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慈道,“凡是剑修,多数孤僻,毕竟不假外物,只修剑心,除了那晋级宝药之外,对宝材灵药并无渴求,又喜征伐,凡是见到强敌,便要上去讨战,在斗战中磨练自己。尤其是以青莲剑宗为最,奇怪的是……”
    她本想说,奇怪的是,青莲剑宗似乎并未到中央洲陆来找东华剑,不知是何道理。但又忍住了没说,摆手道,“若是青莲剑宗,没什么好说的,他向我们出手也不需要理由,若是发觉我们不是一剑之敌,刚才那一剑便会把我们都杀了,既然我们可以敌住,他也不会以一敌三,现在应该是走了,只要我们都在一处,他不会再回来的。”
    至于恒泽玉露,剑修更是兴趣不大,他们来恒泽天历练,只是因为此处云集了各宗门最强盛的弟子,正适合他们出剑求战。对阮慈来说,既然不和她抢恒泽玉露,那么她也没兴趣搜他出来打斗。剑修最善攻伐,阮慈也没把握在不动用太多底牌的情况下将这人杀掉。
    虽然只是一瞬交锋,但仔细想来,只要有一人反应慢些,便要折损当地,三人屡经征战,倒不会动摇心神,但方才闲谈之兴也已被一扫而光,便不在外多加停留,李平彦出面为二女赁下隔邻院落,设下禁制阵盘,在屋中商议二女迄今仍不能融入恒泽天之事。
    恒泽天中,茂宗、恩宗、平宗修士联手针对盛宗修士,乃是大势。阮慈知道此事之后,本也不愿这么早就联系李平彦,免得他处境尴尬,但她和秦凤羽迄今仍无法和本地居民交谈,也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出面处理琐事,此时有些无奈地道,“为何如此,我多少也猜得到,但原因不能告诉你,一旦告诉你,你便也不能融入了。”
    她不由想起谢燕还、王真人乃至王盼盼,想来他们也有许多事是没有告诉她的,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李平彦沉吟道,“其实此事也不是无法解决,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得到的灵材会比旁人少,但在争夺恒泽玉露上,也许反而有利,我等三人可以联袂行事,只要恒泽玉露化现出来,落入人手,我们三人便联手争夺。两位师妹未能融入此地,气势场中所见,要比我们更加清晰,可以直取玉露得主,到时我来抢夺玉露,之后再转交给慈师妹。”
    阮慈道,“这般要承李师兄一个极厚的人情。”
    李平彦笑道,“若是要装模作样,我会说这是酬谢你在黄首山中屡屡出手援护,但我也懒得这样造作——不错,若是如此,你便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将来总要设法还上,到那时,又不知该付出多大代价了。”
    他和秦凤羽不同,秦凤羽是师门派出的助力,酬劳自有王真人设法。李平彦若是得到玉露,这玉露将来固然也会被金波宗献给上清门,但上清门要付出的好处,可就不止两个小修士私相授受这么一丁点了。阮慈道,“若是我们始终无法融入,也只得如此了,到时候再相机行事吧,若是剩下的人再少些,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这般的人情的确不好欠。”李平彦也是一笑,“但你的巨债,却是我的机会,看来,我该盼着你想不到别的办法。”
    秦凤羽被逗得莞尔,阮慈也不禁一笑,暗想道,“其实李师兄也是个很会说笑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在孟师姐面前就有些不苟言笑,大概是怕他太随意,孟师姐用情更深,不好收场,唉,最喜欢他的人,却偏偏看不到他最真实的样子,这难道就是情么?”
