很近,算是治安良好的地带,距离纵深数百里的三不管混乱之地还算尚远。却不知楼下的是何等来头,竟然在此地大张旗鼓的搜查。

    想到这,她连忙从浴桶里出来,将微湿的头发挽在头顶,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好,然后穿上了外衫衣袍。

    就在这时,可以听见外面的楼梯间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有一群人已经气势汹汹地上楼来了。紧接着便是房门被踹开,客人们的惊呼声与怒骂之声此起彼伏。

    很快那对人马就移向了飞燕所在的客房,可是没有到一半,就被柴进等人拦住了。

    “站住!”柴进乃是北方的八尺大汉,脸膛不笑时,一脸的横丝肉,乍一看绝非善类。

    那领头前来搜人的乃是一声胡戎的打扮,也是一脸不好相与的,一路畅通无阻地到此,却是骤然被人拦下,当下便是瞪起了一双狼眼,紧握铁拳朝着柴进挥舞了过去,这个柴进原是骁王旗下的先锋,虽然无统兵之才,可是论起甩膀子打仗,剁人卸大腿来却是骁家军里数一数二的手黑心狠。

    待那胡戎汉子挥来拳头时,柴进微微一躲闪后,朝着那过来的臂膀就是一记劈山削冈,挨得近的人都能听到那骨缝断裂的声响。那胡戎汉子吃不住劲儿了,登时怪叫一声便后撤。

    后面的人那些胡戎侍卫一看,便是嗷嗷怪叫,抽出宝剑便往前冲,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清亮的声音,发出一阵听不懂的短促命令,似乎是叫他们住手的。

    飞燕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脸蛋黝黑,浓眉大眼儿的异族姑娘走上了楼梯,只见她身着貂尾短皮裙,脚上蹬着一双马靴,手上则拎着一根长长的马鞭,一脸杀气地望向柴进,突然目光一凛,直直地越过柴进望向了飞燕所在的房门,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别人许是听不懂着北地的蛮族语言,可是飞燕在北地经营了那么久,对于当地的方言甚是熟稔,她听得分明,那女子说的是:诸葛书生应该就是藏在这间屋内,多挑拨些人手过来,将他的属下统统杀死,但是要将那混蛋生擒活捉,等捉到后,我要亲自剜下诸葛这厮的心脏来祭奠先祖!

    话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慢慢挤出来的。飞燕真是想不出自己跟这姑娘有什么昏天灭地的仇恨,竟然让她不管不顾地跑到大齐的地界来撒野?

    眼看着又一队精兵冲上了楼梯,飞燕心知自己这方身单力薄,唯有一个“拖”字,连忙来到桌前,匆忙拿起宝珠放置在桌子上的妆盒,取出眉黛,沾着墨黑色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折叠好交给宝珠吩咐道:“一会趁着我与这群人说话的功夫,你让一旁的侍卫回房将信鸽放出去。”想了想,又从包裹里翻捡了一样东西,压在枕下,扔在地上,然后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冲着那位蛮族女子抱拳道:“不知尊下是何方高圣?”

    那女子眼见着那房门打开,走出一位清瘦斯文的书生,便是一愣,只是上下打量而不说话。

    飞燕以为她是听不懂汉语,便用胡戎方言又问了一遍。

    那蛮族女子显然没有料到这么一个清瘦斯文,看上去便是南方书生模样的公子,竟然一张嘴便是地道的北方胡戎方言,那两只大眼儿里似乎有些个火苗微微地闪了一下,微微一笑,径直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叫什么名字?”

    飞燕本以为这女子既然是来抓诸葛书生,必定是知道她的样貌的了。没想到这女子方才提起她还咬牙切齿,这一会的功夫,竟然是认不出的模样。不由得心内狐疑,心念转动间开口压低声音说道:“在下迟燕飞,身居江南,此番出关乃是为了做些皮毛马匹的生意,方才我的家奴误会了姑娘的手下,出手误伤,在下情愿出医药银子,还望小姐莫要见怪。”

    这一副斯文有礼的做派,在北地倒是稀罕,飞燕穿着高领长衫,正好遮挡了脖子,她凤眼微调,容貌清秀,做男子相貌时,还真是有些风度翩翩雌雄莫辩之感,以前身在北地时,她便经常作男装跟随樊景外出,所以无论是做派,还是言谈举止倒是不露痕迹。

