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秦而来的迎驾队伍,在六天之后,终于走出了山谷。在他们身后,一条宽敞、平坦的道路也赫然成形。

    今后,只要车马络绎不绝,再能时时修缮维护,很快就能成为一条不逊于从忆祖山一路开过来的官驰道。

    这条道路,是五百年前天圣帝国的先驱者们勘测出来的一条路。其中是否还有别的路不得而知,这还需要更多的勘测。

    将来,随着内陆与外界的交通越来越频繁,应该还能发现其他的自然通道,不过像这条路一般宽敞,可以并行四辆马车的,应该很难发现第二条了,毕竟,正因其道路宽宏,所以才被发现并选中。

    就像八百里太行,有太行八陉可以通行,但是其中只有第五陉井陉是太行山中唯一可走大车的道路。

    出山路口正在徐郡,这里原是徐家的地盘。现在的话,这些大族在地方上还是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但是治权已经完全属于朝廷,当地的主官也是由朝廷委派。

    朝廷委派的流官与这些地方大族的关系,渐渐像祖地上的官员与地方豪绅的关系,相互依托,同时也是相互制衡。

    足足三千多人马,甲仗鲜明,车马络绎,还有数十头猛犸巨象,这等气象,立即就惊动了地方官。

    大雍太守沈荣惊闻有一支人马从山中出现,一时不明来历,还以为当初洪林带兵偷袭大雍城的故事又重演了。于是,一面封锁城池,通知附近驻军,一面召集当地豪绅大族议事,同时派出探马,了解这支军马的来历。

    豪绅大族代表,以徐家的徐撼为代表。

    杨瀚已经说过,徐撼一世为民,再不可入仕作官,但又重用了他的儿子徐不二,所以沈荣做为太守,对徐撼还是很礼敬的。

    沈荣年岁不大,还有一年才到而立之年,他是高初的学生,当初跟着高初前来三山的十大弟子之一。

    也就是在三山洲这样新立之国,他这么年轻的人才能位居太守。不过,沈荣自从成为大雍太守,促农耕、兴工商、施教化,做的倒也有声在色,因此官声极好。

    沈荣和徐撼等人还没对这突如其来的兵马理出个头绪,派出的探马就送回了叫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来:来者,是群山深处的大秦帝国派出的兵马。大秦帝国,乃五百年前天圣帝国后裔聚居而成,今闻圣帝后裔再现,特来迎接天子归国。

    同时,探马带回的对方信使还表示,此行派来的使者中,就有徐氏后裔,乃是四百多年前分出的一支,得知此间正是徐氏郡望,不胜欢喜,马上就要来认祖归宗。

    徐撼听得莫名其妙,不过来人言之凿凿,还说出了许多秘辛,徐撼急忙派人请出族谱,与沈太守等人一同阅览,果不其然,与祖上所记载的离奇消失的一支完全吻合。

    徐撼一时,也不知是惊是喜。当下与沈太守商量了一下,便马上派驿卒沿官驰道飞报京师,同时派人随那信使回去,指定了这支队伍停驻的地点,只许他们的使唤者入城相见。

    这驿站系统,就是原来由羊皓一手建立的急脚递,如今已移交兵部管理,得了消息,他们马上快马加鞭,驰往京师了。

    京师里,此时却正在筹备贵妃入宫的大典。

    杨瀚如此重视这个典礼,一半原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平素里清纯天真、床笫之间又骚媚入骨的天生尤物,另一半原因,却是为了整个南孟系的官吏,乃至刚刚归附、尚未归心的南孟地区百姓。

    荼家在南孟地区威望很高,荼家更是皇亲国戚,现在他纳荼狐为贵妃,厚待荼家,其实争取的是整个南孟官民的支持与安心。这种做法,与李世民纳李元吉之妻杨氏为妃是一个道理。

    杨氏是四世三公十一宰相的弘农杨氏的女儿,弘农杨氏是关陇世族的核心成员,与“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京兆杜氏”同为北方大姓。

    李元吉死于李世民之手,杨氏是李元吉的正妻,娶了杨氏,才能安抚弘农杨氏之心,不然这样庞大的门阀势力,若是对皇帝起了戒心或反心,做皇帝的也要头痛不已。

    因此,这个荼狐入宫之礼,自然办得无比隆重奢华。

    眼看着荼狐就要入宫了,宫廷中张灯结彩,处处部置,喜气已经显现出来。也许,只有一处看不到半分喜气,便是冷宫。

    冷宫中,孟婆蹙着眉儿,看着坐在榻边,安详地缝着百子帐的徐诺,不悦地道:“你要讨回杨瀚的欢心,应该寻找机会,与他单独相见。

    你本生得极美,只要放低了身段,卖些可怜,软语温求一番,他心儿一软,要了你的身子,你的一切,便会马上改观。

    可迄今为止,你也没甚么行动,前番为王太子绣百家衣,今日为荼贵妃绣百子帐,你以为杨瀚见了,便会想起你来?哼!只怕杨瀚都未必知道前番那百子衣,今番这百子帐,是出自你手。”

    徐诺浅浅一笑,道:“你不了解杨瀚。我与他,虽是做了三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我对他,了解很深。如果我真照你说的去做,必然引起他的戒心。这个人,就像一只突然闯进了陌生所在的猫儿,疑心病重的很。”

    徐诺用针理了理头发,继续埋头绣着百子帐:“我只以此表达悔过心意,却又有些放不下身段的样子,他知道了,纵然嘴上不说,也会放在心里。所谓柔能克刚,水滴石穿,总要叫他渐渐心软,才会真的回心转意。”

    孟婆其实也没什么情史可言,在这方面实在算不上权威。按她的想法,简单粗暴的很,既然你很美,只要脱光光摇一摇屁股,男人就会像发了疯的公狗似的扑上来了。

    如今听徐诺这么一说,似乎大合兵法之道,难道要这么做,才能真的讨回杨瀚的心?男女之情,竟然这么复杂么?

    孟婆想了想,又摇摇头:“可是你这样按部就班的来,要几时才得成功?”

    徐诺微笑道:“水到自然渠成。杨瀚要赶赴大秦登基称帝,之后才能‘功成身退’,不是么?时间,来得及。”

    孟婆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遂气鼓鼓地道:“这事儿,对你徐家才最是重要。你若出了差错,通盘计划,便要施行不得。你好自为之吧!”

    孟婆说罢,拂袖走了出去。

    徐诺低着头,指尖一点殷红的鲜血,方才针尖扎破了手指,她却没有一丝异样的表现。直到此时孟婆气鼓鼓地出去,徐诺才抬起头,眉宇间露出一抹凄艳的杀气。

    她徐七七傲骨天成,叫她扮小牝犬,去向杨瀚摇尾乞怜?笑话!她宁可死,也不愿如此羞辱自己。

    她失去的,她要自己夺回来!

    杨瀚当初能在不可能当中制造了可能,乾坤倒转。她现在的机遇和条件比杨瀚当初更好,她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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