    她对李平彦是很欣赏的,固然他此刻修为不及秦凤羽,身份也不似阮慈这般特殊,战力排在最末。但修道之人,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路上,在阮慈看来,道途上一时前后,有时并不能代表一切,李平彦干练机变,眼睛一眨便能拿出妥当办法,黄首山中几番巨变,始终保持镇定,最重要是,对比他强的盛宗弟子,不卑不亢,对比他弱的师弟师妹也能始终照顾。因此阮慈也愿意与他合作,笑道,“但愿我们几人都有好运气。”
    两人相视一笑,同盟之势已是渐成,当下便计较起恒泽天内的局势。李平彦道,“恒泽天潮汐已持续了二十天,把我等卷入的潮水逐渐止息,应该不会有人再进来了。这青城门内大约有近千名修士,我所见到的,听人说起的,已有百名左右死在争斗之中,还有四五百名很快便要彻底融入恒泽天了,对我们来说,将不再成为问题。”
    还有三四百名修士,都没有服下宝药,也就还有拿到恒泽玉露的可能,都是潜在的对手。李平彦道,“按照记载,恒泽天开放之期,大概是一年左右,玉露只会在最后三个月中化生,地点也非常飘渺,若是在恒泽天深处,回到岸边的路程超过三个月,那么这一次所有人都会失败。不过这样的事情也比较少见,多数还是化生在人烟繁盛所在。”
    还有七个月的时光,难道便是这般永无止境的互相杀戮?却也并非如此,这一个月是修士纷纷进入恒泽天的时间点,亦是众人逐渐吸纳灵气,和恒泽天相融的时间段,修士进门之后,都是在八色城门左近,待到能和居民交谈,修士多数都会设法穿过城门去到恒泽天深处,那里还有许多城池,修士要以外来人的身份,在城池中谋取职位,出入城池左近,将山川地理一一记在心中,熟悉城池气机,等到第九个月,才能感应到恒泽玉露化生时气机之变。
    自然,这就考验修士的神念了,若是神念足够,只需要立在半空一扫而过,便能将周围的气机牢记,那这修士大可马不停蹄地游历城池,走过的地盘越大,铭记在心的气机越多,感应到恒泽玉露的几率也就越大。等到第九个月,他再往回游历,只需要细察气机之变,便知道玉露在何处化现,然后再寻找线索,往下追查便是了。
    不过,恒泽天如此广大,一年时间连一遍都走不完,更遑论巡游了,所以也有修士以逸待劳,就在八城门中等候恒泽玉露归来,到那时再行下手夺取。最后究竟是谁能取到玉露,并非只看实力,也要看那机缘运气。就算有门派派出十余名修士,分布在八城门中看守,摆出势在必得的架势,也有可能这一次恒泽玉露化生在荒僻之处,无人得到,又或者在相争之中失落险地,也没修士能够取出,更是有可能,被那有根底的弟子得到,取出灵宝收藏,将玉露气息完全镇压,装作没事人一般,骗过所有人,平安回到琅嬛周天之中。
    前往恒泽天的弟子,并非都要夺取玉露,有些就是想丰富见识,或是寻访宝药,只要是无意玉露,大多都在第九个月以前就回到八城门处,等候潮汐回归,他们在玉露化生之前便已来到出口,便是盛宗弟子相争也很少波及到他们。可以说,恒泽天之旅在前九个月,无非是小打小闹,最多也就是茂宗、恩宗修士,仗着盛宗弟子还有些生涩,杀灭淘汰几个,再有就是一些历险时常见的战亡。真正的大鳄都是潜藏起来,等到玉露化生之后再出手,最后一个月,八城门处才是杀戮最盛的时候。这前九个月众人大多都在忙自己的事,毕竟也要为空手而归做好准备,这里不好修行,也不能白白抛掷九个月的光阴,什么都不做,便是往恒泽天深处游览一番,也是好的。
    李平彦已逐渐融入恒泽天,本来便打算近日闯一闯青城门,往恒泽天深处探索。而阮慈二女不能融入此地,按说只能在青城门等候九个月,但阮慈却想进恒泽天深处走一走,李平彦便道,“要进城门,有两种办法,第一,是服用宝药,彻底融入此地,从当地人手中买下路引。第二,是我等这般,气息已相融,可以勉强交谈,但却始终不是一路,要想过城门,便得闯过去。你们这般……”
    他眉头皱起,显然不是很看好,却也没有劝阻,只道明日去了再看。二人商议停当,李平彦便告辞而去,阮慈托腮想了一会心事,心中一动,道,“啊,过子时了——”
    话音未落,秦凤羽喘了一大口长气,仿佛终于活过来一般,叫道,“憋死我了!天呢!提早把千句用完的感觉竟是如此痛苦!便是斩落我一只手臂,也不会比今日更疼了!”
