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冬妮母亲的话,杜采歌的心不断地下沉。

    虽然杜采歌不懂医学,但也知道一些常识。

    吗啡具有很强的成瘾性,医院是不会给病人随便开吗啡注射的。

    通常只有在病人生命最后的时光,为了减少病人的痛苦,让病人走得更有尊严,医院才会把吗啡当做日常用药。

    杜采歌在地球时,他的奶奶就是因淋巴癌去世的。最后一个月住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几乎不给老人开任何治疗用的药,只开吗啡,只求减少疼痛。

    所以,王冬妮母亲刚刚的话里隐藏的含义是,王冬妮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虽然杜采歌已经有心理准备,毕竟陈帆大哥已经透露了,可听到王冬妮母亲说出来,还是觉得挺不好受。

    杜采歌看着王冬妮母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慰?

    这时候谁还听得进安慰。

    尤其是空洞无用的安慰。

    你能保证我女儿活下来吗?

    不,不用保证,只要你告诉我,还有一线希望都行。

    不能?

    那就别bb。

    王冬妮的命运已经注定了,除非有神迹出现。

    奇迹都没用。

    杜采歌作为一个陌生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难受。

    那么王冬妮的母亲,这个即将送走自己至亲女儿的女人,她的心里又该是怎样的沸反盈天?

    或许对她来说,清醒的每一刻,都像有小锉刀在她的心里不断地锉着。

    每一秒,都痛彻心扉。

    最后,杜采歌只好转移话题说:“对了阿姨,我刚刚答应王冬妮,接下来一段时间,做她的男朋友。”

    叫王冬妮母亲“阿姨”,杜采歌觉得舌头有点烫。

    王冬妮母亲应该才40多岁,比他可能也就大个十二、三岁。

    “我知道,”王冬妮母亲嘴角扯了扯,算是微笑过了,“她当时很高兴,还给我看了手机。”

    说到这,她看了杜采歌一眼,杜采歌大致也能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缓缓开口:“我不是和她闹着玩的,是认真的愿意陪陪她。我现在并没有女朋友,所以也不会有人吃醋,更不会牵扯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点阿姨你放心。”

    “你也不用叫我阿姨,”王冬妮母亲道,“我上网看了你一些资料,你马上就35岁了吧?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阿姨,”杜采歌笑了笑,“我也不想把你喊老了,但是辈分不能乱。”

    杜采歌的意思很清楚,他绝对不是和王冬妮随便开个玩笑。

    既然是认真地当王冬妮的男朋友,那就算王冬妮母亲比他年龄还小,他也得叫阿姨。

    这是辈分问题。

    其实仔细想想,这算是“见丈母娘”吧?

    可他完全没有见丈母娘的紧张感。

    王冬妮母亲目光忧伤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你这是在同情她么。”

    “我要说不是同情,那你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但也不纯粹是同情吧,冬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杜采歌沉着地说。

    当然,其实,他答应做王冬妮的男朋友,还真就是百分之百因为同情。

    要说王冬妮可爱,公司里可爱的女孩一大把。

    要说王冬妮漂亮?他接触的女艺人就没有丑的,而王冬妮做了这么久的化疗,就算原本天生丽质,现在也变得不及格了。

    要说王冬妮性格好?贤惠?那更是开玩笑,他根本就不了解王冬妮,话也没说过几句。

    但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说“当然我是因为同情她”,这么说的话,人家母亲会觉得心里更不舒服。

    当然,其实王冬妮母亲肯定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杜采歌这话是很给面子的,她当然也不会拆穿。

    王冬妮母亲擦了擦眼睛,扯了扯嘴角:“委屈你了。这孩子说你相当有名,比一般的大明星还厉害。我们平时不关注这些,倒是不太了解。”

    虽然别人都说他情商低,但杜采歌一直觉得自己情商挺高的。

    比如现在,他就知道,肯定不能直接说“没错,我确实委屈了”。

    而王冬妮母亲直言说对他不太了解,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没贪图你什么”,省得杜采歌误会他们家攀龙附凤。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呼吸几乎微不可闻,似乎死一般的安静地躺在那的王冬妮,摇头说:“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没必要谈这些,现在重要的是,让冬妮能保持好心情。”

