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没来得及自己看看他的气色。
    “刚才老头子说,明天咱们要想去,可以,看见水域,死了心,就赶紧回来,下午七点半,还起水,这一次起水,起的是大的,耽搁了时辰,谁也回不来。”
    我点了点头:“就按着水文先生说的做。”
    程星河点了点头,一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
    这么婆婆妈妈的,可不大像是平常的他。
    第2086章 船尾之花
    我问他是不是憋着屁,要放一边放去,他皱着眉头,说也没什么,可能是他想多了,说出来怕我笑话他,接着就让我赶紧准备好了去吃饭,他又饿了。
    今年大胃王比赛没你我不看。
    这客店还真跟鬼市一样,白天人丁稀少,到了晚上,团团聚在了一起,都在问候彼此,谁得了新物件,谁看见新地方?我跟着也看了看。
    有金烛台,银丝秤砣,确实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东西。
    只是,一看见那些东西,真龙骨总还是隐隐作痛——就好像,真龙骨都阻拦我,不要去触碰某个真相。
    可真要是不去触碰,我这一趟,是为什么来?
    白藿香盯着那些东西,也出神。
    江采菱抱着胳膊:“你是不是觉得挺好看?”
    白藿香没抬头:“嗯。”
    “你知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白藿香摇摇头。
    “金烛台,是照新娘子的,你看见底座上,是不是有凤凰?银秤砣,是搁在床底下的,秤砣能留东西——是要新婚夫妇留下子嗣,这些东西——都是大婚的时候用的。”江采菱一笑:“你要是喜欢——是不是恨嫁呢?”
    白藿香脸腾一下红了,立马瞪着眼睛:“你懂得一清二楚,肯定是你恨嫁。”
    程星河正吃瓜子,十分不耐烦:“江采菱,你怎么走到哪儿跟人吵到哪儿?看你这人缘。”
    江采菱本来是半开玩笑,可一听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就不好看了。
    我立马踢了程星河一脚:“六指挠痒——多你这一道子?”
    程星河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我怎么啦?”
    我一回头,江采菱已经不见了。
    江采萍也没了踪影。
    “早跟你说,女人心海底针,你又不是磁铁,别去捞了。”
    捞你大爷。
    白藿香表情也有点不自然,哑巴兰不明就里:“藿香姐,你要是喜欢,等到了水神岛,我给你捞——我力气大,保管比他们捞的都好。”
    白藿香笑了,习惯性揉了揉哑巴兰的长发:“还是你对我最好——不过,算了吧,人家大婚的东西,我不要。”
    “我不要”这三个字,她咬的很重。
    跟潇湘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吧?
    那么浩大的盛典,可现在,一丝也记不起来了。
    客店人多房间少,晚上我跟程狗一个床上睡觉,程狗吃多了,鼾声如雷,踹了两脚翻个个,他还打。
    我让他吵的去找卫生纸,想把耳朵塞上,可这么一动,就听见外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没人能看见咱们吧?”
    “都睡了,开始吧!”
    我还真来了兴趣,第一反应跟《龙门客栈》里看的一样,这莫非是个黑店?
    但再一寻思,我又想起来了,这地方的地势,分明是个金鸡独立,显然就开店一个饭碗,不可能还有其他营生。
    那还有什么事儿,偷偷摸摸搞这么神秘?
    我反正一时也睡不着觉,就把耳朵贴在了墙根上。
    观云听雷法也听出来了,来的人是两个人,一个个头高,步子轻捷,一个个头矮,步伐沉重,偷偷摸摸的,搬来了什么东西,像是个盆。
    还有哗啦哗啦的声音,纸声,质地轻薄粗糙,我这个丧葬店打工人是再清楚不过了,祭祀用的黄纸。
    接着,还有打火机“嚓”的声音。
    这是——烧纸?
    烧纸背着人,啊,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是“送殃”。
    所谓的“送殃”,比如中邪,走背字之类,就会这么做,朱砂黄纸写明原因,投入火盆,等于把遇上的厄运烧掉,这个过程,一不能让人看见,二不能回头,不然,人的厄运非但送不走,还得跟人回去,变本加厉。
    难不成,是赵老教授那几个徒弟?还挺有孝心的。
    “天堂堂,地皇皇,水神娘娘送祸殃,大祸烧断小祸了,莫让那物近我港。”
    这是本地话,不是赵老教授的人。
    那物,什么物?
    这个时候,走廊另一头出现了一阵响声,像是有人上来了,这俩人吓住了,立马收了东西就跑,这一下烫了个好歹,那火盆才刚烧过黄纸,能不烫吗?
    但为了不让人看见,烫也顾不上,叽里咕噜就跑了,远处一阵关门声。
    有人从走廊上过去,就此风平浪静了。
    有点邪性,不过入行这么长时间,哪一个事儿不邪性?
