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在朱桂芳后面,满头白发,走路一瘸一拐的老人,就是苏锦鹏。

    苏锦鹏老了,再也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华,也没了做生意时的脑满肠肥,看上去,只是一个被生活折磨,被这么多年牢狱之灾磨平了棱角的可悲老人。

    苏今没有上去相认的欲望,她只是看着这两个曾经恨到骨子里的人,如陌生人一般走过她的身边,渐渐走远。但不知是否血脉相连,苏锦鹏明明已经走远了,却忽然回过头,看了过来。

    苏今冷漠的别过脸,走向另一面的出口。

    苏锦鹏愣了愣,朱桂芳又在催了,他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今今了。”朱桂芳冷笑着说道:“得了吧,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别是死在外头了!”苏锦鹏垂着头,嘴唇翕动,没有再说话。

    看到曾经痛恨的人现在生活的这么窘迫,苏今却没有觉得十分痛快,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的情绪低落一直持续到江禹臣回来,不等他问,她就说:“我今天看到苏锦鹏了,他过得挺不好的。”

    江禹臣摸摸她的头,问:“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苏今深吸一口气,“让他用余生来赎罪吧!”妈妈虽然不是他推下楼的,却因为他而死!他不值得原谅!

    江禹臣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如果有可能,他情愿她什么都不要想,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米虫。

    但是,怎么可能呢?

    聂姿刚当上董事局主席,发布的第一份文件,就是解散“冰姿”团队,停产一切有关“冰姿”的产品,包括那款润肤露!

    “呵,这爆脾气!”苏今看到文件时,只能用佩服来形容了。接着又不无痛快的说,“不知道聂国昌什么心情。”

    聂国昌的心情当然是生气加心痛的,他的亲生女儿,偏偏要和他作对,毁了他一辈子的心血。

    父女俩如何争吵的外人不知道,周女士只听到书房里父女两个争锋相对,却又不敢相劝——聂姿恨自己,越劝只会越闹得僵。

    等到聂姿怒气冲冲的出来,狠狠瞪她一眼之后离开,周女士才进书房看聂国昌。这一看就吓一跳:聂国昌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送医之后,医生宣布:聂国昌中风偏瘫,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周女士一边感叹自己命途多舛,一边打电话给聂姿,带着哭腔和不满控诉道:“那毕竟是你爸爸,你怎么能把他气成这样呢!”

    聂姿怒骂:“如果不是你,我们家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别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你才是那根搅屎棍!”

    周女士被气得直哆嗦,可是看着瘫痪在床的老情人,想想已经离了婚还在保外就医的前夫,还有为了个□□就不认自己的儿子,只能硬着头皮在医院照顾。

    两厢都乱着,只有苏今和江禹臣岿然不动。天气转暖,心情好时,两人还一同去了香港参加苏富比春拍会,拍了一件艺术藏品回来挂在客厅的墙上。还帮季云开的儿子梵梵带了件平安扣,周五晚上一起吃晚饭时,把礼物送了出去。

    梵梵已经上幼儿园,长得和江菲几乎一模一样,男孩子如此艳丽,倒是少见。

    苏今曾问江禹臣:“季云开的儿子叫季梵希,如果再生的话,叫什么好呢?”江禹臣沉思片刻,回答道:“还有思哲、玛尼啊!”苏今笑喷。

    吃完晚饭,两家人准备回家,无巧不成书,苏今电梯口遇到个熟人:张彤彤。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写到现在,让我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想尽快完结,又不想烂尾,可不知道怎么把握了,纠结!

    ☆、第二十三章

    张彤彤虽然说服韩昱让自己回国,可是一回国就过上了笼中鸟的生活,韩昱请的两个保姆,一个照顾孩子,另一个就是来监视她的。就连她出去见自己的妈妈,也要得到批准。而韩昱给她的钱,也只够零用。她终于明白,继续跟着韩昱,没有出头之日。

    她想回到演艺圈,已经被经济公司雪藏一年并解约,她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韩昱更加不允许!于是,她只好借着从前的关系,找到了正在筹集资金和演员拍电影的陈导演。

    陈导演晚上有个饭局,张彤彤知道之后,把自己打扮的性感撩人就出门了。

    即使是在孕期,多年的演员生涯也让她严格的控制饮食,哪怕是生了孩子,她也没有给孩子喂养母乳,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身材。

    在饭局上,陈导对她是又摸又亲的极尽揩油,她心里犯恶心,面上还是得笑着逢迎。可是都这样了,陈导还是没有松口,饭局结束后,张彤彤手里就多了张房卡。

    潜规则,她懂!

