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边角角的都找找,看是不是进来耗子了,我刚才明明听见有动静儿。”

    小伙计和老板搜寻了好几遍,连一根耗子尾巴都没瞧见。

    柜台底下有个不大的空当,她手脚灵活的拱进去,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阴影里,不细看根本看不到。小伙计打着哈欠过来,迷瞪着两眼什么都看不清,伸脚踩了一下。端端痛的差点跳起来。小伙计感觉好像踩了个什么东西,刚要趴下来看看。

    她听见杨老板说,“三儿啊,没事,先睡吧。记得明儿早上去东市买只大黑猫回来。”

    “欸,记着了师父。您也早点睡。”

    脚步声消失了,店里重新暗了下来,端端差点疼哭了,呵着被踩红的手腕从柜台底下爬出来,“疼,疼,疼.....”这一脚不是白挨的,还真让她把那镇店之宝翻出来了。

    她也不是白拿的,呼了呼发烫的手腕,从怀里掏出清灼留给她的那尊法器——“玉枕”。她还怪舍不得的,抱着“玉枕”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把法器放在扳指空出来的位置上。

    回去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差点走岔了路,转来转去,亏得庄王府大门前的灯笼高高挂着,她才一眼瞧见了那两尊石狮子。王府已经闭门了,她贴在门缝儿上往里瞧了瞧,一队巡夜的侍卫正好经过。

    第二天是庄王的生辰,王爷虽不注重,但宫里的母妃是很惦记儿子的。虞贵妃早就给庄王爷下了均旨,今日的大事小事统统放一边儿去,进宫过生日!

    王爷无法,今日一天的功夫恐怕都得耗在宫里了。

    脑子里想着想着,庄王便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愣了下,呼啦一下子坐起来,“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庄王爷有些窘,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堆了堆被子。

    眼下天儿热,王爷一个大男人身上火力足,晚上睡觉自然怎么凉快怎么来。好家伙,这么个大妞子大清早就闯进来了,能不让人尴尬吗?

    端端不在意王爷吼她,反倒是眼睛blingbling的,忽然从背后拿出个方形小盒子,“给你——”

    庄王爷皱眉接过来,“什么东西?”

    打开一瞧,居然是一枚汉白玉扳指,王爷这就稀奇了,“你哪来的这么个东西?”

    端端托着下巴往别处一扭头,没看他,“我用‘玉枕’跟人家换的,给你的生辰礼物。”

    算你个丫头有心,这么多天了,庄王爷总算是露了个笑脸,“哪个傻瓜竟然看得上你那只碗?”

    端端不回答,小脸笑得欢,把扳指从小盒子里抠出来,一手抓过来庄王爷的大拇指给他戴上了。完了之后自己还乐呵呵的说好看,“哥哥喜欢吗?”

    王爷勉强点了个头,“还可以。”其实心里老感动了,她总算是把清灼离开的那档子事儿放下了。

    人家姑娘又问,“比昨天那个女孩的礼物还喜欢吗?”

    昨天那个女孩?谁呀?穆疏?

    王爷老半天才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收了礼物就赶她出去,“行了,礼本王收了,你先出去吧。”说完,想起一个事儿来,“还有,以后不准你随便乱闯男人的卧房。”

    端端歪着头问,“管事也不可以?”

    庄王爷皱眉,“管事也不可以。”

    “那张锐呢?”

    “张锐也不行。谁都不行!”

    “哥哥也不行吗?”

    “哥——本王...也不行!!”

    “哦。”

    扳指戴上了手,王爷就没有摘下来。

    听女使说那丫头送王爷生辰礼物了?张锐过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王爷心情不错。

    王爷打了一会儿拳,吃了长寿面,又进书房处理了大大小小的军务。日上三竿了,他才起身往宫里去。临走前嘱咐管事,今儿中午问问那个丫头想吃什么,想什么就做给她吃。

    王爷是个不爱显摆的人,加上又是习武之人,更不爱金玉首饰的往身上挂,嫌累赘。难得会往手上套一枚扳指。管事瞧了,也觉得王爷心情不错。倒是张锐摸楞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王爷的马车路经南大街,行了一半路,就停下了。前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王爷不悦,“为何不走了?”

