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聪一寻思,连忙说道:“我倒是见过,天河主的万华宫里,有一个很大的天井,每一年天河落地,他就会下到了万华宫里来,跟着他一起从天河下来的,好像就有一个庞然大物,他一直在那个天井里,从不出来,不过,我听见过什么声音,像是焚烧的声音,好像——在炼制什么。”
    “还有,你记得,每年某一个时间段,世上总有有一个大灾?比如说,去年的某月,前年的某月……”
    她提出的年份,确实都是极大的天灾——有一个,是某地巨大的地震,还有一个,是吞噬数不清人命的洪灾,都是死伤无数。
    “好像,那就是因为九州鼎落地的缘故。”
    难怪,九州鼎一动,再稳定,肯定难免会有轻微的偏移,单单那些偏移,就酿成这么大的灾祸?
    可天河主为了自己,每年下天河的时候,哪怕引来天灾,也要移动九州鼎。
    不光自身的力量,九州鼎的碎片,还能给吃香火的极大的力量,难怪,当初要两个护鼎君,来互相制衡。
    而现在,天河主一家独大,已经跟九州鼎维稳三界的初衷背道而驰了——他在祸乱三界。
    那个右边的——到底是谁?
    如果他是唯一一个能制约天河主的人,找到了他,事情就成了。
    无论如何,先从这里过去再说。
    见了面,有账慢慢算。
    我看向了高亚聪:“你再说说,这个金翁宫里的大卫戍,又是什么人?”
    高亚聪一听这个名字,微微就打了个寒颤。
    若是平时,她的内心肯定遮掩的极好,可现在,她身体这么老迈,什么都藏不住。
    她赔了个笑脸,这才说道:“大卫戍嘛,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什么意思?”
    “那个大卫戍,从来不肯见人,有一次去见天河主,我只看见,他浑身上下,都罩着一层东西,”
    这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我们倒是也见过,比如摆渡门的慕容兄妹,是因为模样,还有那个大仙陀,也是因为模样。
    程星河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上炕不脱鞋,必定袜子破,那家伙看来长得不好看,自惭形秽。”
    “那个金卫戍,又有什么本事?”
    既然是天河主指定的地方,自然有点什么说道。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高亚聪连忙说道:“我也只是偶尔见天河主一面,来过这几次罢了……”
    说到了这里,她也觉出来点心虚:“是真的!你们千万要信我,不要扔下我,过了金翁宫,我肯定能把你们带到了万华宫去!”
    多多少少,跟“金”这个属性有关。
    我跟他们几个点了点头,彼此多留个心眼儿,就奔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这地方跟木花宫截然相反,极为敞亮,一根花木都没有,木花宫是曲径通幽的后花园,这地方就是铜墙铁壁,有点像是看守所。
    红墙甬道走到了尽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终于到了一扇大门前,大门倒是大大方方的敞着,能看到里面的一排大殿,门槛极高,简直快到了矮个子的腰上了。
    再往里一看,我们都愣了一下。
    只见那个院落里,排兵布阵一样,密密麻麻摆着很多东西。
    像是——倒扣着的缸!
    我们都没见过这种情形,彼此看了一眼,程星河露出个老懂帝的表情:“合着这个金卫戍喜欢吃大酱——我以前在酱园打工,见过这种,专门晒酱的。”
    哑巴兰表示反对:“大酱在缸里晒,我也在美食节目里见过,不过哪儿有把缸扣过来,倒着晒的?”
    “人家倒行逆施,你也管。”程星河不甘示弱:“从那个虫娘娘也看出来了,这地方哪儿有一个正常人?”
    就比如你。
    一到了这门槛,我要过去,高亚聪的脚步凝滞住了。
    “你又作什么妖?”
    “我,我身体老迈,能不能,把水神小环给我,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高亚聪露出个很可怜的模样,谄媚的赔笑:“我的腿断了,走也走不了,给你们白添麻烦……你放心,我逃不掉。”
    不对,她是不敢进去——她怕这里。
    我刚要说话,可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响。
    “咚咚咚咚……”
    像是,敲击声。
    第2386章 百断之头
    这个动静……
    我们几个,同时把耳朵给竖起来了。
    那些声音,似乎是从某个缸里传出来的。
    缸里有东西,还是——活物!
