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奶声奶气道:“谁是小朋友,要是按年龄算的话,你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都是我的晚辈,小丫头不懂事!算了,看你那么小,赐你你就叫我大爷的机会吧。”
    岑轻衣被他故作老成的样子可爱到了,于是顺从道:“好吧,大爷。那能劳烦大爷告诉我你是谁么?”
    孩子道:“本大爷叫……咳咳,凭什么告诉你,哪有晚辈直问长辈名讳的?不知礼貌的小朋友是会嘎嘣一下死掉的哦。”
    短短几句话内,岑轻衣已经被不知礼了三次,最后还嘎嘣嗝屁了,她也不生气,就把“大爷”当成他的名字,又问道:“那好吧。但是大爷呀,我问了你那么多个问题,你总得回答我一个不是?不然也是很不礼貌的啊。”
    那孩子抬手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回答你一个问题。你问吧!”
    岑轻衣暗笑一声,看那孩子撇了一眼过来,又正色道:“你刚才说这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这是什么意思呢?”
    “看到那几幅画了么?”那孩子指着《创世图》问道。
    岑轻衣道:“看到了。”
    那孩子道:“看到了就行,那是假的。”
    岑轻衣一惊:“什么?”
    “也不能说完全是假的吧,只是这画原本有六幅,后来原画全被人给挖去了,这三幅还被人修修补补,改了不少。你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来端倪。”
    岑轻衣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疑惑地问道:“哪里?”
    “愚钝!”那孩子跳起来给了岑轻衣的头一下,指着壁画的一角道,“你仔细看看这里。”
    岑轻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若没人点出的确很难发现,但若是仔细看的话确实能看到在那位男神的衣角下有一块小小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凿过又没掩盖好一样。
    “这画啊,原本讲的是盘古大圣开天辟地后,天地之间自然而然又衍化出了仙、人、妖、精四族,由作为神族族长的伏羲大神带领。那时候伏羲大神将自己的一缕精魂融在伴生的伏羲琴中,日日为各族弹琴开蒙。”
    这和岑轻衣所知道的伏羲的传说完全不一样,她听得入了迷,不由自主地问:“然后呢?”
    “然后?”那孩子笑了一声,“然后呀,开了蒙就利欲熏心喽,勾结了在九渊之下的魔族,然后神魔两族混战,伏羲大圣陨落,天地崩裂,他的妹妹女娲炼五彩石以补天,后来也力竭死去了。”
    他还想再感叹些什么,忽然侧着头向法阵外听了听,随即转过头来,紧紧地凝视岑轻衣的眼睛,目光就像是深邃的漩涡:“小丫头,如今人人都以为伏羲大圣当年为与魔首交战,两败俱伤,力竭而死,却不知道他其实是受了背叛和暗算。千万年已过,往事已经被人粉饰的粉饰篡改的篡改,只有我这把老骨头还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了。只是眼下我也走到尽头了。小丫头,若你还能活着出了这寒雪峰,你便记住一句话——非我族类者,其心未必异,是我族类者,其心或可诛。”
    他话刚说完,身体已经消失在了阵法之中,和阵法的花纹彻底融为一体。
    岑轻衣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叫做“伏羲大圣是受了背叛而死的”?
    这与他最后让她记住的那句话结合起来一思考,岂不就是说伏羲大圣是受到他所带领的那些人的背叛?
    而这些人又在后来将所有的记载都篡改了一遍,妄图将这种真相湮没在黑暗幽迷的时光之中么?
    他说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阵法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岑轻衣抬眼看去,只见一群人乌泱泱地往前走来。
    葛长老带着诸位长老在法阵前站定,原本笑着点稳重笑意的脸上满是冷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岑轻衣,肃声道:“神女殿弟子岑轻衣,你隐瞒妖族身份混入人族,并引妖族屠杀人族,此罪你认是不认?”
    岑轻衣看着葛师叔的眼睛,发现在他看似平静的双眼下是一片空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谨慎道:“葛师叔,我并非妖尊,那妖丹也不是我的。此事大可以请医修来验上一验,弟子绝无半分心虚。”
    葛长老还未发话,那邹里的师伯邹长老插话道:“我早就已经验过,你那妖丹就是你自己长的,我出身幽云城,幽云城是什么地方想必这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幽云城的判断,难道还有不对的地方么?”
    岑轻衣冷笑一声,朗声道:“在场的诸位,还请您评个理,若您家里养了只妖兽,这妖兽里出了个病猫,非但实力不行,还顶着您家的名声招摇撞骗,那您说这世人到底是买账还是不买呢?”