    “王爷,前面金玉斋发生了偷盗案,官府的人来了,一堆人把路挤得水泄不通。”马夫回话,“要不过去赶一赶?”

    “不必了,绕路,先进宫。”

    “遵命。”

    庄王爷不爱管这些官司事儿,扯来扯去烦得慌,横竖有负责人在,索性绕开走。不知道谁眼睛那么尖,老远就喊,“那不是庄王府的马车吗?”

    “哟,是庄王爷大驾。还不快让路!”

    金玉斋的老板和一个大肚子男人拉拉扯扯,主理此事的赵大人在一边嚷嚷着,“都站一边儿去!看不见王爷的马车过来了吗?”

    庄王爷本不想理的,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冷不丁那金玉斋的老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前,“王爷,求王爷给小民做主啊。”

    街上一大堆人瞧着,可真是热闹。那名被金玉斋老板拉住的大肚子男人满脸涨红,看来是极其生气的,他也噗通一声跪下来,“王爷,您也给小人评评理。这姓杨的非说他家的镇店之宝是小人偷的。简直欺人太甚,小人虽不多大富裕,可家里也算殷实,谁稀得去偷他一块破扳指!”

    马夫打了车帘,王爷下了马车,负手而立,自上而下的俯视,威严十足,“你说他偷你的东西,证据呢?”

    “这....可昨日,小人就只给他看过我那宝贝啊,他没要,嫌贵。这买不起就来偷,他的嫌疑还不大呀?”杨老板也是真急了,那么贵的东西,说丢就丢了,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啊!

    “你血口喷人!就那么个破玩意儿,白给我我都不带看的!”

    王爷被他们吵得心烦,一摆手,叫他们住嘴。

    他们可真都住嘴了,傻了似的盯着王爷的大拇指,哦不,是大拇指上的汉白玉扳指。然后瞧热闹的人们怪异的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人面面相觑。

    张锐顺着杨老板的目光看过去,那汉白玉扳指如琼脂,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金玉斋、贵重物.....张锐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不会吧.....

    庄王爷当然不明白这俩人露出这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啊,“盯着本王看什么?”

    杨老板不敢问呐,王爷手上的扳指怎么跟他家丢得长得一模一样呢?连唯一的一道暗花纹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这不是他丢的他自己都不信啊!!

    杨老板摇了摇头,“兴许是小人记岔了,放错地方也不一定。小人回店子里再找找,再找找....”

    伙计扶着他家的老板往回走,发现老板浑身都在抖,“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杨老板捶着胸口,“我,我肉疼啊我!!”

    王爷问身旁的张锐,“本王有什么不妥吗?”

    张锐连忙摇头,您没不妥,就是有个人,她不大妥。

    杨老板还没走几步,庄王爷发话了,“站住。”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俩方才那样瞧本王,什么意思?”

    大肚子男人没犹豫,“小人方才还以为眼花了,王爷的扳指跟杨老板的,一模一样。现在看,更像。”

    杨老板眼巴巴的看着王爷,弯了弯腰,弱弱的表示:就是啊,王爷,可像了.....

    杨老板两只手比了比,“....那位‘贵客’还给小民留下了个这么大的碗,您看.....”

    王爷脸色这就不好看了,他把那玩意儿从手上摘下来,回头瞪了两眼张锐。张锐连忙心虚的低下了头,爷,我什么都不知道。

    庄王爷没去皇宫,马车掉头回了庄王府。

    端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个人拿了碟儿鱼食趴在亭柱上喂鱼。仆人过来寻她,说是王爷回来了,正急着找她呢,“您快去吧。”

    端端放下鱼食,扑了扑手掌,喜滋滋的跑去了于勤院。

    一进门儿就见王爷唬着脸坐在上首,桌上放着那枚汉白玉扳指。

    她右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21章 孩子不教不成人

    端端一只脚抬起来,迟迟没有落下去,站在门槛外,进也不是,退更不敢。她瞄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张锐,最后没法,假着笑叫了声哥哥。

    庄王爷脸上乌沉沉的,食指点着桌面儿,一声一声儿的,紧紧抓住了端姑娘的小心脏,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干巴巴的嗓子。终于庄王爷发话,那深如寒潭的眸子瞧着她,两个字,“进来。”

    那只小脚丫,总算着了地。慢慢吞吞的,好不容易走到厅中央。

    王爷拿起那枚汉白玉扳指,冷飕飕的问,“哪来的?”

