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他们正在讨论什么是长工。

    蔡凛浓眉一紧,目光在人群了一番巡视:虎子,你过来一下。

    听到喊声的男子几大步过来,孔武有力的大高个儿,看着挺凶悍的,就是张嘴就露出些傻气:大柴哥,你喊我做啥?

    你以前不是去做过长工嘛。

    是啊,可是那户人家垮了。

    没问你这个,你同大伙儿说说什么是长工。蔡凛吼道:大伙儿安静一下,我知道乡亲们有的晓得什么是长工,有的没有接触过长工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让虎子给大伙儿介绍一下。

    叫虎子的男子振声道:长工就是跟主家签契,有五年十年二十年的,签了契以后就要给主家办事儿,不能把主家的事情往外说道,否则是要被送官府的。

    那不就是卖身给人当奴嘛。

    大伙儿听我说,之所以跟大家签契不是为了要大伙儿为奴为婢,我这坊子到底是有秘方在的,若是随意招揽人没有约束,那我也不敢招人啊。郑江停道:在我这儿做长工只负责坊里的事,工钱按月发放。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的我也不会强求。

    我报名,反正俺家子女多,长工也不碍事,还怕找不到人家做长工咧。

    说着就有人挤到了楚纤的小桌子跟前:我报名。

    楚纤瞧着面前年逾六十的老大爷:您报名?

    跟俺儿子报名。

    那得您儿子亲自来,瞧了人再说。

    老汉道:行,娃子在地里忙着,我这就去喊人来,小公子要记得是俺家先来的。

    楚纤点了头,老汉走后,方才的虎子又凑了上来:我能不能报名?以前做过长工,知道规矩的。

    你可以,小伙子身体好,以后可以负责运送货物到城里。郑江停首肯道: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听说还能负责干啥,脸儿上全是笑意,急忙道:覃虎。

    楚纤把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前来报名的有二十几个村民,但是郑江停只要十个,择优录取,选用了三个妇人三个小哥儿,四个男子签了五年的卖身契。

    择选人的事情落幕以后就是培训员工上岗了,郑江停还得亲自教村民怎么霉豆瓣,各种香料配方比例,好在都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村民上手都挺快的,等这边上了正轨以后,郑江停便把事情交到了蔡凛手上。

    以后种植辣椒的只能是签了契的村民,到时候辣椒种植好了就直接采摘到豆瓣坊里,别的种子不管,辣椒种子有必要管理一下。

    成,反正这边豆瓣酱做好以后我就上城里来通知你。

    郑江停道:看好了豆瓣酱,年后就要开始卖了。

    放心吧。

    豆瓣坊的事情忙完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距离过年不足十日,这阵子哪哪儿的忙,宅子里得收拾打扫置办年货准备过年,庆丰楼生意旺火,不断有客人预订桌席过年请客。

    好在酒楼里的伙计们都是能干的,倒是忙而有序,都没出什么茬子,家宅里的事情有黄京意操持着,凡事儿只需要郑江停点个头,倒是也没有太麻烦。

    他和楚纤忙就忙在给伙计们准备年终奖赏上。

    老员工这个月多结算两倍的工钱,两斤豆瓣酱,另外还有肉食,这肉选哪种肉啊?鸡鸭还是猪肉?

    郑江停道:都差不多,要不就五斤猪肉吧,鸡鸭拿着麻烦。

    行。反正今年老伙计也不多,就周海新张赋还有邓明三个,外带洄哥儿,对了,蔡凛也算吧?

    当然算,只不过蔡凛不从咱们这儿结工钱,是拿豆瓣坊的综合工钱。

    楚纤闹不明白蔡凛是拿多少钱,便道:那蔡凛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郑江停又道:庆丰楼普通的伙计就多结算半个月的工钱,豆瓣酱一斤,猪肉两斤。豆瓣坊的伙计才来,东西就再少点儿,但还是得给些,好歹让人有点归属感,毕竟是签了五年的长工。

    那怎么个发法?

    工钱不多算,就一人送一斤豆瓣酱,猪肉一斤吧。郑江停道:等明年年底就可以多发些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来做。

    楚纤合上本子:我都记下了,这就差黄京意去办。

    言罢,楚纤又道:眼下事情越来越多,我觉着家里的人手已经差遣不开了,有个丫头也只能做点家宅里的事情,或者是出门简单的买菜买点家里要用的东西,力气活儿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时常找不到人做,黄京意一个人也跑不开。咱们要不要买两个家仆回来,或者请长工在家里做事也好啊。

    这话说到了郑江停的心坎儿上,好些时候赶个马车,去村子里交待个事情都还得他雇人去做或者自己亲自干,家里确实该要有两个能干事儿的了。

    那依你的意思是想买两个奴仆回来,还是请长工?

