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河河畔,万千随河垂柳树下,大片大片的黑色花海随风摇曳,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这是十年前木茴忍着巨臭辛辛苦苦从曲家老宅带到祝家的黑色牡丹,这花虽然不同寻常却又臭的出奇。在祝河河畔十年,竟然没有人愿意摘走一朵!

    木茴坚定的认为这就是曲清怡在曲家藏下的万颗甘霖丹,她也曾坚定的认为这些牡丹之所以没有成为甘霖丹是因为缺少所谓的“药引子”!

    元尾怅然解释道:“其实,甘霖丹并不需要什么药引子!”

    的确,甘霖丹从不需要什么药引子,它只需要、它只想找到渲墨。

    黑色牡丹散发出的臭味像是堆在船舱腐烂了几百年的鱼虾散发出的那种腥臭,翎剑等人捂着鼻子远远看着,不肯靠近半步。

    花丛中木茴蹦跳着跑在前头,仿佛早已适应了恶臭的袭击;羽鸢跟在元尾身后,屏住呼吸才勉强保证自己不会倒下。而元尾漫步在牡丹花田,仿佛沉浸在温柔乡里,对于他来说黑色牡丹发出的气息是那种鲜花绽放、含蕊吐芳的纯净和清幽。元尾的手指拂过黑色花瓣,仿佛碰触了谁的脸。

    在元尾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秀气的女孩,她双手托腮坐在丹炉前想着什么,红色的炉火一跳一闪映红了她粉嫩的小脸……丹炉打开,女孩悄然取出几十颗指头肚大小的黑色丹药藏在怀里,又小心的取出一颗放在精致的木盒里,这才捧着木盒快速离去……曲家后花园,女孩将黑色丹药洒在花间,眼看着那些丹药钻入泥土生根发芽长成一株株牡丹……

    “曲清怡!曲清怡……你在哪里?”元尾茫然四顾,眼前根本没有曲清怡的影子。

    羽鸢在身后抱住元尾,安慰道:“师弟,你中了毒……你中了甘霖丹的毒。其实曲清怡爱慕的是渲墨,她藏在甘霖丹中的所有情话都是她处心积虑为渲墨准备的蚀魂剧毒……她想和渲墨在一起,她想拥有渲墨。师弟不是渲墨,也和曲清怡无关,师弟你一定振作起来,忘记曲清怡做回真正的自己……”

    木茴回头笑道:“我不信曲清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们每天陪伴在哥哥身边,难道还比不上她那些虚无缥缈的情话?要论起那些让人肉麻的情话,羽鸢你说的并不比曲清怡少,要是哥哥中毒的话一定会先中你的毒!所以羽鸢你就不要太担心,哥哥也就是嘴上叫几声曲清怡罢了!时间一久也就好了!”

    羽鸢羞红了脸,生气的扭过头去不再搭理木茴。而木茴扯着巴掌大小的牡丹花瓣上下翻看,一遍遍的追问着元尾:“甘霖丹呢?甘霖丹呢?”

    甘霖丹在哪里?元尾当然知道。曲清怡早就把自己所有的秘密,甚至包括甘霖丹的炼制方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元尾。

    元尾轻轻摇动法杖,浓重的雾气氤氲而生,快速笼罩了祝河河畔。这些雾气是元尾的气息也是渲墨的气息,在雾气中墨色牡丹陶醉般的摇晃着,翩翩起舞,他们找到了要找的人。

    “我来了……我来了……”元尾对着那些黑色牡丹喃喃说道。

    仿佛听懂了元尾,那些牡丹抖动着像是回应,几息之后花瓣纷纷凋零,一个拳头大小的果实已经出现在枝头。

    “牡丹的种子并不是这样的!”羽鸢惊诧道。

    木茴早已手忙脚乱的开始采摘,她回头埋怨羽鸢:“这本来就不是牡丹,只是我们私自管它叫牡丹而已!你不要再纠结这些没用的,快点帮我采摘!”

    雾气消散,花田里已经不见一片花瓣,只剩下无数果实俏丽在河畔。“啪啪啪!”脆裂的声音中,那些拳头大小的果实相继裂成几瓣,甘霖丹果然就在那些果实里。

    木茴知道甘霖丹的珍贵之处,她焦急的催促羽鸢又去催促元尾。羽鸢无奈,她取出灵轮轻轻转动,轻柔的和风掠过花田,将甘霖丹汇聚到一起送到木茴眼前……

    几息之后,那片熙熙攘攘的花田不见踪影,只剩下随风舞动的垂柳和地上不知名的花草。木茴怀揣装满甘霖丹的乾坤袋高兴的合不上嘴,元尾却一脸惆怅的不知所措……

    “哥哥!哥哥!”好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声音同样娇柔却比木茴清脆。

    元尾循着声音抬头望向远方,风吹草动,一个十岁出头的黄发女孩大叫着向元尾扑来。那女孩身穿灰色粗布衣裙、腰间围了一张斑斑点点的豹皮、手里握着一根两尺多长的猎叉,如同一个凡间少女一样满脸清纯。

    木茴收了乾坤袋紧紧盯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女孩,冷冷说道,“明明一个地仙,还要装什么凡人小女孩!”