    张锐朝她挤眉弄眼,小姑娘看他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你都知道了还问....

    见她的反应,庄王爷这就不问了,长出一口气,叫来了闻天,“你瞧这扳指值多少钱?”王爷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用的东西好是好,可他没那个贵贱的意识。

    闻天好东西见过不少,远远儿地瞅了瞅,没瞅太准,伸出一根手指,往保守了说,“汉白玉,约莫着得有两千两银子吧。”

    王爷嗯了一声,“去账房支两千两给金玉斋送去,就说本王买了。”

    “欸,奴才这就去。”闻天转身就走,却又被王爷叫住,“别忘了把她那只破碗拿回来。”

    听了这话,端姑娘眼角一跳,才不是破碗,它叫“玉枕”。不过她可不敢说出声来,顶嘴可没好果子吃嘞。她老老实实的站好了,人家还不是想送你礼物...

    生辰礼物,最后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庄王爷的生辰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另类过,收个礼还是偷来的!

    手指摩挲着莹润的汉白玉扳指,眼风扫视着厅中立正站着的端端,他在想法子收拾她....

    王爷也不跟她直眉瞪眼了,女娃娃,打不得骂不得。最后王爷手一指,“去,到外面日头地里站着,没本王允许不准离开半步。”

    端端低着头,不情不愿的出去罚站了。

    王爷忙啊,他得进宫去。耽误了这老半天,虞贵妃又得唠叨他。王爷皱着眉,这一天天的,耳根子不得清闲,抬眼瞧了瞧太阳底下站着的那位,王爷的火气还是冒了上来,“差人进宫说一声,就说本王晚上再过去贵妃娘娘那里。”

    连进宫的衣裳都没脱,王爷转身儿就进了书房。路过端端身边的时候连瞧都没瞧她一眼,看来是真生气了,唉....端姑娘的一颗心啊,瞬间拔凉拔凉的,小嘴儿一瞥就要哭。

    跟在王爷身后的张锐摸摸鼻子,偷偷停了下来,眼见王爷进了书房,他用胳膊肘子拐一拐端端,挑着眉道,“姑奶奶,您真是城墙上的守卫啊!”

    小姑娘抬头,泪眼婆娑,“什么意思?”

    张锐大拇指一翘,“高手啊!”

    就知道这个家伙没好心,端端脸往边上一瞥,眼泪又下来了,“你别理我!不想跟你说话!”

    “唉,等哪天哥这贴身侍卫做不下去了,咱俩结伴游江湖去吧。”张锐笑嘻嘻的调侃她,“就您这偷天换日的能耐,咱俩出去了保管饿不着。”

    端端知道张锐拿她说笑话儿呢,越想越伤心。你想想啊,人家姑娘正一片伤心画不成呢,你一个大老爷们嬉皮笑脸的拿人家开涮,缺不缺德?人家不揍你真的是姑娘太有教养了。

    张锐一看真哭了,这才慌了,胡乱哄了两下连忙就跑。

    老话说的好,野狗不咬拉屎的,老爷不打送礼的。其实庄王爷倒没真的有多生气,只是实在没法,孩子不教不成人,庄稼不管无收成。再不管着点,她真能作到天上去。也就是她了,闷声不响的送礼送出这么多幺蛾子。

    可怜王爷他今天才二十六啊,连个王妃都还没娶呢,就先尝到了养孩子的难处。

    眼见太阳越来越晒,端端热的慌。她就是属耗子的,搁爪就忘。眼下热得额头出汗,她也就忘记哭了,也是哈,人正主儿都不在跟前儿,哭了给谁看?

    她眼瞅着王爷的书房门,见没人出来。裙摆底下的绣鞋,一次挪动一点,一次挪动一点,总算到了阴凉的树荫下了。

    “呼....”她刚舒一口气,一转头,忽然就看到身姿高大的王爷正站在书房门口盯着她呢。

    端端表情愣愣的:怎...怎么..这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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