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段日子,过的非常幸福。
    这些年总在非法发廊待着,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也开了发廊给人剪头发,想好好过日子。
    她终于又有家了。
    可惜有家的日子不长——她才刚生完孩子,老公上小饭店打杂,煤气罐子爆炸,人重度烧伤。
    那种伤治疗起来需要大钱,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干老本行做皮肉买卖,她得救她老公。
    公公婆婆也知道儿媳妇不容易,哭了一场说委屈她了。
    她却觉得,公公婆婆对她真好——一家人都不嫌自己脏,不嫌自己不劳而获。
    就这样,她卖肉,带孩子,公公婆婆伺候医院的儿子。
    结果有一天,公公婆婆骑着电瓶车过马路,一辆大货车疲劳驾驶,把电瓶车给碾了。
    公公的大腿飞到了马路对面,婆婆的脑袋碾在地上,收拾不起来了,老两口老实巴交一辈子,连全尸都没落到。
    她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的怎么哭的,这事儿一开始是想着瞒着老公,可被嘴快的亲戚说了。
    她老公没吭声,那天跟她说,你莫来了,我不用人伺候,带着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她说不来怎么行?但因为太累了,她也没听明白老公啥意思。
    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她老公拿了皮带,夜深人静的时候,吊死在病床上了。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那么安静,一个病房的人连点动静都没听见——想是下了决心,挣扎都不愿意挣扎了。
    她眼泪哭干了,回家带孩子,结果她儿子发热不退,一检查,得了急性白血病。
    孩子那么小,被扎针,被穿刺取血,却不怎么哭,她问儿子不疼吗?她儿子说,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他得坚强点,家里还有女人要照顾哩。
    从小孩儿嘴里说出这种话,张伟丽哭的接不上气。
    孩子命苦,没治多长时间,也跟爷爷奶奶爸爸团聚了。
    她一个人守着那个发廊过日子。
    本地人都觉得她是个白虎星,可她好看,所以还是很多人去照顾她生意。
    也有人问她,你咋还在这里呢?你婆家都没人了,这什么年代了,你还守节啊?
    她摇摇头,说老娘凭什么要走,这里就是老娘的家。
    现在,也没人嫌她脏了——家里人都死了,她也不在乎谁嫌她脏。
    她说到了这里,也没掉泪,反倒是笑了,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别说别人说我是白虎命,我自己也觉得我是个白虎命哩!你看我身边的人,跟我一粘,有落好的吗?我之所以还活着,其实也不为别的——我们家人丁单薄,我死了,逢年过节,连个给他们烧纸的都没有——我怕在他们在地底下,没钱,挨欺负。”
    与此同时,她赚的钱,也有不少捐到了水滴筹之类的平台上——她看见那些得病的,出意外的,总想起来自己的家里人。
    难怪呢……她那紫铜色的功德光,原来是这么来的。
    这个女的,这辈子貌似没为自己活过。
    程星河有点吃不下去了,抿了抿嘴,想说话,到底没说出来,白藿香虽然还是一张冷脸,可眼圈子却忍不住也跟着泛了红,跟桃儿似得。
    各人有各命,谁也没法子。我刚想安慰一句,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咣当……”
    我立马站了起来,那什么动静?
    第212章 他要来了
    程星河也弹了起来:“不好,地震了!”
    我抬头看着头顶的挂灯,根本没摇,这个声音,倒像是什么东西撞了的动静,离着这里不远,我立马就跑出去了。
    出去一看,隐隐约约,在巷子口附近,看见了一个影子。
    好……大!
    我还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立马追上去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那东西别的没看出来,我却看到了璀璨的宝气——玫瑰色,比之前在凤啸九天看到的浓重多了!
    可过了巷子,那个巨大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看着宝气黯淡下来的程度——像是上了貔貅山。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程星河和白藿香也追来了,程星河忽然一指一个地方:“你看。”
    那有一辆三蹦子,已经翻了,车头显然怼在了墙上,损毁的很厉害,几个朝天的轱辘还在乱转。
    这个时候,张伟丽也追过来了,一瞅那个三轮车,扑过去就跪下了,大声哭了起来:“唉呀妈呀,老三,老三!”
    三轮车已经空了。
    卧槽,难道开这个三轮车的,就是张伟丽说的老三?
    最后一个上山的人,也消失了?
    这事儿,自然跟那个带着宝气的巨物有关系了。
    这个时候,四邻八家也出来了,都认识那个三轮车,马脸老太太也在此列,幸灾乐祸的就说道:“看见没有,白虎就是白虎,粘了她,能有好?看你们哪个带把的还敢去帮衬她。”
    这么说,那个开三蹦子的老三跟张伟丽也有关系?
