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尧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以后跟他耍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他站起身来。

    “得了得了,我不对。”皇帝一看就知道,俞仲尧是要以君臣之礼跟他说话了,那样的话,他更没个好。他急匆匆站起身,到了俞仲尧近前,嬉皮笑脸地道,“少傅坐坐坐,此事先不提了。”

    俞仲尧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摆清楚比较好。

    皇帝又何尝不了解他一些习惯呢?不给他开口的工夫,当下溜之大吉,“你专心处理朝政,我不给你添乱了,去御书房,等着跟高进说说话。”

    过了片刻,萧衍进门来,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刚才皇上与我说,你要是再不答应,他就在你成亲当日下旨,你愿意婉拒的话随便你,他多让内侍跑几次就是了。”

    “……”俞仲尧想的是,等洛扬嫁到家里,得让她问南烟几句了。他这做哥哥的,总要等有个眉目了才好说话,不然算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去问妹妹看上了皇帝没有?往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他是不是都要挨个儿问?那得是多不着调的兄长才做得出的事情。

    要是南烟根本没这心思,这件事到此为止。

    要是两个小孩子情投意合,他可就真要有个一团孩子气的妹夫了。那么南烟会不会过得太累?

    萧衍有意无意加一句:“也就跟你有点儿真性情,对别人是两样。回头你留心看看。”

    “嗯,但愿如此吧。”俞仲尧把茶杯推到一旁,倒了杯酒。

    “怎么了?”萧衍意外,有阵子没见他喝酒了。

    俞仲尧蹙眉,吸了口气,“……牙疼。”

    萧衍哈哈地笑起来。

    **

    沈云荞和高进那边,先一同去给太后请安谢恩,随后高进去了御书房。

    过程顺风顺水的,太后真如高进所说的一样,和蔼可亲,言谈间只是拉家常,完全不问她的出身和现在与沈家是何情形。

    高进回来之后,又陪着太后闲话几次,携妻子告退。太后赏了沈云荞两件首饰。

    真是转运了,凡事都比她想象中要好。回去的路上,沈云荞全程笑盈盈的。

    到了家里,去了长信侯房里一趟。

    长兴侯道:“该归你管的事情的账册,昨日我就命人全部送到你房里去了,应该是在你理事的花厅里。几个管事还算得力,你不用心急,慢慢来。”

    沈云荞恭声称是,看到长兴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差点儿就笑出来。

    只得父子两个,儿子又经常不着家,平时管着一摊子事,想来早就不耐烦了。

    高进也是忍着才没发笑。

    长兴侯端了茶,“下午还要认亲,你们回去歇歇。”

    两人道辞,并没觉得累,坐在一起说话。

    下午认亲的时候,高家的两个旁支、几门表亲都到了。

    武安侯夫妇的人来了几个,包括宋志江,章兰婷没来。

    没来才妥当,来了的话,章兰婷保不齐当着众人跟她掐起来。沈云荞胡思乱想着,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见礼,接受见面礼,给年纪辈分大的人回礼文房四宝或是首饰,年纪辈分小的人每人送一个大红包。

    这晚歇下之后,沈云荞问起宋志江为何娶妻之后一再闹出人命的原由。

    高进也没瞒她:“他是那样的性情、嗜好,娶进家的女子谁能甘愿?前两次娶的,都给他戴了绿帽子。至于妾室、丫鬟丧命,是他房里乱成一锅粥,妻妾闹别扭相互戳穿了一些丑事、武安侯夫人把那些下人打发掉了。”他有点儿无奈,还有点儿不屑,“后来,宋志江的性情越来越暴烈,兴许是娶的人红杏出墙被人数落过得的原因,动辄打骂房里的女子。”

    “真可怕。”沈云荞戳了戳他额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高进低下头去,厮磨着她颈部,“我们家不兴纳妾,就算娶个母老虎也不会看别人一眼。”

    沈云荞不耐地挣扎着,语带笑意,“你给我好好儿说话。”

    “不爱听了?”他坏笑着,“那就不说话了,忙点儿正事?”