    去洗手间补个妆,准备乘电梯去楼上的客房,却如此不期然的,遇到了苏今和江禹臣。

    江禹臣一直无视她,她已习惯,可是苏今眼里的蔑视,让张彤彤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已被人扒光了所有衣服,供人嗤笑和唾骂。

    两座电梯同时抵达这一楼层,各自走进,一个上,一个下,就这么交错开去。

    张彤彤靠在电梯墙上,忽然想哭。可是当电梯到达了客房的楼层,她却重拾笑脸,继续走上她痛恨却又不得不走的路。

    第二天,张彤彤上街扫货。

    结果,又遇到了苏今。

    苏今是和江菲一起逛街的,也是江菲说前一阵儿太忙,没空逛街,马上都换季了,得去买几身衣服穿。季云开立马表示愿意帮老婆拎包,被江菲一句:“女人逛街,男人跟着干嘛!”给顶了回去,于是,便由苏今陪着,顺便一起买几身春装穿。

    上街前,季云开鬼鬼祟祟的跟苏今交代:“千万别让别有用心的人靠近我老婆,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尤其是女的,拜托了嫂子!”

    苏今腹诽他神经过敏,自己就是个女的,他倒也不怕!

    可是逛了一圈下来,苏今真不得不佩服季云开的预知能力——还真就让她们碰上一位不大对劲的姑娘呢!

    江菲看到那面带哀怨,目光含泪的小姑娘就石化了。

    苏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呀,好一朵出尘脱俗的白莲花,恰似那不胜凉风的娇羞啊!

    就是这姑娘的眼神不大对劲,怎么看向自己时,带着股怨恨啊!

    白莲花走到她们面前,指着苏今,尖细的嗓子问江菲:“她是谁?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女人吗?那她到底是谁?”

    啊!苏今明白了,这就是……连忙解释:“我是她嫂子!”

    白莲花一听,再看江菲的神色,立即换了副面孔,柔柔弱弱的打招呼:“嫂子好!”

    苏今忽然有种“季云开危矣”的感觉,看向江菲,江菲皱着眉,说:“嫂子,你先到咖啡厅等我会儿。”

    “好!”苏今立马没义气的跑路了,遇到这种情况,义气无用,还是不掺和了!不过,她一进咖啡厅,就立马打电话给江禹臣让他来救场了。也不知道江禹臣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叫她先在咖啡厅等着,他回头叫季云开去。

    苏今哪里知道以前江禹臣被季云开花式虐狗了好几次,现在扳回一局,存心要他难堪呢!

    侍者刚端上杯咖啡,还没喝,苏今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收获丰富的张彤彤。

    张彤彤还没发现她,正手忙脚乱的接电话,电话是陈导打来的,告诉她那部戏的女一、女二、女三到女n的角色都定了,她这次是没机会啦!不过,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咯!

    “陈导,有话好商量嘛!不演女一,其他角色也都可以啊!随便什么……没台词?没台词也行啊!只要露个脸,哎呀能在您的戏里露个脸……毁容的?喂?喂?陈导……”电话那头已经挂了,张彤彤喊了半天也只听得到忙音,若这里不是公众场合,她真要破口大骂了!

    等她悻悻然挂上电话,一抬头,就看到苏今似笑非笑的眼睛。

    苏今生了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光清亮。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看上去还是一派清明。不像张彤彤的,床来床往,风尘气重。

    张彤彤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苏今!

    她自认不比苏今差,也足够努力,可是两人现在的生活,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是首席设计师,豪门贵妇;一个是被雪藏的演员,暗里小三。可是这两个人,偏偏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在小时候,苏今比她的境遇还要差很多。

    张彤彤要怪,就去怪她不成器的父亲,或是拔鸟无情的韩昱。可是她真正恨的,却是苏今。

    人一旦开始嫉妒,心理就会扭曲,扭曲的连是非对错都不分了。

    苏今未开口,张彤彤先说话了:“这么巧啊,苏今,咱们好像很久没见了吧?”

    “昨晚不是才见过?”苏今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嘲弄。

    张彤彤哼道:“是吗?我倒是没在意,只记得上回见面是在片场,你让韩昱打我来着。”

    苏今点点头:“嗯,看来你被打得挺疼,到现在都记得呢!”

    张彤彤咬牙瞪着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忘!”

    苏今微微一笑,抿了口咖啡,眼神一转,忽然变得犀利起来。说:“你怎么还在过这种日子?”