    黄发女孩的确是个地仙境的修仙者,木茴却忘了当初自己数百年里也曾像她一样那样娇小。

    黄发女孩虽然可爱,却也是烛阴界的修仙者。翎剑、青莲等人呼啦一声站到元尾身后,只等元尾一声令下就去厮杀。

    “蓝玉疆?”元尾问道。

    小女孩的确就是蓝玉疆,两百年前烛阴之灾在帝山界按期爆发,烛阴猎人蓝玉疆在瀑泽丛林遇到了元尾,她化名梦落为元尾疗伤。只是两人立场不同,最终也只能成为敌人。元尾见蓝玉疆最后一面时是她被断云从兽王山山巅击落,元尾顺手救了她。谁也没有想到两人再次相见竟然是在两百年后的祝河边。

    “哥哥!”蓝玉疆扔了猎叉,一下扑入元尾怀里仿佛两人从未敌对过,“我就是蓝玉疆啊,我听说你曾经出现在祝家,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我都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元尾抚摸着蓝玉疆的小脑袋解释道:“我被祝安和关峨打伤,养了许久才勉强恢复过来……对了,在这里十年,你有没有见到帝山猎人来过这里?”

    “帝山猎人?”蓝玉疆仰起头,“我听说过有个自称什么兽王的小老虎带着一群兽族修仙者匆匆赶来,结果被炎兽老仙打死了大半,最后只剩下几十个躲进了祝河里,打死也不出来。炎兽老仙觉得麻烦,索性不再去管他们,哥哥要找的是他们吗?”

    元尾连忙说道,“你快带我去找他们!”

    蓝玉疆有些为难:“哥哥或许并不知道,在这祝家附近有乌同甫天仙和晋尧天仙带领几千弟子驻扎在这里,我要是带着哥哥去了,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木茴冷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看你大眼眨啊眨的,心里还不知道想着怎样算计我们呢!快去给我们带路!”

    蓝玉疆极度不满,却也能看出木茴的境界远在自己之上,猜测木茴已经突破天仙,于是拉着元尾的手嘟嘟囔囔的向前走去。

    沿着祝河东去百里,蓝玉疆指着河道转弯处说:“哥哥,据说那里就是兽族帝山猎人藏身的地方!当然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蓝玉疆话音未落,祝河河水轰然分开,河底大踏步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肤色极黑,简直就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他哈哈笑着说道:“蓝玉疆这次没有说谎,这里就是帝山猎人藏身的地方。明明是些不入流的山野蠢兽却装什么猎人。最可笑的是那个兽王屋途,被人保护着蜷缩在泥洞里不敢出来,这算什么兽王!”

    蓝玉疆勉强笑道:“乌前辈辛苦了,这是我哥哥……”

    “你哥哥?你蓝玉疆什么时候有过哥哥?反正你满口谎言,说什么算什么。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哥哥……”天仙乌同甫大笑着看向元尾。等他的目光扫到元尾脸上,他张开的大嘴再也无法合拢,笑声戛然而止,仿佛置身于别人的凝滞空间里。

    半晌,乌同甫啊的一声回过神来,他指着元尾结结巴巴的吼道:“你、你、你是渲墨……哦不,你是元尾、元尾!”

    元尾冷冷的看着他,问道:“帝山猎人在哪里?”

    乌同甫却顾不上回答,他后退一步大声呼唤道:“纳日岛弟子们出来,给我困住元尾不要让他逃了!“

    乌同甫知道,元尾修炼了缩地术,因此能够多次在天仙面前从容离去。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元尾根本不想逃。祝河中浪涛翻滚,数千纳日岛弟子呼啸着将元尾等人围住,和翎剑等帝山猎人形成对峙的局面。

    乌同甫没有想到,祝河河畔的泥水沼泽中探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那正是他苦苦追捕了十几年却从未见他露面的兽王屋途!

    屋途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元尾和木茴,他大吼一声:“爹、娘快躲进来……”

    十几年前,屋途听说元尾被困在祝家,无论白栾怎样劝说,屋途还是带着兽族修仙者赶往祝家。那时炎兽正值最狂怒的时刻,他一击诛杀了大半的兽族帝山猎人,白栾抓了屋途遁入泥水中再也没有出来。而地仙境的白九娇为了为他们挡住炎兽,被炎兽生生打死。

    十年间,白栾在泥水中挖了几百条隧洞、几十个出口。无论烛阴修仙者怎样辱骂,他们始终躲在洞里,直至听说元尾的到来。

    乌同甫一扫十几年的郁闷,他哈哈大笑着扑向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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