    她却是得意忘形,一早起来便拉着阮慈闲谈,后来又装肥羊,没遇到李平彦便说完了一千句话,只能强行压抑自我。如今刚过子时,便迫不及待拉着阮慈,说了数十句话,阮慈道,“我劝你还是等到明日再用,不然李师兄说话的时候,你无法接话,分明三个人站着,却只有两个人在说话,你又该多么难受。”
    秦凤羽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刻闭上嘴巴,转身走向卧房,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小师叔,那李师兄出的主意很是妥当,不过,我怕我话多,转头忘了,还是先告诉你——若我和你失散,又或是已经死了,那么你最好便不再用这个计划,再换个办法。我是这样想,你觉得呢?”
    她说到自己可能会死,神色十分坦然,灯光在她头顶落下,秦凤羽面上寒毛都被照得分明,毛茸茸的便像是一颗刚被采下的红桃子,阮慈望着她,不由一笑,说道,“好,若我很想要恒泽玉露,便会记住你的话。”
    秦凤羽疑惑道,“难道你不想要么?”
    阮慈说,“想呀,但你若死在这里,那么,到那时候,我最想要的,便不是恒泽玉露了,而是为你报仇,所以到时候我在哪里、做什么,还会不会争夺玉露,便说不准了,是不是?”
    秦凤羽愣了片刻,突然有些害羞,握着脸背过身去,叫道,“讨厌!小师叔花言巧语,你从前不是这样子——难道和谁学坏了?”
    她跺了跺脚,跑了出去,阮慈捧腹大笑,叫道,“哎!可我是真心的呀!”
    “我知道呀,”秦凤羽突然又从墙边伸出个头来,甜甜一笑。“我相信小师叔!”
    她面如桃花,从眼睛里笑了出来。“我告诉你呀,小师叔——师祖和你之间,我更欢喜你一些!”
    第88章 永恒道城
    秦凤羽若是识得瞿昙越,大概就知道阮慈是和谁学坏了,她这句话说得随意,阮慈却反省了好一阵子,自己是否被瞿昙越潜移默化,学着他那甜言蜜语的样子来骗人。虽然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她还是想把自己所有的变化都掌握其中。
    一夜无话,翌日起来,李平彦叫上二女,往青城门过去,他此时融入已深,已能看到青城门内的通路,但在阮慈看来,那城门内外并未有任何区别,李平彦皱眉道,“稍后我拿到路引,交给慈师妹,你看看能否炼化。”
    一个月时间已快过去,不论是服用宝药还是随着灵力吐纳自然融入,已有不少修士试着往深处穿渡。昨日二十多人死在城外的事,也只在当时激起紧张气氛,一夜过去,已有不少胆大的修士潜了回来,在青城门附近准备行囊。
    “早几日,听说已有几个盛宗弟子进去了。”李平彦在青城门住了一段日子,作为茂宗弟子,消息也灵通些,“仅靠吐纳灵气,自然融入的话,自然是吞吐量越大,融入速度也是越快。那些小宗弟子便是因为己身修为太差,若靠自己,非得三四个月才能融入,还要算上赶回岸边的时间,几乎没有时间寻觅宝物,因此只能赌上运气,增加风险,这般才能勉强不亏。”
    若是以阮慈和秦凤羽的资质,也早该融入了,但她们竟然看破恒泽天本质,这令幽影居民对她们很是亲近,但也让她们和此地格格不入。阮慈有东华剑相助,还好一些,秦凤羽吸纳灵气的速度却是始终缓慢艰涩。阮慈心中其实还有一重疑虑,那便是他们往恒泽天深处行去的话,如果灵气越来越靠近旧日宇宙,对秦凤羽来说会不会成为绝灵之地。
    只要是出门历险,便只能是见步行步,大不了只能让秦凤羽提前返回,或者放弃对恒泽玉露的寻觅。阮慈见几个小修士走到青城门内,和青城门内看守的幽影兵士谈谈说说,仿佛极是熟稔,不多久便各得了一枚令牌,仿佛便是路引,这几人往前走去,身形逐渐消失——在她看来,是消失在了城门中,并未出现在城门后的平地上。但李平彦看来,却是走进了青城门内的青石道路,往城门后的城池而去了。