    “什么?”张彤彤一愣。

    “挣扎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过着这种,让自己厌恶的生活呢?”好像真的很惨不忍睹似的,苏今把目光瞥向窗外,口中的话却没说完。“自以为很努力,其实努力的还不够以至于不成功,这也就罢了,至少努力的方向没错。可是,有一种人,连方向都没摸准,就拼了命的往上钻营,你也就只配活成现在这样了。”

    张彤彤嘴唇发抖,脸颊上的肉也颤了两颤,气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成功了?韩昱要离婚了,他会娶我,你还不知道吧?”

    真会自欺欺人,苏今嗤笑,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昔日闺蜜,一字一顿的说:“一日为三,终身是三。”看到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苏今顿生快意,“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曾受过的苦难,所以你,注定是个卢瑟!”

    “你以为你就能好到哪里去嘛!”张彤彤的面具终于端不住,破碎了。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出来,引得咖啡店里的人纷纷侧目。压抑的太久,人总要找个发泄口,何况她对苏今本就积郁过甚。“你以为江禹臣现在对你好,以后也会这样吗?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了,何况,在他心里,他就真的没嫌弃过你?他以前是没女人的,那你呢?你配得上他嘛!”

    苏今的脸色徒然变得阴沉,她和江禹臣在一起之后,人生憾事就是没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他,张彤彤这句话,等于碰了她心底最不该碰的地方了。

    张彤彤顿时笑起来,边笑边说:“原来你也是在意过的,他……”她的笑容忽然凝固,望向苏今身后。

    江禹臣正推门走进咖啡厅,眼神迅速捕捉到苏今的背影,及至走到她身边,才发现她浑身僵硬,脸色很不好。“怎么了?”他扶着她的肩膀,再抬头,看到张彤彤,顿时拧起了眉头。

    张彤彤抿紧了嘴唇,却是不服输的模样。

    两个女人斗嘴罢了,没必要让男人掺和进来。苏今冷冷一笑,挽着江禹臣的手臂,以胜利者的姿势看着她,说:“我和我丈夫之间的感情,你一个从未被人爱过,婚姻如浮萍遥不可知的女人,怎么会了解呢?”

    从未被人真心对待过,这也是张彤彤心底最不可触及的痛楚。

    江禹臣和苏今携手离去的背影,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唯二动过心的两个人,都对她不屑一顾,反对苏今死心塌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被人穿过的破……”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去,就见江禹臣忽然转过头来,狠厉的眼神猛地杀到她面庞上,她怕说出那个字,连小命都会不保。

    江禹臣戾气尽显,张彤彤吓得失了声,她才知道江禹臣的目光可以这么骇人,以前的冷漠竟都不算什么了。

    苏今一捏江禹臣的手:“走。”多留无益,她竟然不怕死的非要犯到他们手里,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两人一路无言到家,才进门,江禹臣就把苏今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低声说道:“不要难过,我从未在意过那些,我比谁都清楚,你是个好女孩。”

    本来苏今并不难过的,他这样一说,反到招出她的眼泪来。她眨眨眼,化去泪光,带着鼻音说:“我没难过,你别小看我。”她仰起头,眼神变得坚定,“的确,我曾看走眼,遭遇了背叛,活得狼狈不堪。但是,没关系,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只要我还活着,从哪里跌倒,我就能从哪里爬起来!并且要爬到最高、最闪亮的地方,亮瞎那些卢瑟的狗眼!”

    江禹臣笑了起来,温柔的啄着她的小嘴,把她亲的闭眼享受时,他却又叹了口气:“唉,过阵子恐怕会忙起来了。”

    苏今“嗯”了一声,明白他的意思,踌躇道:“我若做了什么激进的事……”

    他又开始亲她,并说:“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吧!”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放手让你做。

    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了。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苏今忽然“哎呀”了一声,惨叫道:“我把江菲给忘了!”江禹臣忍着笑,说:“没事,季云开已经赶过去了。”

    季云开赶到现场的时候,白莲花正抱着江菲的腰,靠在她怀里嘤嘤的哭。江菲双手无措的张开,推又推不动,又不能对个女孩子使用暴力,脸上的表情是强忍的无奈。

    季云开一看这场景,火气蹭蹭直往上冒,大步跨到两人跟前,怒吼一声:“放开我老婆!”手上用力揪着白莲花的胳膊往外一推,这力气顶多推她个踉跄,白莲花倒好,顺势往后一倒,跌坐在地。

    江菲回头看季云开:“下手这么狠?”

    季云开冤死了,指着白莲花说:“她装得!”

    白莲花边爬起来边说:“菲菲姐,你别怪季官,是我自己不小心。”可是爬了几次竟然没爬起来!

    季云开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撸袖子上前:“你还装是吧!”白莲花吓得惊叫连连,直往后躲,来来往往的人都指指点点的,议论季云开欺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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