    最后一程路,好好走吧。
    刚要把卫生纸塞进了耳朵里,一寻思,转换了思路,塞在了程狗的鼻子眼儿里,这一下他的鼾声立刻就停住了,我十分满意——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睡饱了一觉,神清气爽,天不亮,我们一行人就起来奔着港湾过去了。
    港湾就在旅店后面,方便的很。
    蛤蟆镜早等在外面了,热络的把我们往后面引——一看见他的船,倒是吃了一惊。
    “唷,”程星河给渔民打过工,也认识:“这是小白腿。”
    这船通体白色,性能极好,造价高昂,到了海面,快的像是一道影子,外号小白腿。
    这个蛤蟆镜张怀逸,还真挺下本钱。
    赵老教授他们也起来了,他们的船是琉璃桥赞助的,是个大灰船,也算是不错,可跟小白腿比起来,就差事儿了。
    上了船,冷峻的二妹娃在操控室开船,大灰船紧随其后,海面黑沉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简直像是要行驶到了宇宙的尽头,蔚为壮观,抬起头,看见了满眼寒星,璀璨光芒,交相辉映,赫然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白九藤盯着这片水域,却像是极为忧虑,不肯靠近围栏,跑到了船舱里去了。
    船乘风破浪,十分顺利,附近有几个早起的渔船也从一边经过,不过那都是小船,走不太远,是赶早来捞海货的,船上的小姑娘还跟我们点头致意,船尾放着一盆很漂亮的花。
    哑巴兰看小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你看,多懂生活啊!”
    蛤蟆镜神神秘秘的说道:“不是懂生活。那是本地渔民的一个规矩。”
    第2087章 憋龙之海
    原来,这是本地的一个风俗。
    这地方的渔民,世世代代海上讨生活,搁在以前,房子都不置,就住在船上,跟水上吉普赛人一样。
    而这种渔女不跟地上姑娘一样,住在深门大院,不肯抛头露面,她们平时就在船上打渔,要是家里有适婚的男女青年,就会在船尾摆上一盆花,意思是我们家闺女(小子)还没有人家。
    有看着合心意的,就可以把船尾的花拿走,意思就是愿意攀亲。
    人家一看你船上的儿女,嗯,也满意,那把你花拿过来,事情就成了。
    当然现在时代变了,社交工具也多了,大家崇尚邂逅偶遇,自由恋爱,不过也有姑娘小子弄这种传统搞对象,觉得很浪漫。
    蛤蟆镜跟里面一抬眼:“二妹娃和麻愣,就是这么谈上的。”
    哑巴兰十分神往,回头就看白藿香:“藿香姐,你那药草有开花的没有?咱们也在船尾摆上一盆。”
    白藿香一直拿着哑巴兰当弟弟宠,这也不是大事儿,觉得好玩儿,就给了哑巴兰一把万年花。
    这种花叶子极其肥厚,很像是多肉,是沙漠苦旱的地方生长出来的,不管干巴成什么样,沾水立刻开花。
    哑巴兰伺弄好了摆在了船尾上,很得意。
    后头渔船那姑娘看见,噗嗤就笑了,牙齿很白,牙龈粉粉的,年轻而健康。
    哑巴兰喜的抓耳挠腮,还想说话,扑的一声,船尾溅起了一片白浪,二妹娃加了速,把小渔船远远甩在了后头。
    哑巴兰没能跟人交换船尾花不说,还溅了一身水,气的横蹦,不过二妹娃是个姑娘,又是救“夫”心切,他也没好意思说啥,气咻咻就把花衬衫上的水给拧干了——这花衬衫上面全是豹头虎头,他自己觉得挺有男人味,其实跟搞笑视频里的精神小伙没差哪儿。
    程星河打开了一包冷吃兔:“你在这放船尾花,红姑娘知道吗?”
    哑巴兰不听还好,一听叹了口气:“人家是灵骨童女,这辈子不结婚,哎,程狗,你现在能活到二十五了,你不想找个对象?”
    “就哥这颜值身材,一抬小拇指,呼啦啦就是一大片。”
    “你比打气管子还能吹。”
    说起来,江采菱和江采萍虽然也上船了,不过也没上甲板上来,昨天开始江采菱面色就不善,也不知道昨天那气消了没有。
    蛤蟆镜则围在了我身边:“李先生,知道你懂风水,这大海也是水,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刚才我就约略看出来,这一片海域看上去风平浪静,可一左一右,各有两个大岛,一个是圆的,一个是尖的,这叫“憋死龙”。
    为什么叫这个?恰似哪吒的乾坤圈和火尖枪,对龙大不利!
    风水可远远没有旧水神宫——也就是兴隆宫那么好的,为什么河洛偏偏在这地方做自己的水神宫?
    而且——水神大婚图上,也选了这个地方?
    哪儿哪儿都不大对劲儿。
    过了一程水路,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是后船上的赵老教授他们来了消息:“到了!”
    二妹娃知道,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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