    王冬妮母亲顿时有些哽咽,用力地点点头。

    因为王冬妮一直睡着,杜采歌有点尴尬。

    王冬妮的父亲是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今晚还不见得会回来。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虽然女儿得了癌症,单位(公司)的人会体谅,却也不可能允许他不工作,带薪长期休假。

    杜采歌有心和王冬妮母亲聊一会,但或许是她完全没心思闲聊,更大的原因是杜采歌没掌握谈话技巧(有么?有么?不可能的吧?),导致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冷场。

    杜采歌只好过去和陈帆大哥一家聊聊。

    聊了两句,陈帆的妻子带着儿子回去了,他们家还有个2岁的女儿,因为太小了是陈帆的母亲带着。

    晚上会是陈帆的母亲过来陪床,他父亲则是已经过世了。

    杜采歌和陈帆聊得还算愉快,但是陈帆毕竟是病人,不能长时间和他说话。

    所以后来杜采歌就有点无所事事。

    王冬妮一直在昏睡。

    杜采歌干脆出去一会,坐在住院部和急诊之间的绿化带思考。

    天已经全黑。

    他尽量不去看周围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

    都说医院是世界上最令人压抑、集中了最多痛苦的地方。

    杜采歌其实是很敏感的人,但现在他内心的负面情绪已经够多的了,可不想找虐,所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去想,不去管。

    放空了一阵之后,他开始思考电影的拍摄。

    调整了剧本之后,拍摄计划也要随之调整。

    他在默默地考虑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陈帆的戏份肯定要尽快拍完,免得再过一段时间陈帆就没有体力去支撑拍摄了。

    然后最近自己可以放手,让刘梓菲多代拍一点,自己要花点时间陪王冬妮。

    虽然只是意外地遇见,原本素不相识。

    但既然因为生出同情,而对方提出了要求,自己不忍拒绝,那答应下来后,就要扮演好男朋友这个角色,尽量给人家小姑娘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留下一些美好的东西。

    他正在思忖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段晓晨在樱岛的号码。

    现在是六点多钟,樱岛时间早一个小时,是七点多。

    平时这个时间,段晓晨一般是没空的,要么是在录制节目,要么是在赶去录制节目的路上。

    所以杜采歌经常要等到快半夜12点,甚至凌晨了才能接到她的电话。

    在樱岛那边,不管是上班族还是艺人,工作到凌晨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接通后,杜采歌笑道:“今天这么早?”

    “今天原本要参加的综艺临时取消了。你还好么?”段晓晨的声音非常愉快。

    “还好……”杜采歌想了想,把陈帆和王冬妮的事和她分享。

    “所以,现在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最近可不能和你显得太亲密!”杜采歌开玩笑说。

    段晓晨配合着笑了两声,但还是避免不了有些伤感,“那小姑娘真可怜。你有空就多陪陪她,让人家开心点。”

    “她父母也可怜。”杜采歌感慨说。

    段晓晨叹息说:“恩,可能吧。你和那小姑娘多聊聊,看她还有什么心愿,尽量替她完成吧。”

    杜采歌看到王冬妮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她父母肯定心都要碎了。

    面对死亡的人,当然是可怜的。

    但是子女面对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恨不得以身代之,却无法替代,只能含泪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父母其实更加可怜。

    不过段晓晨可能是因为和原生家庭关系不好,没有这个意识。

    “我会的。你过几天就回来了,不过我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

    “我能理解。我这次回来,其实时间安排也很紧。而且我们可以在剧组碰头嘛。”段晓晨笑着说,并没有把失望流露出来。

    她这次回来,一方面要把她在《老男孩》里的戏份给拍完;另外,她的新华语专辑将要发布,还是得跑跑宣传。

    这张专辑里,其实大多是最近这一年来她唱过的单曲,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新歌。

    也没时间去准备新歌。

    这张专辑打着的名号是“新歌加精选”,里面有曾经被苏曼芫唱过、而现在被她翻唱的老歌《问》;有她自己重新编曲的《听海》,《胆小鬼》;有她在演唱会上唱过的《红色高跟鞋》,《泡沫》,《丝路》,有《百万种可能》(两个版本)。

    还有《隐形的翅膀》,段晓晨说她很喜欢这首歌,非得自己唱一个版本。

    除此之外,还有一首和余鱼合唱的《hero》,这是在音乐新力量的巅峰演唱会后加班加点录制的,这也是专辑里唯一的一首外文歌。

    总共就是10首歌,作为一张专辑,数量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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