    “不……”

    “是不爱听了吧?”他不让她说话,“我猜就是。来,云荞听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能出声抱怨:“你这个无赖,老实点儿……”

    他只回以轻轻地笑。

    **

    三朝回门、中秋节前一天,沈云荞和高进都回了姜府,是把这里当成她的娘家了。

    这两次,姜洛扬每次看到沈云荞,都要先关切地打量一番。云荞嫁人之后,一切如常,她心绪却已不同。

    以往都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帮高进说好话。现在可不行了,现在她是云荞的娘家人,总是担心他不够周到委屈云荞。

    姜氏和沈云荞都看出了这一点,偶尔会打趣她一句:“居然这么护短儿。”

    姜洛扬理直气壮的,“这是我的姐姐,不护短儿还行?”

    惹得两个人一通笑。

    中秋节当晚,天色较晚时,俞仲尧来看了看她,给她带来了府里的堪舆图,让她得空看看,又打趣她:“你这大忙人,也不肯过去串串门。”

    姜洛扬睨他一眼,“我倒是想,也不知道哪一个都不着家。”

    “成婚之后会每日回家。”

    “没事,偶尔看到你就行了。”

    “你倒是贤良淑德,我要是偶尔才能见你一面,可就要了命了。”他笑,“现在只要早一些回去,就想来看你,终究不妥。”

    “知道你是为我好。”两个人相拥站在窗前,遥望明月寒星,说着大事小情。顺昌伯府的时候,也各自说了说安排。

    临走之前,他紧紧地抱了抱她,“我下次过来,是来娶你。”

    “嗯,我等你。”

    吉日前几日,俞仲尧和俞南烟都没去宫里,留在府中一起着手各项事宜。利用这机会,俞仲尧教给妹妹一些持家之道。

    “你可真是一会儿都闲不住。”俞南烟揶揄他,“往后让嫂嫂教我不行吗?”

    你那嫂嫂不反过头来请教你就不错了,就算已经得心应手,洛扬也不会指点谁,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怕耽搁别人。他腹诽着反问:“你学不学?”

    “学,怎么敢不学。”俞南烟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嫂嫂看上你哪儿了……话那么少,逮住机会就让人历练,还不够耐心……”

    “啰嗦。”俞仲尧作势去拍她的额头,“想尝尝挨罚的滋味儿了?”

    俞南烟转头跑到一旁,咯咯地笑着,“少吓唬我。没用,你就是个纸老虎。”

    “……”他服气了,“给我回来,继续记账。”

    到了成婚前三日,事情全部安排下去,俞仲尧需要留意的就只有顺昌伯府的动静了。

    八月二十四下午,顺昌伯下衙之后,让轿夫径自抬着自己去往姜府。趋近途中,就被姜府的护卫拉下。

    护卫冷言冷语地说,府里满堂贵客,闲杂人等不准接近府门,擅闯着乱棍打走。

    顺昌伯倒也痛快,闻言二话不说,让轿夫原路返回。姜氏把女儿教得这般跋扈,连他都打,这样还不如以前的木讷。他本打算好言好语地说道说道,洛扬正经给自己赔礼认错,顺道敬杯茶,权当出嫁时向他辞别。可她们是这种态度,他也不需要以礼相待了。

    转过天来,他提早半个时辰下衙回府,到孙姨娘房里换了家常的穿戴,唤来管家询问:“跟那些人都说好了?”

    “都办妥了。”

    顺昌伯满意地点头,跟孙姨娘说了一声便出了院门。

    孙姨娘估摸着他走远了,去了大夫人房里,毕恭毕敬地行礼:“人正往外走呢。那件事,闹起来总归不好看吧?”

