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俊逸的脸上满是笑容,薛宸便知道他事成了。迎上前去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了宵夜,不去和父亲喝一杯吗?”

    娄庆云搂着她进屋,说道:“母亲另外准备了酒菜,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丫鬟们开始布菜,薛宸就去内间替娄庆云换衣裳,一边对娄庆云问道:“事情解决了?”她都不需要说是什么事情,直接这么问娄庆云就能知道是什么。

    娄庆云嘿嘿一笑:“你那法子果然好用,现在就让我爹去头疼吧。那些人一天到晚给我出难题,真以为我娄家没人了吗?”sk

    薛宸见他这样,横了他一眼,丫鬟们放好了菜肴,两人坐下,薛宸吃过了,就在一旁陪着,帮他倒倒酒夹夹菜什么的,吃了两口之后,娄庆云才对她说道:

    “哦对了,这些日子你就别去白马寺附近了,上香也过段时间。”

    薛宸给他夹了一块肉,问道:“嗯?为什么呀?马上就是柔姐儿的婚事了,怎么着也得去趟庙里才行啊,不让去是个什么说法呀。”

    娄庆云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她成亲明年六月,早呢,白马寺最近不太平,前段日子,有好些人去京兆尹报案,说是家中走失妙龄少女,一个月接连好几起,京兆和锦衣卫都出动了,虽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那些始终的女孩们,但是,却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人失踪前,全都去过白马寺,所以,白马寺已经成为了重点怀疑监视对象,你们最近就别去了。”

    薛宸被这件事惊着了,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确也发生过这样大宗的少女始终案,不过最后查出来的地方,并不是白马寺,而是千叶庵,距离白马寺只有一炷香的路程。千叶庵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尼姑庵,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庞大的青、楼组织,类似于民间的暗场。

    “除了白马寺,还有那附近的寺庙,庵堂全都是怀疑对象,白马寺周边一共有十六个小寺小庵,只能慢慢的逐一排查,因为数量庞大,所以这段日子你们就别去了,知道吗?”

    原本薛宸还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娄庆云千叶庵,如今见他已经锁定了范围,相信不用她多说,应该也能查到千叶庵头上的,点点头,回答道:“好,我明儿和府里众人说一说便是,这些日子咱们就不去庵堂烧香了。”

    回想上一世里,千叶庵事件的幕后主使,发现上一世朝廷根本就没有说出那幕后主使是谁,只说查封了千叶庵,想必幕后黑手一定有些来头,使得国法不能清楚地向百姓交代出来。上一世,据说好些始终的姑娘尸体都是从千叶庵里抬出来的,那些姑娘的父母哭断了肝肠,他们的孩子也没能回来,最后由京兆出面发了抚恤银两,这件事才慢慢的平复下去,不过,这样大的案子,在当时也真的可以算是第一大案了,人们茶余饭后就没有不谈论的。

    而这一世,因为娄庆云在,所以,这些事情被提早发现出来,他既然锁定了目标,相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一定可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薛宸衷心的希望可以少死几条人命吧。

    晚上睡下之后,还没睡沉,房门外居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薛宸睁开眼睛,推了推娄庆云,他才起身掀开帐子,见外头传来火光,碧纱橱里走出的夏珠举着烛火说话:

    “世子,您的长随在院外求见,说有急事。”

    “知道了,让他等着。”娄庆云这般回答后,就掀被子就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对薛宸说道:“想必是查到贼窝了,我去看看。你安心睡吧,这几天忙完了,我带你和孩子去承德玩儿一趟。”

    薛宸要起来替他穿衣服,却见娄庆云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你别下来了。”

    薛宸也不和他客气,坐在床上说道:“你就别管我们了,去把事情处理好,那些失踪的女孩儿都要好好找找,全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可别落了谁。”

    娄庆云穿好了衣裳,回过头去瞧见薛宸认真的脸色,不禁勾唇笑道:“是,夫人。我一定好好的查,好好的找,一定不落下一个!”