    奴仆一劳永逸,一次性花了钱就一辈子跟着主家,只不过年老以后需要给人养老送终,长工则不需要,但是每个月给工钱,算下来又不太经济实惠。

    去牙行里看看吧,有合适的就买,没有合适的就请长工。

    两口子达成一致意见,一道去了伢行。要看出一年是否安稳好坏,往往到伢行就能看出个大概。

    不好的年节里伢行里里外外都是奴仆发卖,因养不活自己的人太多了,随处贱卖;而时年好的时候伢行里的人就不会太多,且价格卖的还高。

    两口子一进伢行就被人精儿盯上,热情的招呼询问两人想要买什么样的奴仆。

    今年流年朗利,伢行里的人不多,但是时下进了年关,伢子也想多脱手几个,一来自己赚了钱能回家好好过年,二来这些被贩卖的人找到了主家也总比在伢行里风餐露宿的强。

    郑江停也未曾绕弯子:要两个仆役,十几二十岁的最好。

    伢子一听眼睛都亮了:有有有!

    男子价格一般比女子小哥儿贵些,容易卖上好价钱,一般遇到这样的买客伢子都高兴。

    伢子把手头下的符合郑江停要求的都喊了出来,一排溜儿高低参差不齐,郑江停也没太高要求,只要口齿清晰身体健朗没有什么病痛的就行,他目光左右寻摸着。

    老爷,我们是兄弟两个,年岁十八,都能干。

    谁让你说话了!老爷选人,不是你选老爷!伢子瞧见有人张嘴,一鞭子啪嗒甩在地上溅起了一层灰,若不是看郑江停在那儿估摸着鞭子就抽在人身上了:嘴巴合不上守不来规矩了!

    郑江停压了压手,示意无碍,他转而仔细瞧了方才说话的青年一眼:哪个是你兄弟?

    青年眸子一动,看了一眼伢子:看着老子做什么,老爷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就是排头那一个。

    楚纤闻声也看了过去,又回头瞧瞧青年:两人长得还真有点像。

    那就他们俩了,怎么样?

    楚纤笑了笑:挺好的。

    两兄弟听着能去到同一个东家,高兴的隔着好几个人对视了一眼。

    一番讨价还价,两人花了五两银子。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我们兄弟俩以后一定给老爷尽心竭力的办事儿。

    两兄弟一道给郑江停磕了头。

    能卖在同一户人家确实很不容易,伢行里的伢子并不是一直固定在一个地方的,指不准儿今天在缙城,明儿就去了他县。即使在同一个伢子手上,很可能也是一个卖在这座城,另一个卖在那个县,谁也不会晓得别人被卖去了哪里,一旦分开可能一辈子就都见不着了,若是能卖在一个县城都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如今东家成全,两兄弟也免受了分别之苦。

    紧接着就是卖身契手续签办等一些琐碎的事情了,跑一趟官府就能办下来。

    两人出了伢行,郑江停想起一些往事,不禁好笑道:想当初黄京意还是我用粮食换来的,那会儿连一二两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买回去才发现人挺能干的,一点儿是没亏。

    楚纤以前以为黄京意是买宅子的时候顺道买回来的,后头晓得了空间的事情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跟着笑了一声:可不是嘛,买了家仆还没地儿安置,人都藏在外头。

    得亏买的是个家仆,若是买个小哥儿或者是丫头藏着,那我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郑江停喊冤枉:我哪里敢啊,你让我往东,我有往过西嘛。

    第60章

    年末给伙计放假的前一日,郑江停带着准备好的年终奖赏去了庆丰楼。

    酒楼里的伙计早听说今年年末掌柜的要发奖赏,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下午些时分瞧见郑江停带着家仆押了一板车的东西过来,个个儿都跑去瞧稀奇。

    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再此我便提前一日祝大伙儿过年喜乐。 郑江停道:知道大家等不及,这便就不多说直接发奖赏,权当是年货了。

    楚纤记录的很清楚,每个人该是些什么都在小本本儿上,郑江停念着名字宣布每人应当领些什么,张赋主动帮他分发东西。

    周师傅得了五斤猪肉咧!

    诶,你多少?我也有两斤。

    大伙儿领了东西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快,快去邓明那儿结这个月的工钱!