    大夫人神色冷淡地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他不是去硬碰硬,也清楚,洛扬能打他一次,就能打他第二次。不外是仗着人多,他想钻空子捞点儿实惠罢了。真能到人家府里,也是小打小闹。”

    “但是……”孙姨娘想到姜洛扬恨极了顺昌伯的样子,还是担忧,“姜大小姐明日要嫁的是俞少傅,今日便是息事宁人,往后俞府得知,要是追究起来……”

    大夫人冷笑,“你都明白的道理,他却执迷不悟,以为别人还要给他脸呢。现在知道你费尽心思弄到手的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孙姨娘垂下头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丫鬟跑进门来禀道:“大夫人,不好了,出事了。三老爷和伯爷吵起来了!”

    大夫人却笑了,“听说什么没有?”

    “三老爷说……”丫鬟瞥了孙姨娘一眼,“说借给了伯爷一笔银子,伯爷却拿着那笔银子纳妾,还收买了一些百姓,要做上不得台面的事。三老爷让伯爷现在就把银子还给他,还说要分家搬出去过。”

    大夫人目光微闪,“收买百姓的事,三老爷是怎么知道的?”府里的人,过得一个不如一个,也不会有哪个下人跑去挑拨两兄弟。

    “是那些百姓下午找上门来,跟二老爷、三老爷如实交代的,还把到手的银子带回来了。”丫鬟语声一路低了下去,“二老爷懒得管这些事,说明日一早就启程离京。三老爷一听火冒三丈,就等着好生理论一番,还请来了几个交好的人帮他评理。”

    大夫人面色愈发舒缓,摆了摆手,吩咐丫鬟和孙姨娘,“知道了,都下去吧。”自己侧身倚着大迎枕,笑得快意,“他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门都出不去。不出明日,他就要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这事情,并不像丫鬟说的那么简单。三老爷的发作、被收买的人这一出,必是有人暗中安排下去的。除了俞仲尧和姜氏母女,还能有谁?本来可以小事化无,但是三个人那么厌恶他,不借机作弄他才怪。

    他过得狼狈难熬,她就心安了。

    丫鬟去而复返,“大夫人,武安侯父子两个过来了,脸色很差,好像是得知了这件事,来教训伯爷的。”

    大夫人还是不在意,“随他们去。”那父子两个不论是哪一方跟他们透露了消息,过来之后,顺昌伯都没好果子吃。

    恨宋志江,但是那厮若是教训顺昌伯的话,算是真正的狗咬狗,值得一看。

    ☆、第78章

    因着武安侯父子的到来,顺昌伯和三老爷争吵的情形终止。

    武安侯对三老爷道:“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情,稍后再说。我找顺昌伯有几句话要说,不会逗留太久。”

    三老爷自是点头称是。

    武安侯、宋志江和顺昌伯去了花厅说话。

    落座后,武安侯问道:“方才你们争吵的事情,我已有耳闻。”他蹙眉叹息一声,“你怎么能做这种事!眼下你这官职,是我们冒着开罪俞少傅的险境,苦求长兴侯父子才得来的。这般的来之不易,你为何不知收敛?”

    顺昌伯刚要赔着笑解释一番,宋志江冷笑着把话接了过去:

    “竟然借银钱纳妾?真是京城奇闻。跟你们家结亲,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武安侯并没申斥。很明显,父子二人是打定主意过来告诫并奚落他的。武安侯兴许早都对儿子冷嘲热讽别人的情形习以为常了,要是时时提点着儿子的言行,宋志江又如何会是这个样子。

    顺昌伯只看着武安侯,强扯出一个笑脸,“我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了一些误会。府里这些年的开销,都是我的俸禄和产业……”

    宋志江又把话接了过去:“都是你顺昌伯霸占的原配的产业养活了你们一家四口,二房三房按月例领银子,你何时肯多给分文?”他撇一撇嘴,“当谁不知道呢,别胡说八道了行不行?”

    顺昌伯没办法再忍耐这个混账女婿的奚落了,沉声道:“你好歹是晚辈,便是长辈有错在先,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宋志江哈哈地笑了几声,“你这种长辈,我说你是轻的,打你都不在话下!你收买街头百姓,不是要污蔑姜大小姐当街掌掴于你么?你连这种谎都愿意说,不就是满心盼着晚辈打骂你么?”

    顺昌伯额角的青筋直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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