    那缸是非常大的,躲几个活人都不成问题。
    我立马去观察这里的气息,果然,那些缸显然是用什么能阻隔神气的东西做出来的,这种金属,算是低配版的碧落黄泉木,可我还是能从缝隙之中,辨别出神气来。
    被压在这里的,不是吃香火的,就是大灵物。
    不过,这些大缸的材质,似乎极为特殊,声音一撞,跟锥子扎进了耳朵一样,一股子锐痛。
    程星河他们不由自主就把耳朵给堵上了:“这什么噪音?”
    被扣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想靠近,可那个难听的声音,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越仔细听,耳朵越痛。
    高亚聪哪儿还挺得住,回身还想往后躲,我一点没手软,直接把她拉进去了:“没事,咱们毕竟有交情,我不嫌你麻烦。”
    高亚聪的嘴唇微微开始发抖。
    她看着我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怨恨。
    恶人之所以能成为恶人,就是因为他们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只认定了,全世界都欠他们的,高亚聪就是这样。
    她不想着曾经是怎么对不起我的,只看到了我怎么对她不留情面。
    不过,我也不在乎。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戛然而止,这地方一片死寂。
    程星河把捂在耳朵上的手拿下来:“刚才那是什么动静——好家伙,跟魔礼海的琵琶一样,魔音穿脑啊,卧槽,我知道了,大酱成精了。”
    我看大酱进你脑子了。
    说是这么说,程狗的二郎眼早冲着那里秒过去了,偷偷给我甩了个眼神。
    意思是说,是骡子是马,掀开看看。
    哑巴兰则皱起眉头:“哥,咱们是往天河主那去的——要不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照着自己的路走。”
    高亚聪连忙也跟着楚楚可怜的说道:“没错,只要能从这里直走,就是万华宫。”
    这满庭院的倒扣缸后面,是一排十分有派头的正房,大门也是开着的。
    一阵穿堂风正从里面拂过,穿过了大门,后面是个月牙门,跟我们来的甬路,是一条中轴线,只隔着那些数不清的缸。
    这地方安安静静,似乎抬起腿,就能从这里直接穿过去。
    我也知道,天河主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来,肯定是有什么陷阱,不过已经到了这里,那就跟小马过河一样,是深是浅,自己趟趟。
    金毛到了这地方,看我们谨慎,先趴在了门槛下头,意思是你们考虑着,我先睡一觉。
    我轻轻踢了金毛一下,一歪头:“咱们俩先进去探路。”
    我们俩头铁,比他们几个安全点。
    金毛这才刚趴下,很有些不耐烦,不过我的话又不会不听,只能慢条斯理的撑起来,勉强跨过了那个高高的门槛,跟个巨型橡皮泥一样滑了下去。
    我跟着也进去了,拖着高亚聪。
    除了那满眼的倒扣缸之外,简直跟个普通的观光胜地一样。
    唯一出奇的大概是青石板,这些青石板宽阔大气,有许多细密的花纹,不外乎瑞兽,花木,风火雷电之类的传统纹样,尤其一些花鸟纹样,那些鸟展翅欲飞,活灵活现,似乎随时能从地板上窜起来。
    金毛走在前头,倒是也没什么异样,我走了几步,落在了喜鹊迎春,花开富贵上,周围也没什么变化。
    抬起头,唯一有点在意的,是那些房檐。
    我看得出来,房檐中间有个“百断头”。
    这在厌胜册上学过,能延伸出遮雨板一样的东西,给以前的有钱人挡住雨水阳光,类似古法遮阳伞。
    普通的“百断头”也就一百个骨架,可这个,似乎有接近一千个,支起来,能把整个庭院全部挡住,封成一个大盒子。
    那个规模不常见,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机关,
    “好像没什么事儿,”哑巴兰连忙说道:“哥,我们也进去!”
    我回头就想让他再等会儿,别一天到晚跟屁股着火似得,可这么一回头,就注意到了我身后的高亚聪似乎十分注意脚下。
    脚下有什么东西?
    她似乎每一脚,都小心翼翼的落在了花鸟上,却格外躲着松柏地板。
    我回头就对着程星河他们喊:“顺着花鸟石板走。”
    高亚聪的脸色顿时一变。
    我就说,带着她还是有用的。
    程星河他们早就等急了,一听这话,立马奔着花鸟地板踩了过来。
    果然,一路平安,就到了倒扣大缸林立的地方。
    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倒扣大缸盖住了很多花鸟地板,要想从这里过去,非得踩上其他的地板不可。
    程星河压低了声音:“这什么情况,底下有雷?”
    差不多。
    我又看向了高亚聪:“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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