    她这话几乎就是明示了,人群中稀稀落落地传来“噗嗤”的笑声。
    邹长老脸都变绿了,这几乎就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他顶着幽云城的名声招摇撞骗,但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话,岑轻衣又道:“况且当时在试炼时,谁都知道你的师侄因为调戏我的师妹被翻出了曾经做的那些强抢民女的龌龊事情,被沈师兄废了二十年修为。这验丹之事,谁知道有没有私心呢?”
    邹长老说不过她,脸色绿了又黑黑了又绿道:“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岑轻衣哼笑一声:“不如请一个与我们没有任何牵连的人来看看。”
    葛长老却抬手阻止道:“不必了,我们已经找长孙长老验过了,除了正在闭关的幽云城城主外,天下没有人能与他的医术相上下。”
    岑轻衣听了唇不由自主地抿紧了一些,她的手指掐进掌心,脸上不显,心里却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按理来说只要方法用得对,妖丹是否为本身所生应当是极其容易查验的一件事情。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是邹长老押送的,查不出来也就罢了,但怎会连长孙师叔都查不出来?
    定是花留香在这妖丹上动了什么手脚,那妖丹到底有何蹊跷?
    她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面上却分毫不显,眼神不显山不露水地看向长孙师叔,发现他听到葛长老的话后神色有异,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葛长老拉住了,于是先一步开口道:“长孙师叔,我想请问,您能确定我体内的妖丹是我自己的么?您能肯定我就是妖尊么?”
    她这问话离有一个小心眼。她没有问他是不是不是她的,而是问他是不是是她的,这就杜绝了若是长孙师叔因为不确定而否定导致她更难以说清的可能性。
    一切皆有生机,她不相信花留香能够做到比□□更加无缝。
    机会转瞬即逝,她必须准确地抓住。
    果然,长孙师叔摇摇头道:“不能确定。”
    岑轻衣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能确定我是妖尊,对么?”
    长孙师叔还没答话,幽云城的弟子道道:“这人证物证俱在,你尚且狡辩,岂不是十分心虚?!”
    跟上来的几个神女殿弟子终于找到机会反唇相讥:“那你也不能证明大师姐她就是!”
    这两方的人差点就要打起来了,海源阁的人陪笑着拉着他们:“好了好了,莫气莫气,这咱们打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啊,对不?”
    邹长老忽然出声道:“这妖若是被吸干了灵力自然会显出原形,不如将镇妖阵全开,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左右她如今在锁妖阵里,便来试上一试。”
    岑轻衣冷冷地盯着他。
    邹长老发现岑轻衣的目光,嘴角扯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满满的恶意。
    邹长老说得没错,的确这个方法可以看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妖,但一旦如此,她的丹田将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她今生今世都不能再练功。
    岑轻衣匆匆地扫了一眼人群,即使有人想知道真相,但听到他的这个提议,还是纷纷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她心中有了点数,开口道:“若是我不是妖尊,那你便自废丹田来赔我,如何?”
    邹长老道:“你?你不过是一个妖,何德何能与我相比?若不是顾及神女殿的颜面,我在路上就已经杀了你,以正道义,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里狡辩!”
    长孙长老和邹长老同样出身于幽云城,虽然长孙长老在钦天司,但幽云城的权力却不在他手上。
    幽云城的的代城主是邹长老,他上前一步,灵力挟着他手中完全打开阵法的密匙飞了出去,打在法阵之上,整个法阵爆发出一阵金色的光。
    锁妖阵虽然还没被完全打开,但阵中压力骤然增大,岑轻衣被压得跪在了地上,丹田隐隐传来撕扯的疼痛。
    就在此时,一道雪白身影忽然从天而降,道:“杀她?我倒要看看,谁敢伤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蠢咕咕,我今天忘了设着存稿箱的发表时间了……
    第86章 波诡云谲(三)
    白光一闪,?沈千山反手回剑,长剑狠狠地在花留香的腰脊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花留香闻到他自己的血味却更加兴奋起来。
    他指着地上的玉牌道:“小雀儿,?那是你的杀母仇人啊,?你真的不想看看是谁么?”
    沈千山置若罔闻,?剑势如龙,回身勾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花留香咬去。
    而花留香一时不察,闪身狼狈地避开他的攻击,一错脚踩在自己的裙子上,“呲啦一声”,?绣着繁复花纹的裙子顿时被踩得撕了开来。
    玉牌映出的画面尚未稳定就已经被两人斗法是产生的巨大灵力给扰乱,花留香一掌击出道:“好吧,既然你不看,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是谁好了。小雀儿,?你听着,你的娘亲折花,?是被那些所谓的正道之人害死的,?是被你那好师父给害死的。你不仅不为她报仇,甚至做了这……哈,?钦天司使,?要我说,你可真是认贼作父啊。”
    沈千山听到他的话,剑势一顿,随即又丝毫不减攻势地向他刺去。
    然而花留香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他趁机向那玉牌打出一道灵力,玉牌的画面顿时稳定下来,?恰巧葛长老当众宣布要治罪岑轻衣、平天下之怒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沈千山的眉心顿时压了下来。
    花留香看着沈千山徒然变化的表情,笑吟吟道:“你看,不仅你的娘亲,连你的师妹也要死在这些正道手上了呢。你不如和我一起去灭了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救出你的师妹,如何?”