    “这八城门,其实是恒泽天城池对外的门户啊……外围的小镇,只能说是城外附郭的集市……难怪如此简陋,规模也并不大,更没有城墙。”
    阮慈不由喃喃低语,李平彦也道,“不错,这些小修士用过宝药,被当成自己人看待,是以可以顺利得到路引,而我等便要各显神通了。”
    说话间,一名白发修士走到城门之中,指手画脚地和幽影兵士沟通起来,那幽影兵士面露不快,做出驱赶之势,长枪掉转,指向白发修士,李平彦不由露出凝重之色,阮慈却是一无所觉,她和这层世界格格不入,自然不能察觉到气势场中的变化。
    “很难打么?”她问李平彦。李平彦低声道,“至少对那人来说,应该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白发修士度量之后,似乎也有相似判断,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并未放弃,而是从怀中掏出此地的灵钱,送到兵士面前。幽影兵士点算了一下钱数,又打量了一番白发修士,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随意丢给他。白发修士慌忙向前走去,很快身形也就不见。
    这般生动的画面,阮慈看得几乎笑出声来,道,“怎么哪儿都有这样的事?”
    李平彦笑道,“这不是很好么?否则恒泽天也不会有这么多修士来的,若是打不过守门士兵,便可用钱买路,是以这一个月来,大家都在努力杀妖卖钱。便是自恃足以打出一条路来,也可以用此地的符钱和旁人置换灵玉、宝芝钱,总是稳赚不赔的。”
    他也赚了不少灵钱,本来可以直接买路,此时却道,“我先去打打看,再试试看能否多买两张路引。”
    这个人情二女都是要认下的,秦凤羽拉了一下阮慈的袖子,阮慈道,“那我先把灵钱给李师兄。”
    她也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若是秦凤羽可以融入,便直接给灵玉,但如果秦凤羽走到恒泽天深处,吸收灵气越来越困难,那么灵玉肯定要先紧着她用。
    李平彦摇头道,“先问问行不行。”
    他拍了拍衣襟,走向城门,和那兵士说了几句,便退后几步,拱手行了一礼,那兵士并不同样拱手,而是伸手在肩上拍了两下,以为致意,点起长枪,身化流光,往李平彦冲来。
    阮慈不在气势场中,看两人相斗犹如隔靴搔痒,完全是一头雾水,但青城门旁其余修士,均是面露凝重之色,更有些做出防御姿态,显然双方比斗之处,传来阵阵灵压波动,已足够令人不适。
    这二人飞天遁地,在青城门周围穿梭来往,打了小半个时辰,李平彦落到地上,面色有些泛白,但却还完好无损,那兵士手中的长枪却已折断,他对李平彦露出激赏之色,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递上,阮慈眼尖,只见令牌颜色和刚才白发修士得到的那枚似乎并不一样。秦凤羽也细声道,“他拿到的路引应该别有用处,入城之后,说不定会被城主延揽。我听门中师兄说,恒泽天中的路引也有数种,每一种用处都不同。”
    李平彦拿到路引之后,也并不离去,而是和那兵士轻声交谈,又掏出符钱,递给兵士,遥遥指点向阮慈二女。那幽影兵士也跟着看来,手向符钱抓来,却是摇了摇头,对李平彦说了几句话。
    李平彦手一缩,将符钱收入怀中。走回二女身侧,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不肯卖,一人只能得一张路引。”
    阮慈拿过路引,度入法力,空荡荡的丝毫没有回应,又拿着路引走进青城门里,却没有任何变化,这青城门依旧还是矗立在空地上的大门,从这里走到那里,也只是从空地一端走到另一端。
