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曾经囚禁我,就让我们到此为止,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
    她以为她这么说谢扶危还会是那么一副状况之外的淡漠表情。
    所以她尽量说得很缓慢,很耐心。
    可谢扶危的面色竟然霎时间又苍白了不少,眼里竟然露出了足可称之为“恐惧”的情绪。
    “不是这样的。”他呆呆地望着她,嗓音梗涩地辩解,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脖颈弯垂,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都想起来了,”谢扶危眼睫颤抖,吃力地说,“你应该也记得前世。”
    在都想起来之后他才察觉到这一世金羡鱼的异样之处,除了她也有前世的记忆,并无其他可能。
    “前世?”
    金羡鱼一怔,攥紧了茶杯,倒也没怎么惊讶。托玉龙瑶的福,她现在的接受能力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她都能穿越,谢扶危重生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谢扶危记得前世,难怪他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对劲。
    金羡鱼一时间心乱如麻,努力压下纷乱的思绪,摇了摇头,“你也记得,这样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你的良配,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可以去找一个与你灵肉相契的人,她,或者他,他的灵魂深厚,学识渊博,娴雅高尚。”
    她每说一句,谢扶危的面色就苍白一层。
    这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不过是循着记忆,下意识本能般地脱口而出。
    昔日里讥诮的冷言冷语,都在这一刻如数奉还,如箭般历历扎在心口。
    “我不想再过上那样的生活了。”金羡鱼咬了一口桂花糕。
    谢扶危瞳孔一缩,几乎短暂地失去了焦距。
    他迷惘地睁大了眼,咳嗽得很厉害,竟然有鲜血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地上。
    金羡鱼不为所动,平静地转过了视线,“那样不见天日的生活,成为你和玉龙瑶之间感情的玩物。”
    她诚恳地作结:“我们到此为止吧。”
    没等她话没有说完,金羡鱼眼前一花,谢扶危已垂着眼跪在她面前,他很轻地拉住了她的手腕,贴在了他胸口前。
    “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爱。”
    “我爱你。”
    “你不用怕我。”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仰起头看着她,唇角的鲜血很刺目,他却像是一无所觉。
    谢扶危的指尖冰冷,他在发抖。
    金羡鱼不舒服地打了个寒颤,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抽回手,谢扶危却突然自顾自地开始解衣领。
    他的领口很高,素日里显得格外保守和禁欲。
    衣襟敞露,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
    金羡鱼的目光突然顿住了,怔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抽手。
    那一弯脖颈前套着一个银色的,姑且称之为项圈一样的东西,束缚得很紧,勒住了喉结,深深地卡在皮肉中。
    “这个法器是我为你准备的。”
    “我的命交给你。”
    “你可以任意支配我,只要你愿意,就能通过这个法器扼断我的喉骨。”谢扶危牵着她的手,触碰他脖颈上的项圈,他抬起眼,眼里仿佛冰层中燃烧的火焰。
    静默、无望、祈求。
    他跪倒在她面前,长发垂落在她膝盖上,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腿间。
    “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是噬主的饿狼,只有亲手给自己套上束缚的项圈,才能变成她温顺的狗。
    第72章
    霜白的发滑落,露出腻白的脖颈,弧度好像一弯弦月,饱含易碎的脆弱感。
    谢扶危抓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喉口,金羡鱼大脑嗡嗡作响,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谢扶危的毫无保留。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就在现在,杀了这个修真界闻名遐迩的杀器。
    “你可以任意支配我。”这一句话在她脑中反复作响。
    这是一句极具诱惑性的话语。
    谢扶危跪在她面前的模样,眼睫好似扬起的蝶翼,温驯又虔诚,分明是圣女。
    不,与其说是圣女倒不如说是神明化身为神妓,走下了神坛。
    没等到她的回应,谢扶危面色面如金纸,固执地又握紧了她的手,用她的指甲滑过他的喉结,捏出一道剑诀——
    金羡鱼吓了一跳,瞠目道:“你疯了?!”