    沈千山灵力爆出,一剑破开花留香的防御,将他直接打退十丈,冷冷道:“不如何。”
    花留香喷出一口血,却飞身上去,拦住了沈千山破此间困境而去的身形,笑道:“急什么,一起去救不是很好么?不然我可就不让你走啦。”
    沈千山一剑别开他的阻拦,声音如同包含了三尺寒冰:“让、开。”
    花留香就像是没有听到他声音中的冰冷,轻笑着道:“你何必如此恼怒呢?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师妹了么?不对啊,你不是很喜欢她么?既然喜欢她,不如就让我们一起去救她嘛。小雀儿你看,还是哥哥了解你,对么?”
    沈千山被他一语点破了心中的想法,眼神顿时沉了下去,出剑更加凶猛,踏雪在半空中化为无数道剑影,同时发动,直取花留香的所有要害。
    他一字一顿,言语含冰道:“与、你、何、干。让开!”
    花留香敌不过他这样的爆发,他堪堪护住了心脉,踏雪仍然穿胸而过,剩下的剑影也有一半穿透了花留香的四肢,花留香顿时血涌如泉。
    沈千山淡淡地陈述道:“我的师妹,你有什么资格去救。”
    他想要伸手将呆立在一旁的折花抓住一并带走,但到底他为困境之客,花留香为困境之主。困境泛起一道涟漪,花留香瞬间带着折花一同离开。
    这个困境相当高明,沈千山不知道它将花留香和折花传送到了什么地方,若是去找的话定然会花费很多时间还不一定能找到,但若是岑轻衣那里是真的,他必须尽快赶去。
    想到这里,他凝聚灵力,剑指山壁,悍然发动,附在山壁上的困境剧烈地震荡起来,被他直接豁开一个口子,他飞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正在崩溃的困境停止了崩溃,花留香又从中出来,看着消失在一线天之中的沈千山,自言自语起来:“诶,你说你这么麻烦做什么?你到底想不想让这个女孩子死呢?”
    “啊,说实话,她还挺有意思的,我不是很想让她就这么死了。”
    “那你干什么非要这么设计?”
    “大概是……太无聊了,而这么设计是真的很好玩吧!”
    困境在山中空洞之处,沈千山在在困境之中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开始有些消退,此时他从困境之中离开,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明显。
    他踩着山壁三两下跳跃,从一线天中翻身而出,亮如玉盘的圆月已经从山中冒出头来,然而他却没有时间停下来调息,只一边朝着寒雪峰的方向赶去,一边运行起凝神诀来,趁着灵力还未完全消失时将其锁在丹田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他身上与妖族交战时受的的伤在与花留香交战时就已经又撕裂了开来,此时血从伤口中涌了出来,很快就沾湿了他雪白的衣衫,他极其快速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原本想穿上原来的那套衣服,又顿了顿,换上一件新的外衫。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眼底已经闪烁出了隐隐的红光,眼角绯红,似乎被抹上了一层胭脂,霎时间就能从眼角下蔓延出一抹红色的花纹。
    若是岑轻衣在此就能发现他现在的情况和当初在浊气海上暴走而失去理智的情况极其相似。
    沈千山缩地成寸,快速行进,当他赶到寒雪峰时,恰好听到邹长老嚣张地要求将锁妖阵全开的声音。
    他踩着月亮从半空中落下,白衣飘飞,月光照耀在他身上,映得他身上都像是铺上了一层白纱。
    沈千山双眸中毫无温度,眼底隐隐地闪烁着些许红光,紧紧地盯着邹长老,冷冷道:“杀她?我倒要看看,谁敢伤她!”
    岑轻衣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惊喜地脱口而出道:“师兄?!”
    沈千山见锁妖阵已经打开了一些,剑尖抵着地面,问道:“师妹,我来晚了。你可有受伤?”
    虽然沈千山腰身挺得笔直,一袭白衣就像是刚换过的一样,岑轻衣却眼尖地看到他袖口处的一缕红色,抵在地上的剑似乎也在轻轻颤抖。
    他这是……受伤了?!
    岑轻衣看着他的脸,这才发现了他藏在月光下惨白的脸。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想到以往每一次月圆之时,沈千山似乎都不大见人,心中冒出一个猜想。
    她将溜到舌尖的话又咬了回去,斟酌道:“没有,师兄,我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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