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鸢没想到离校的时候还能正好在校门口碰上那个Beta。
    她瞄到之后就收回视线,加快脚步想着快点离开了,却不料楚原竟上前一步将她拦了下来。
    对方先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说,是和画室的朋友们约好了,在这里等他们下课出来。
    “哦,是吗?”
    任鸢表情冷漠,只想快点离开,点点头就准备抬脚绕开他走,却又被他拦住。
    “任鸢同学,我今天在画室看到你的画了,真的很惊艳,能不能交个朋友?”
    “哦,谢谢,不能。”
    “……”他顿了顿,又启唇,“我是被讨厌了吗?”
    男人的声音是和他艳丽外表并不匹配的低沉而富有磁性,他语气在在提问,眼神却全然是一副陈述的样子。他的眼睛是很淡的茶色,此刻半垂着,眼里居然还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显然是早就知道答案,还对答案并不关心。
    任鸢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与他纠缠,直接“嗯”了一声,便绕过他径直离开。
    然而身后楚原的声音又幽幽飘了过来。
    “任同学,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诱人。”
    “那个给你送花的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任鸢脚步一顿。
    “是你送的?”
    “怎么会。”楚原像是为表清白似的举起两只手作投降状,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今天来得早,刚好看见了,任同学想知道他是谁吗?”
    语气像是在蛊惑。
    骗子。
    她下课就回画室看了监控,不要说来得早了,他分明就是和画室的其他人一起有说有笑走进门的。
    但早在那之前,花束就已经出现在画室内她的座位上了。
    而今天的监控拍到了来送花的人,却就是给她发照片的画室同学。
    对方说,是在来画室的路上碰到了抱着花的送货小哥,看着花束眼熟,询问之后发现就是送给任鸢就帮忙拿过来了。
    而送货的小哥也没留下联系方式,她就算想查也没了线索。
    不过,送花的人找不到也就算了,这人的“不安好心”可真是明明白白就写在脸上。
    任鸢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扭头便走。
    正巧这时李叔也到了,看到她还特地下了车迎过来。
    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说了句:“没什么。”
    晚上和朋友有约倒是真的。
    约的人是任鸢从中学开始的朋友,肖雨兔和秦朝。
    嗯,主要是肖雨兔,秦朝属于“甩不掉的挂件”。
    这两人从高中毕业之后就一起进了警校,平日里听说训练很辛苦,之前暑假期间都还在集训,这会儿任鸢开学了,他们倒是终于放假,这才能久违地聚聚。
    任鸢一进餐厅就远远地看见他们了,不为别的,就是秦朝这人实在是骚包得要命,任鸢刚进门一打眼就看见他身上鲜艳到都能发光似的基佬紫外套。
    也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似乎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坐在他旁边的兔兔倒是很快就看见任鸢了,远远地朝她招手。
    女孩和之前变化不大,依旧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笑容爽朗,只是皮肤晒黑了一些,看起来倒是更加健康有光泽了。
    反观坐在她旁边的秦朝,明明是一起读的警校,这么久了居然还是……白白嫩嫩的,离近了,任鸢还看到他鲜艳的紫色外套上,居然还有玫瑰花的暗纹。
    ……怎么感觉他进一个满是Alpha的地方呆了一年反而更骚气了?
    “小少爷又在闹什么脾气呢?”任鸢包一放便打趣道。
    “嗐,”肖雨兔摆了摆手,“别理他,我刚刚让他坐对面,我们俩就好挨着坐一起,他偏不干,非要在这边挤着我。”
    “……”
    任鸢这才注意到,秦朝坐在座位的外侧就算了,还长腿一伸把出口挡的死死的,也不知道在防谁。
    “小气。”
    秦朝:“哼。”
    秦朝是肖雨兔的Alpha。
    只是任鸢一直也觉得挺好笑的,他居然把自己这个Omega当情敌。
    不过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肖雨兔虽然是个Omega,但是比许多Alpha都还要帅气,胳膊铁拳头硬,学校里挑过事儿干过架的不良Alpha们或多或少都被她揍过,同时对待其他Omega和弱势Beta的时候又很温柔亲切,当时搞得学校里好多Omega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
    不过也都是过去式了,毕竟高中还没毕业,白菜就让秦朝这头猪给拱了。
    “鸢鸢今晚得几点之前回去?”肖雨兔替任鸢倒了杯水,随口问道。
    “今天可以晚一点,李叔说哥哥今晚有事,可能会很晚才回家。”
    “啊,”肖雨兔顿了顿,转而想到什么,笑了笑,问,“那你今天要不要来我家住?任晴哥不在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吧?正好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任鸢说实话有一点心动,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秦朝就抢先说道:“不行。”
    然后被肖雨兔瞪了一眼。
    任鸢对秦朝实在是无大语,不过对于好友的邀请还是心怀感激的。
    “谢谢兔兔,不过我怕哥哥晚上要喝酒,万一喝醉了,哥哥腿脚不方便,不能没有人照顾的,我还是回家好啦。”
    肖雨兔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强求,倒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不过任晴哥今年26了吧?他还没有心仪的Omega吗?”