    薛宸被他逗笑,娄庆云弯下腰在她的唇瓣上浅啄一口,然后才拍拍她的后脑勺,说道:“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带你们娘儿四个去玩儿。”

    这副骗小孩的语气让薛宸觉得有些无语,想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却被他先一步退了过去,夫妻俩眼神交流片刻后,娄庆云才转身去到门边,薛宸隔着屏风看见他开门接过夏珠手里的烛火,走入了漫漫黑夜之中。

    夏珠披着衣裳进来,将薛宸安顿好了之后,才想去拿铺盖来,说道:“外头起风了,估摸着风力不小,今晚上还是我陪着夫人睡吧。”

    关上房门之后,世界一阵静谧,窗户外的风声果真大了起来,薛宸听了一会儿,也合衣下了床,夏珠赶忙拿了她的外衫给她披在肩上,薛宸走到西窗前,打开了一条拳头大的缝隙,看着外面枝头的树叶被风吹得不住乱颤,看样子应该是一场雷雨,也不知道娄庆云穿没穿蓑衣……

    ☆、第276章

    娄庆云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回来,不过派了贴身侍卫回来传话,说是刑部发生大事,这些天都要在部里。

    薛宸知道这件大事应该就是昨天晚上两人所说的那件事,千叶庵的事只要爆出来那就一定会是震惊朝野的大事,娄庆云别说几天了,估计这个月都没法准时回府了,当即就准备了好些衣裳和吃食,命那贴身侍卫一齐带回刑部给他。

    吃过了早饭,薛宸在园子里听荀哥儿背三字经,严洛东就来了。

    薛宸让他入亭子,对他问道:“昨日听顾超说你有客人?”

    严洛东点点头:“是。有客人。”

    薛宸见他没有意思多说几句的样子,便不再多问,严洛东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对薛宸汇报道:

    “昨日夫人让顾超调查的事情,已经有接过了。崔夫人母女从卫国公府出去之后,的确是做了工部侍郎范一春的外室,不过,范一春有个很厉害的正室夫人,崔夫人跟着他没多久,那正室夫人就找上了门,将崔夫人教训了一顿,并且收回了范大人给她的那所宅子,崔夫人受了伤,没地方去,只好再次求助到帮她介绍给范大人的朋友,谁知道却因此而误入歧途了,染上了烟瘾,不得不做起了皮肉生意,而崔小姐也在她的逼迫之下,走上了这条路。”

    严洛东说的这些,薛宸已经是可以想象的,崔夫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是个十分自私和天真的人,没有自知之明,永远都只想要别人伺候她,迁就她,为了享受奢华,不惜出卖一切,害人害己。

    “现今两人就住在猫儿胡同尾的一所民宅里,崔夫人已经病的不行了,估计再怎么样都没法救了。崔小姐为了给她治病,欠了很多的债,日子十分难过。”

    等到严洛东说完这些之后,薛宸无奈的叹了口气:“崔夫人得了那种病,救也救不回来了,你让人去把崔小姐的债务全都还了,把她从那种地方赎出来,给她一笔足以安身立明的银子,看她自己想何去何从吧。”

    严洛东点点头,问道:“要让她知道是谁帮她的吗?”

    “不用了。她不会想知道的。一切都暗地里做就可以了。”

    得到薛宸的肯定回答,严洛东就要退下,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薛宸,薛宸走下亭子,正要让夏珠去喊荀哥儿回来,见严洛东在看她,便对他扬扬眉:“还有事?”

    严洛东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薛宸觉得纳闷极了,有话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真是奇怪。

    **********

    千叶庵一案告破,不出薛宸所料,果真震惊了朝野。这两日里,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长公主都听说了。

    “也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还偏偏要挑佛门净地,真是可恶。”长公主对一旁给她脱下蚕丝披风的薛宸说道。

    薛宸和韩氏对视一眼,韩氏笑道:

    “的确可恶,但那些人也许就是想借佛门来掩藏行径吧,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劫了姑娘,会把她们藏在姑子庵里吧。”

    长公主还是觉得气愤不已:“真是丧尽天良,幸好被破获了,如若不是,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遭殃呢。”

    “可不是。要不是世子破案如神,这种背地里借佛祖之名行的勾当还不知道要闹的多大呢。如今被发现了,就是阿弥陀佛了。”

    薛宸将长公主的披风交给了蝉莹,扶着长公主坐下,一边奉茶一边问道:

    “也不知幕后是何人主使,此等恶事必定要严惩。”

    长公主连连赞同:“不错,必须严惩!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天理难容,法理也是难容的,若不严惩,如何平复民怨。”

    三人就这件事正说的兴头上,国公娄战便从外面回来了。风尘仆仆,似乎一夜没睡,脸上满是怒火,韩式见状,赶忙行礼告退,等韩氏离开之后,娄战就打翻了一个奉茶的杯子,吓了薛宸和长公主一跳,薛宸赶忙招呼丫鬟来清扫,长公主上前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家里谁惹你了。”

    娄战是在气头上,也知道自己没控制住,深吸一口气后,对长公主回道:“家里没人惹我!我是气急了。真是逆子,逆子啊!”