    谢扶危依然沉默,孱弱的身躯颤抖,仿佛刚刚作出自虐举动的不是他。
    他昂首望向她,眼神澄澈,一语中的:“可你在心动,金羡鱼。”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柔软的腿间,金羡鱼一时语塞,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腿,却被谢扶危柔和地按住了。
    谢扶危淡色的唇瓣摩挲着她的肌肤,固执地自言自语重复,像是在给自己增添信心。
    “你的门派日益衰微,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欺悔你的同门,”谢扶危好像陷入了思考,他抬起清澈的眼,绞尽脑汁物化自己,剖析自己有多少利用价值,“我也可以教他们的剑术。”
    “我还可以帮你解决玉龙瑶。”
    毕竟他们这对昔日的友人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谢扶危想,玉龙瑶一定也很想杀了他。这些日子他撕破了文雅的面具,先后针对他进行了十多场的暗杀,他来这里的时候,稍微费了些力气。
    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心动了。谢扶危的承诺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掉落的一件一刀999999的极品橙装,金羡鱼犹豫了一瞬,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一阵窘迫。
    毕竟她不是什么多有原则的人,如果真能支配谢扶危,这无疑好处多多。
    事急从权,她如今还要对付玉龙瑶。她自己都不清楚对上玉龙瑶她能有几分把握。
    可刚刚她把话说得这么坚决,现在又立刻改换心意……更何况,她还不是很相信谢扶危。
    她一怔神,没有立刻松开手。谢扶危则垂着眼,恬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剧烈地几乎快要跳出喉口,乍悲乍喜之间,谢扶危甚至感觉到了一阵从高空坠落的眩晕感。
    她没有立刻拒绝他,谢扶危干渴地抿紧了唇,感觉到被狂喜席卷了心扉,袖摆下的的手指颤抖着捏紧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由于门是半掩着的,没有合拢,韩归云匆匆而来,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他一怔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惊讶,迅速又退了出去, “……抱歉,打扰了。”
    金羡鱼猛然回神,大为窘迫,“师叔!!”
    韩归云是很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转身就走,奈何金羡鱼的语调实在太高,韩归云无法忽略。
    “师叔。”她眼巴巴地飞奔而出,“我想起来有些事和你说。”
    金羡鱼想,她看韩归云的视线一定格外殷切和热烈,像是来之不易的救星。
    韩归云看了一眼谢扶危的方向,和她走到一边。
    “说吧,什么事?”
    “我想要去蓬莱学宫学习一段时间。”她斩钉截铁地说。
    崆峒功法是儒释道三教并融,她释道双修,却不太熟悉儒门功法,没有儒门功法的支撑,金羡鱼这几天越看崆峒经典越觉得艰难。
    这也是她一早就决定下来的,在谢扶危没有出现前。
    至于现在,这个提议多多少少带了点儿躲避谢扶危的意思。
    她的提议合情合理,韩归云不可能拒绝。
    “蓬莱学宫齐先生是人间儒圣,有教无类,去蓬莱学宫游学的确大有裨益。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这几天吧。”
    “如此仓促?”韩归云讶道,“那谢真君……”
    还是问出来了。金羡鱼沉痛地叹了口气,“如师叔你所见,是一段孽缘。”
    韩归云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恐怕不止孽缘这么简单吧。”
    金羡鱼一阵心虚,无奈苦笑:“这件事,到时候晚辈会好好向各位前辈解释。”
    谢扶危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踪迹,也赤着脚跟着走了出来。
    韩归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目光落在金羡鱼身后,忙整身行礼,“……谢仙君。”
    金羡鱼回头一愣,脸上发烧,“你怎么出来了?”
    谢扶危摇了摇头,长发垂落在腰后:“我没见你回来。”
    领口已经被他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理好,竖领紧扣住脖子,雪白的罩袍严严实实地藏住了这颇具性—暗—示意味的项圈。
    他目光随之落在了韩归云身上。
    谢扶危在看他的时候,韩归云也在看他。
    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这么近距离地打量洞真仙君,正当韩归云思索着要说些什么比较合适的时候。
    谢扶危突然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声:“韩师叔。”
    这一声把素来严肃的韩归云吓得呆如木鸡,僵立当场,表情像是受到了成吨的惊吓。
    金羡鱼飞快地伸手一把捂住了谢扶危的嘴,结巴了一下,“别乱说。”
    谢扶危脸上露出了个迷惘的表情,他垂下眼,遵从本心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不含任何情——欲,像是什么大型犬舔舐着主人的手心。
    见她敢直接去捂谢扶危的嘴,韩归云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微妙,又惊又喜,又担忧。
    她心里一跳,慌忙收回手,这个时候也不敢再看韩归云的表情了,总归是有理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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