    任鸢一愣。
    “我没别的意思啦,就是想着如果任晴哥结婚了,之后这种时候不就有个嫂子能帮你一下了吗?你们虽然是兄妹,但是任晴哥怎么说也是Alpha,很多时候还是会有不方便的吧?”
    ……不方便吗?
    虽然哥哥几年前车祸后便无法行走,梅雨季节时疼痛难忍会需要按摩,可是除此之外,哥哥总是自己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这几年来她倒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哪里不方便过……
    倒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象过哥哥有一天会标记一个Omega的事情。
    就像从来不会想象自己被某个Alpha标记一样。
    不过这个话题没能继续多久就被打断,肖雨兔的手机响起来,便起身去店外接电话了。
    留下任鸢和秦朝两个人相看两厌。
    秦朝从肖雨兔起身之后,视线就一直黏在肖雨兔身上,似乎都能化作实质一直跟着她飘出店外。
    虽然Alpha普遍占有欲很强,但他这副样子……还真像是生怕自家骨头被抢走的狗似的。
    任鸢心里吐槽着,不过还没吐槽两句,秦朝突然转过头,似乎非常不耐烦似的看了她两眼,又抓了抓头发。
    “所以,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任鸢:“?”
    秦朝:“你今天看我的眼神一直有点怪,黏糊糊的,恶心。”
    任鸢嘴角一抽:“别用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容。”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这小少爷平时看着傻里傻气,有时候又真是意外的敏锐。
    任鸢转着手里的玻璃杯,桌布上玻璃杯折射的光线如同粼粼的波光流动,她看盯着那光晕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之前说,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每个人的信息素味道都不同,但只有Alpha和Omega才能分辨彼此信息素的味道,同性别之间的话,气味就是朦胧模糊的,只能接收到携带在信息素中的信号。
    而就算是当事人,实际上也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的气味。
    “啊?”秦朝明显很无语,“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结果就这?”
    “我之前也说过吧,大概就是花的味道?不过是什么花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们俩匹配度很低的,换个匹配度高点的人可能就能帮你分辨花名了,对了,你问过任晴哥吗?还是任晴哥也分辨不出来?”
    任鸢:“……”
    她没有问过哥哥,总觉得,心里不知道哪个地方,对于问任晴这个问题有一种莫名的抗拒,又或者说恐惧。
    “算了,谢谢。”
    任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还是对那两束莫名奇妙的芍药花反应过激了。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明确同她说过,她的信息素,让人联想到含苞吐蕊的芍药花。
    白色的,花瓣柔嫩到像是能透光,轻轻一辗,就会破碎成泥,花汁四溅的,芍药花。
    不过那人是个Beta。
    所以她对此一直将信将疑。
    但是白芍药不是送礼时大众的花种,可近几年花束不断翻新,连棉花和生菜花束都有时可见,白芍药和它们比起来又不那么小众。
    所以到底是刚巧送花的那人对白芍药格外青睐……还是,送花的那人真的在她身上闻到了芍药的味道?
    任鸢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与此同时,某摩天大楼的顶层,一间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老李正单膝跪在地上,他面前的任晴,正坐在办公椅上,面对着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指尖悠闲地转着钢笔。
    他唇角带着笑,细听还能发现他的鼻腔正轻轻哼着小调,似乎心情格外愉悦。
    “啊,那个啊。”
    听完老李的报告,他指尖的钢笔一停,声音还是慢悠悠的,细听的话语调之中还透着几分轻蔑和不屑,只是或许是因为他平常习惯了,即便内里漫不经心,声音都仍柔和又温润。
    他斜眼瞥了一眼男人举在半空的手机,手机上,赫然是一张照片,就拍摄于大学门口,照片上,是正在说话的任鸢和楚原。
    楚原,他口中的“那个”。
    他轻轻“哼”了一声,视线又投向楼下闪烁不止的灯光,脸上还在笑,只是微眯着眼,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神情有些几分莫辨。
    “我知道他,说起来,他和你一样,你之前也见过他的吧,李禾。”
    名为李禾的中年男人,闻言抬头,只见任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背光之中,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虽然还带着笑,却根本没有温度。
    仿佛什么不通人性的野生动物。
    如果小姐在这儿,一定会被吓到吧。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声应了句:“是。”
    “他想干什么我差不多能猜到,嗯……暂时先不用管他。”
    男人又应了声“是”。
    任晴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尖的钢笔又开始转动,不知道在转了多少圈之后,他突然轻笑了两声。
    “哎,养了那么久的花终于要开花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虫子就闻着味儿粘过来了。”
    “真讨厌啊。”
    说着讨厌,神情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倒是你,”他突然话锋一转,“看到他感觉如何?会嫉妒吗?恨他吗?反正……杀了他也没关系哦?没有人会怪你的。”
    他的声音轻而柔和,仿佛在人的耳边蛊惑低语。
    然而,“您说笑了。”
    男人依旧跪的端正笔直,就算听到如此以他取乐的话,脸上也毫无波澜。
    任晴又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倾身向前,伸手,抚向男人的头顶,就仿佛在抚摸一只大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母亲养的那么多的宠物里面,你果然是最听话的一个。”
    “等会儿的宴会,记得好好招待客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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