    一句逆子让长公主紧张起来:“庆哥儿怎么了?”

    娄战看了一眼长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他了。我说的是玉哥儿。”

    这下薛宸也觉得奇怪了,怎么说道娄玉苏身上了。重新递了杯茶放到娄战跟前,问道:“他怎么了?您为何这般生气?”

    娄战端起茶杯想喝,却又没有心情,揭了杯盖子又放下,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才对她们说道:“千叶庵一事你们都知道了吧?可你们还不知道主谋是谁吧?”

    薛宸和长公主对视一眼,惊讶道:“父亲所言,难不成千叶庵主谋,竟是……他吗?”

    娄战没有说话,而是闭起了眼睛靠到椅背之上,长公主过去替他按了按头,说道:“这,怎么会是他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他是三驸马,就算真的想女人,也犯不着做这些呀。”

    “哼。他是三驸马,可那又怎么样?这么几年都没有得到皇上的重用,他急了,就想着用这样的方法来笼络朝臣,既明带人闯入的时候,他正和那些狐朋狗友吞云吐雾,那画面简直不堪入目!冤孽啊冤孽!我娄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知道长进,不知道廉耻的子孙呢!真是毁了我娄家的百年名声,他,他……唉!”

    长公主见他这样,赶紧安慰:“你别气了。谁也不会怪在你身上,虽说都姓娄,可是他们也早就分出去了,若是玉哥儿行为偏颇,也不全是咱们的责任!”

    娄战扶着头:“我知道这些,但,但他总归姓娄不是。这么多年的书简直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更何况,三房这回事大了,玉哥儿不仅做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他还,还让三公主染上了毒瘾,以至于三公主就算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对他无可奈何,只言听计从!罗昭仪得知此事第一时间,就跪到了元阳殿外,三房这回只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了!这个逆子!逆子啊!”

    “……”

    这件事情还真是让薛宸没有想到就是了,上回三公主来国公府门前不入,趾高气昂的要她交出余氏,那时候薛宸就有些疑心了,怪不得一向跋扈的三公主会听驸马所言来请余氏回去,必定是娄玉苏怕余氏在公府里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这才让三公主过来,而三公主有把柄在他手中,尽管心中不愿,却不得不来。

    这样她就能够想通了。这些事情,她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也是娄玉苏所为,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上一世的幕后主使没有被人曝光出来,那也许是皇上给整个娄家留的脸面了。因为那时候,如果再爆出娄玉苏的这件事情,娄家就算是真真正正的给毁了,毕竟娄庆云已经死了很多年,娄家大房后继无人,三房娶了公主,却不知自爱,只要爆出幕后之人,不仅仅是毁了娄玉苏,也是毁了娄家,所以上一世,人们才不知道到底是谁主使。

    而这一世不一样,娄家大房如日中天,娄庆云活的好好的,娄家的名望根本就不需要三房来撑着,所以,薛宸明白,这一世娄玉苏的罪行绝不会被掩盖,更何况,三房早就已经分家出去,就是株连也株连不到娄家大房,皇上如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娄玉苏和三房就是了。

    毕竟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草菅人命什么的,他还让皇家颜面蒙羞,让三公主也遭受了灾祸。所以,娄玉苏这回是死定了!