    秦凤羽也试验了一番,和阮慈一样,李平彦道,“看来我们只能暂时分开了,等到第九个月,我会及时回来,我们还在这里会合。”
    进不得城门,便只能守在这里,好在八个月时间对筑基修士来说,也不过是几次闭关而已,秦凤羽没有反对,阮慈沉吟片刻,却终究是敌不过旧日宇宙的诱惑,很想入内探个究竟,“等等,我试试看,也许还有另一个办法。”
    李平彦二人都是疑惑看来,阮慈轻轻咬咬牙,从乾坤囊中取出一枚银簪,“我看看这般成不成。”
    她将银簪往头顶一插,只觉得身边气势场‘轰’地一声,发出轻震,一时间青城门附近,所有幽影似乎都注目于她,身边景色极是玄妙,就像是她在青华万物天中,被那虚数来袭一般,像是透过无数层琉璃看着此地,景色扭曲而又绚烂,城门内外,同时叠加了无数空间景色——
    然而,这也只是一瞬而已,下一刻,头顶银簪微微发热,她一下又回到了所站之处,只是周围景色鲜明起来,不再像是之前所见一般黯淡。那些幽影居民也都化为实体,只是未曾说话,幽幽双目,俱都顾盼而来,凝视着她。
    再看青城门内,却已和刚才截然不同,乃是一条通衢大道,竟是由精金铸成,从天边延展而来,穿过城门,伸入一座辉煌灿烂的城市之中。城中来往人丁众多,便是这么一瞥,也能想见城池风采。
    “小师叔,”秦凤羽拉了她衣袖一下,声音却像是来自远处,激起轻微涟漪,下一刻随着阮慈神意倾注,这才回归正常。“你……真想清楚了?”
    阮慈这才注意到,并不止幽影居民注视着她,琅嬛修士也都讶然望来,想来是刚才插簪一幕,引来众人注意,更有不少人眼神中流露灼热,怕是已意识到这银簪是稀世奇珍,想要设法夺取。
    仅仅如此,尚不至于让秦凤羽担心,但她并不能随在阮慈身侧进入恒泽天,而这一次前来的盛宗弟子,不过一个月,便已有鸩宗弟子、青莲剑宗弟子,令人印象深刻。秦凤羽和那疑似青莲剑宗的弟子交过手,对双方实力自有判断,显然,她不看好阮慈能赢过那人。
    便是阮慈自己,也不觉得她在筑基期中便没有敌手,终究筑基四层修为,还在前期,便是她有些不寻常之处,但盛宗核心弟子,哪个没有一番际遇,又有哪个不特殊?此行凶险,她已有所预料,若非如此,也不会到现在才下定决心,取出那莫名消失又莫名回到她乾坤囊中的银簪。
    但,既然拿出来了,主意便不会更改,她对秦凤羽点点头,笑道,“事到如今,便是留下来就能太平了么?”
    秦凤羽面含忧色,但没有继续反对,出门历练,最是忌讳为他人做主,毕竟她也无法担保阮慈留下来会平安无事,只是轻声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她是叫阮慈小心李平彦,阮慈微微一笑,道,“我明白的,你也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别死在这青城门里,叫我出来的时候找不见了。”
    中央洲修士,生死等闲,秦凤羽噗嗤笑了开来,不再说话,阮慈对李平彦道,“动身吗?”
    李平彦已收起惊容,笑道,“走!”
    他很是识趣,根本不问那银簪是什么来头。两人并肩向城门走去,走到城门里,两名兵士放下长矛,对李平彦道,“路引!”
    李平彦掏出路引,长矛这才抬了起来,阮慈跟在李平彦身后往前走去,兵士却是仿若未见,只有那眼珠子跟着阮慈的银簪而动,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阮慈走进城门洞中,不免回头看了一眼,但此时已再见不到秦凤羽等人,回望时乃是那通衢大道,自瑞云之中延绵而来,瑞云之中,宝光四射,隐约还能听闻一声凤鸣,自天边划过。
    她收回眼神,跟着李平彦穿过门洞,抬眸望去,也是免不得一声长叹,“这城池……好威风!”