    那姑娘慢慢走上去前,柴进还是要挡,却被她猛一挥长鞭,裹住了腰身,八尺大汉竟然被这臂力惊人的姑娘轻轻松松一下子甩飞下了楼梯,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惊得楼下的众人四处逃散。

    柴进被摔下去后,便被十几只刀枪抵住了喉咙,可是那表情却是分外的震惊,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女子从二楼掀翻了下来。

    飞燕余下的侍卫也被群后上来的胡戎精兵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动弹不得。而那姑娘倒是可以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飞燕的跟前,在她的身旁慢慢地踱了一圈,伸着脖子嗅闻了一下她微湿的头发,开口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道:“刚洗过澡?你们南方的男人都是这么香?”

    这样轻佻的举动本是让飞燕心内一惊,自以为是被这胡戎的女子辨认出来了,却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一问。当下便是酝酿着道:“用了些江南时兴的皂角香料,姑娘若是喜欢,在下便送给姑娘些如何?”

    那女子微微一笑:“嘴巴这么甜,你很会讨女人的欢心啊……”

    就在这时,楼下又进了几个人,手里举着插着信鸽的长箭,用胡戎语道:“首领,有人放信鸽!”

    这下飞燕身后的宝珠简直是要哭出来了,这最后的一线生机竟是被这么硬生生的钉死在了利箭。

    那女子表情一凌,伸手接住了楼下扔甩上来的信鸽,从那脚爪的芦苇筒里取出了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王白各一戈!”这位胡戎女子虽然识得汉子,识得汉字,可是一时间,也是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来。

    其实乃是飞燕与骁王平日里信鸽传信的嗜好,总是喜欢拆开字体,隐藏些部首,这样也可避免一些重要的书信不慎落入敌手。

    那纸条的意思其实就是“玉泉客栈”之意,只是隐去了部首拆开了字体而已。骁王若是收到书信,必定能认出自己的字体,并会快马前来增援。可是现在这信鸽已经是落到了这个女子的手里,就算她看不懂是何意思,也是必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女子表情顿时变得肃杀,伸手抓住了飞燕的胳膊道:“你是要给谁发信?这纸条是何意思?”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声轻笑:“迟公子,我们竟是会在这里相遇,当真是缘分啊!”

    飞燕顺着楼梯往下一望——这玉泉客栈还真算是南来北往的咽喉要地,楼下站着的分明便是跳崖不知所踪的卫宣氏。

    只是她再不复淮南时的雍容华贵,一身胡戎服饰,眼角眉梢也俱是更加冰冷的寒意,在望向尉迟飞燕时,目光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她并没有拆穿飞燕的身份,而是走上了楼梯,冲着那胡戎首领道:“这位迟公子是我的旧识,我们有些夙愿未了,不知首领能否将’他‘交由我来处置?”

    那个胡戎首领狐疑地看了看卫宣氏,似乎是很信任她的模样,便是放开握住飞燕的胳膊道:“将这些人统统带回部落!”

    此时整个客栈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那些胡戎兵卒手握画卷在跟每个人挨个对照,去找寻着诸葛书生。

    飞燕被押下楼时,一眼便扫到那画卷上的人像……那眉眼……分明就是前朝的皇子宣鸣!

    心内正震惊之余,卫宣氏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贴耳轻声道:“想要活命,就乖乖扮好你的迟公子,不然……”

    这群胡人悍匪来也匆匆去也如风,在搜寻未果后,便带着飞燕一行人押上了随行的马车,乌泱泱地疾驰而去。

    惊魂未定的客栈老板,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方才那位公子气度不凡,那些个吃穿用度绝非普通客商所能比拟的,这样的人物若是有个背景身家,又是在他的客栈出事……可是不好说清了……想到这,疾步来到了刚才被劫走的客人的客房里,一下子扔在地上的枕头,拾起时看见枕套里似乎插着什么文书,拿出一看,却是通关的度牒。

    掌柜的将那度牒展开,待得看到上面的文书时,手愈加的颤抖起来,竟是连跪带爬地下了楼梯,扯着一个伙计说道:“快!赶紧备马!快快地去官衙报信!不然我这一家老小可真是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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