    过了两天之后,千叶庵一案在刑部审的如火如荼,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也已经传了出去,娄家三房在劫难逃。

    一大早,余氏就得知了消息,扑在擎苍院外连续磕头,求长公主施以援手。长公主糊涂,可薛宸并不糊涂,这件事情,娄玉苏绝对不可能脱身干净,就是余氏把头给磕断了也不可能用她的命赎了娄玉苏的命。所以从余氏来擎苍院磕头开始,薛宸就让长公主去了内间休息,然后命人将余氏给送回了她的院子。

    自从她上回被赶出三房之后,就一直住在国公府中,余氏前来哀求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薛宸没有为难她,只是叫人看着她,将她关在院子里罢了,薛宸没在这个时候把她赶出府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将来案子怎么判,薛宸不知道,会不会株连余氏,薛宸也不知道,但只要案子一天没有判,她就不会把余氏赶出去,这算是娄家对三房的最后情义了。

    虽说三房分出去,早已和娄家本家毫无关系,可是毕竟是娄家出去的,大案审判在即,薛宸自然要约束了府中之人,这些天绝不可在外有任何不妥行为,言行举止要比平日百倍小心。

    终于在十天之后,刑部和大理寺,三司会审之后,对此案做出宣判。主犯娄玉苏午门斩首,所有从犯,涉案官员和娄家三房上下,尽数流放关外苦寒之地,永不回朝录用。三公主行为不端,终身禁足。

    即便这样的严厉处置,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皇上最大的恩赦了。

    ☆、第277章 尾声

    忙活了一个多月后,娄庆云终于回家了。

    因为千叶庵的事情,众所周知,娄家被分出去的三房就这么彻底毁了,在被捕之前,娄海威就成天跪在娄家门前求娄战相救,可是,娄玉苏所犯之事实在太过重大,别说娄战管不了,就是管得了,也没法给他说话的。

    皇上下旨将娄家三房尽数流放出京,其余娄家之人不受牵连。可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娄战身为娄家家主,也上书请罪,不过被皇上压下,不予追究。

    娄家的声势照旧呈鼎盛之势。

    两年后,娄战急流勇退,卸下了卫国公一职,交由长子娄庆云袭爵,把家里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儿子和儿媳,自己则带着长公主出门游历去了。

    同年中秋,薛宸准备好了一切祭礼,在娄庆云的带领下,祭祖祭月。

    今年没有在屋里准备宴席,而是在院中安排了三桌家宴。娄战和长公主自年前出发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每十天倒是寄一封家书归来。

    “唉,也不知道长公主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是否也看着明月想咱们呢。”

    韩氏的话让正在给娄庆云添酒的薛宸笑了起来:“上回他们来信,说父亲带着母亲去了浙江,那里有山有水,母亲有些乐不思蜀呢。”

    “真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就把担子彻底的给扔下来了,苦了你们这两个孩子了。”老太君头上多了些华发,不过精神照样还是很好,吃着重孙女送来的月饼,与家人说着话,这日子只觉得越来越有滋味了。

    娄庆云靠在椅子上,看罢明月,举杯敬了一杯给老太君,说道:

    “可不是嘛,等他们回来,祖母可得好好说说他们,这叫什么事儿啊,说出去就出去,我还想撂挑子带辰光出去玩儿呢。倒给抢先了。等他们回来,我还把国公的位置还给他去。”

    薛宸给他说的笑起来,在背后掐了他一下,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呀!也不怕老太君笑话。”

    娄庆云回头看了一眼薛宸,捻了捻小胡子,样子看起来倒是稳重许多,可是性子却丝毫未变,拉着薛宸过来,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出去?”

    薛宸推了推他,脸上泛出了红,横了他一眼,埋怨他不庄重。

    “咦,娘今天怎么脸红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薛宸身后响起。

    薛宸回头一看,宁哥儿正歪着脑袋看她,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装老成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她还没回话,就听见旁边又加入一道声音:“小弟你什么呢。娘怎么是今天脸红,明明就是天天脸红的,昨儿我还跟着哥哥偷看过,爹娘昨天在房间……”

    不等欣姐儿把话说完,薛宸就冲过去捂住了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丫头那嘴,见桌上众人全都一副‘我们懂了’的表情看着自己,薛宸的脸色就更加红了。调转个目光瞧到了娄庆云身上,用眼神埋怨他‘瞧瞧你的好女儿’。

    娄庆云放下杯子,对欣姐儿招招手,欣姐儿就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往娄庆云那边跑过去,一下子就给娄庆云抱了个满怀,将她放在腿上,拿了个月饼给她,竟丝毫不数落她先前说的话。

    薛宸领着宁哥儿过去,抽帕子给宁哥儿擦了擦脸上的豆沙,横了那小祸头一眼,对娄庆云说道:

    “你就宠吧。迟早给你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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