    上清门为迎接青剑归山,也曾做足气派,阮慈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修士,但紫精山三素泽,和眼前这巍峨金城,依旧丝毫不能相较,这金城高踞天边云端,仿佛接天连地,一众宫宇楼阁气象万千,隐约流转大道灵韵,细看之下,竟全是铸成一体的法器!
    便是不说这些,光是楼宇中流露的那慑人气度,便令人升起跪地膜拜冲动,一望即知,要比紫精山更是贵不可言,虽然阮慈也未曾见过,但一旦踏足此地,心中便隐约浮现明悟,此处……此处分明是……
    “奇怪,按前辈所言,这青城并非如此啊……”
    身边李平彦也在喃喃自语,“此处看起来像是……竟像是……”
    “哈哈!”
    身后传来嘲笑之声,“这还看不出来么?”
    “这青云城,便是道祖居所!永恒道城!”
    道祖居所?!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左衽兵士热情走来,将李平彦簇拥其中,“小兄弟,你来得正好!北门正缺人,你既然拿了一等令牌,快随我等前去修补法阵。道争就在眼前,可是丝毫懈怠不得——”
    他们对李平彦十分热情,但对阮慈依旧视而不见,阮慈跟在李平彦身后,这些兵士也并不阻止,这让画面显得有些诡异,阮慈一面跟随李平彦,一面若有所思地念叨着令她十分在意的几个词语。
    “道祖居所……永恒道城……道争……道争?”
    第89章 大道之争
    “在此次之前,有人知道恒泽天曾经是道祖居所么?”
    “没有吧,以前穿渡过八城门,便会进入各种城池,时间和状态倒并不都一样。”
    那群兵士倒是并不曾给李平彦派下什么危险活计,真就只是和李平彦一道修补法阵,在阮慈看来,那些法阵符文深奥晦涩,乃是琅嬛周天从未见过之物,也不属于本方宇宙。但李平彦既然不知底里,那么对他来说,这符文也就没什么特别的,兵士稍加指点,他便已上手,一面往法器中注入灵力,一面和阮慈悄声交谈,“此地本就是内景天地化生,所见所闻随思潮起伏而遇合变化,这次……”
    他略带怀疑地看了阮慈一眼,显然是怀疑恒泽天因阮慈出现这般诡奇变化,“慈师妹,你可有何见教?”
    阮慈道,“我知道的也不能和你说,你因无知而来,已是深陷局中,若是此时知道更多,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变化,会否被这方天地排斥,到那时候,又是去了哪里。”
    她这话听着故弄玄虚,但却没有一个字不是真心。一时觉得自己就像是有时的王盼盼、谢燕还,又或者是王真人,不过李平彦却要比从前的阮慈懂事很多,他毕竟修行日久,很明白其中的道理,说道,“也对,此时的无知,乃是我的福分,我便不多问,只凭缘份往前撞去,慈师妹依附于我,随我前行便是。”
    又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恒泽天既然是道祖居所残余,可见道祖已经陨落,只怕连名字都已失去,只是不知道,这道祖原本执掌的是本方宇宙哪条大道,又是为何陨落在琅嬛周天附近。”
    阮慈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她知道恒泽天是旧日宇宙残余,倒没想到是道祖内景天地的留存,毕竟青君陨落之后,青华万物天烟消云散,而从上清门敬拜的祖师,乃至其余前辈话中的细节看来,道祖真正的陨落,是连名字都消失不见,那才是真正死得透了,没有回生的希望,甚至这般还不算是完全湮灭,也许要等道祖所传道统,全都消失不存,才是真正消失在本方天地之中。
    从这标准来看,青君只能算是死而不僵,不但剑灵碎片依旧沾染真灵,而且姓名、道统都不算是真正散失,如今还有阮慈这个筑基十二的剑使,正在设法再炼东华,她要跨越时间,在阮慈身上依凭重生,并不太难,毕竟以她所处的层次,时间不过是另一重可以随意跨越的维度。而恒泽天的这位道祖,甚至连内景天地都留存了两重,阮慈实在不晓得这是怎么办到的,毕竟道祖的内景天地,便是他们所创的大天,为什么一座大天的基础,会在另一座大天之上重叠,难道两重大天不会相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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