    张伟丽忽然转过身,对着我就跪下了:“小哥,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求你把老三给救回来!我求求你了!我还有话,没跟老三说呢!”
    张伟丽磕头磕的很实在,脑门都磕破了,我赶紧把她拉起来了。
    这个时候,鲶鱼须也从一边跑过来了——他脑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刚让人给打了。
    只见他手里团着个鸡蛋,还在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滚伤口,一瞅那个三蹦子,顿时高兴了起来:“你们瞅见没有,那个老三,这是咎由自取!”
    原来,老三是个老光棍,知道了张伟丽的事情之后,对她也动了心——不是买卖的那种动心,他想照顾张伟丽,跟她一起成家过日子。
    他觉得这女人太苦了。
    张伟丽人心也是肉长的,能不感动吗?
    可她已经不敢再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了,也就把老三拒绝了,这正是昨天的事儿,嘴里说的还挺狠——你一个开三蹦子的,养得起老娘?老娘随便一个主顾,拔根汗毛,比你腰还粗哩!我劝你撒泡尿照照吧。
    老三也没死心,说不怕,以后我想辙也要多赚钱,让你过好日子。
    第二天他就下了山,去找工作了,而他不在的时候,张伟丽就被鲶鱼须拉去烧白虎了。
    这不是,他一回家听说了这件事情,跑到鲶鱼须家就把鲶鱼须给揍了,说他再欺负张伟丽,把他塞井里。
    结果他刚把三蹦子开出来要来找张伟丽,人就消失了,三蹦子撞在了墙上。
    张伟丽盯着那个没转完的三轮车,忽然对着自己的打起了嘴巴:“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老三还好端端的哩……”
    她一脑袋头发都散开了,满脸是自己打出来的血,瞅着别提多凄惨了。
    白藿香扣住了她手上的麻筋儿,把她手拉下去了,冷冷的说道:“没用。”
    这话言简意赅,倒像是骂张伟丽没用,不过我知道,她是说,责怪自己也没用。
    谁看着,心里都不会好受,我只好答应下来,我一定尽力。
    貔貅山……杜蘅芷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眼光余光看见,小黑无常也出来看热闹了,但是小黑无常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小白无常想说话,小黑无常发觉了我在看他,给小白无常使了个眼色,转了脸就冷森森的回去了,可他脚步很慌乱。
    照着他的身份,也会害怕?
    我倒是想问问,可想来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夜里,我寻思起了吊坠的事情,就偷偷摸到了黑白无常的房间,结果正听见小白无常低声说道:“哥,你没看错,真的是“他”?”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我哥说的没错”之外的话。
    小黑无常冷冷的说道:“我这双招子,还能有错?”
    “他”?什么来头,男的女的,死的活的?
    小白无常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要是“他”也来了,那聚宝盆,还轮得到咱们吗?”
    我草……听这个意思,黑白无常都害怕这个家伙。
    大佬?
    我的心里一提,他们俩是两个地阶一品,能让他们忌惮的,只有天阶!
    难道……是海老头子寻思着我这引灵针能收获,前来找我了?
    我赶紧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果不其然,虽然我最近一直没敢行气,可金丝凤凰栀似乎也没能压得住引灵针,那一道子红线,正在慢慢往心口靠拢。
    妈的,这个老不死的。
    而小黑无常接着说道:“无论如何,咱们得多加小心,不管是密卷,还是那个破局人,都得看好了——别让他冒出来,把到嘴的鸭子截胡。”
    小白无常:“哥你说的没错!”
    小黑无常叹了口气:“咱们俩都等了五十来年了,能不能成事儿,就看这一次了,绝对不能出差错。”
    玄家已经穷了五十来年了吗?
    也不对啊,小葫芦岛的事情,貌似并没有那么久。
    还是说……他们找聚宝盆,不光是为了钱,还有其他目的?
    我正想细听听,忽然身后一阵响动,可能是有老鼠,黑白无常顿时都警觉了起来,不吭声了,我知道留不得了,只好先躲回了房间。
    小黑无常追出来,幸亏没看见我,我看见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回去了。
    等回到了房间里面,程星河感觉出来,习惯性的把腿搭在了我肚子上,鼾声震天。
    我也习惯性的掐了他腿一把,他迷迷糊糊说了句:“酱扒鸡爪,要辣……”
    辣你大爷。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起来,准备着上貔貅山。
    临走自然是要吃个早餐的,程星河坚持要在山下吃一顿本地特产,牛肉糊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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