    你急个啥,哪个月邓明没按时把工钱结算给咱们?像是邓明要扣了你的钱一样。

    扣什么钱啊,这个月的工钱比以前也多。

    真的假的!

    快,帮我看着肉,我去瞧瞧。

    郑江停瞧着大伙儿吵吵嚷嚷的在酒楼里蹿来跳去也没管,张赋上前道:谢郑师傅。

    这是你们该得的,都忙活了一年了,回去好好过个年。郑江停笑道:都去结工钱了,你不去看看?

    张赋嘿嘿一笑:邓明早就先结给我了。

    看把你给机灵的。

    庆丰楼的年终奖赏是郑江停亲自发放,豆瓣坊的他把东西备齐以后让蔡凛去发的,原本也是想自己亲自去发,但是实在忙不过来,到时候恐怕还耽搁了伙计回家过年的时间。

    发完奖赏以后可算是真的过年了,庆丰楼歇业三天,下午酒楼就打了烊,伙计们都带着自己的年终奖赏欢脱的往自家去,拎着的猪肉和抱着的豆瓣酱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愣是没有包装,拿着不方便也不放背篓里背。

    我们掌柜的发的年货,猪肉,豆瓣酱!

    这排队都不好买的豆瓣酱你们掌柜的送你们当年货?

    那可不,只要咱庆丰楼的伙计都有。不过管事儿的更多,而且年底工钱也多一半。

    哎哟,在庆丰楼当伙计也忒好了些吧。诶诶,庆丰楼还招伙计不?

    不晓得,没听说,反正眼下是不招人了,这都歇业过年了。

    郑江停办完了事儿回到宅子,丫头正和郑欢郑乐一道搭着楼梯贴窗花儿和对联,之前买了这两兄弟回来,既是家仆就给了郑姓,取了欢乐二字做名字。

    这会儿家里四处都贴上了红窗花儿,走廊下挂上了红灯笼,全然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楚纤从屋里出来,迎上来便将意见冬袍往他身上罩:看看合身吗?

    你怎么又自己做衣服了?当心冬日里长冻疮,我已经好些衣服了。

    楚纤收回衣裳:这是布庄里的人做好了送过来的,我看着尺寸不太合你的身子,这才改了几针。

    郑江停随着人往屋里走:不是前些日子才买了新衣裳嘛,作何又买。

    你说的前些日子是上月还是前月啊?楚纤挑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年下好多人送了请帖来,出门应酬总得收拾的体面些吧。若是去哪儿都一套衣裳,别人恐怕还以为我照顾不好你了。

    郑江停笑了一声:好好,都听主夫的安排。

    楚纤斜了他一眼,笑道:东西都发好了吗?

    好了。

    楚纤展颜:那是不是能去摘草莓了!

    种在院子里的草莓已经大片成熟,大个儿红润的草莓叶子都藏不住,一口半个,汁多香甜,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很讨人喜欢,这个年节不管送什么礼品到别人家,届时再奉上一篮子草莓,那保管都是锦上添花。

    郑江停原本还愁着过年的时候不知道上别人家拜访送什么合适,这草莓正好派上用场。

    他知道楚纤日日看着这些草莓,心里惦记着,道:你叫胡常枝一道来摘吧,到时候也省得咱再给胡家送过去了。

    过年的时候虽然琐碎繁忙,但日子过得确是很快,眨眼就过了大年,缙城各处的生意也逐步恢复了正轨,郑江停豆瓣坊也出了第一批货,上货的头一天便有十二家食肆前往铺子拿了货,一日间卖了将近三百斤豆瓣酱。

    时下有了豆瓣坊,完全不用担心供货不足的问题了,原本是别人寻着上门来购买,这回上货以后他换了销售方式,转成了自己上门推销,争取能把豆瓣酱推广到缙城的每一个食肆,大至酒楼,小到街边面馆儿。

    等着豆瓣酱像盐一样在缙城里普及且让百姓离不开以后,那生意也就顺遂稳当了。

    郑江停从庆丰楼调遣了两个伙计,带着豆瓣酱挨着一条街一条街的推荐,不放过任何一个食肆。

    小地儿能交给下人做,大地儿还得他自己亲自上阵,就好比城东的街道。

    郑江停到城东,街头是一家叫鼎兴隆的酒楼,眼下刚好过饭点儿,酒楼里的生意有些寡淡,伙计正在收拾桌椅板凳。

    客官,您几位啊?

    郑江停道: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们酒楼管事儿的可在?

    伙计一听不是来吃饭的,顿时不似方才的热情,但瞧郑江停拾掇的不似平民老百姓,还是客气道:在楼上,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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