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征指示荀彧从吕娘处着手,荀彧却是眉头微锁,拱手禀道:“陛下有所不知,此女甚是嘴严,臣已经会同司隶校尉张既审问过她,无论何种手段,皆不能从其口中得出什么有用信息,不过……”

    “不过什么?”刘征一听,知道还有后话。

    荀彧言道:“她似乎是想见陛下,说是只有陛下亲自审问,她才会开口。”

    刘征一听,倒是来了兴趣,细想了一下,不禁一笑道:“看来她是信不过你等,想亲口跟朕讨价还价啊!如此看来,这曹军细作也不是铁板一块嘛!既然如此,那朕明日就会会她!你去安排吧!”

    细作之事,非同小可,审问办法,无非威逼利诱,威逼不成,利诱则荀彧也不足以取信于她,既然是长安细作头儿,自然知道只有作为皇帝的刘征说话才能作数,也难怪乎她想要刘征亲自审问了。

    荀彧却是略有迟疑,刘征不禁问道:“怎么?文若还有何顾虑?”

    荀彧表情严肃的说道:“臣担心事有蹊跷,既然已经抓住,不肯坦白,处死便罢了!陛下何必理会。”

    刘征知道荀彧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文若多虑了!不过一介女流,且既能被你等轻易拿住,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明日带来便是!今日天色已晚,二位都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君臣三人议事完毕,已经月至中天,荀、向二人离去,刘征本准备再去椒房殿看看,太监禀报皇后已经入睡,刘征于是便就在宣室歇下了。

    汉制并不每日朝会,政务基本上都在尚书台处理,除了要紧事来请皇帝定夺,其余并不需要刘征事事过问。政务归政务,军务归军务,秘事归秘事,此番长安收网一事,刘征也只是交给了中书令荀彧和羽林向宠,还有就是掌管三辅治安的司隶校尉张既调兵参与,其余各部官员,各归值守,一如往常。

    张既一早就等着荀彧来提人,荀彧却直至下午时分方才来至了司隶监牢。张既见到荀彧到来,上前拱手见礼,问道:“令君昨夜通知陛下今日要提审犯人,为何现在才来?”

    荀彧微笑言道:“陛下昨日一路风尘,夜晚又召荀攸议事至深夜,我等不怕累,岂能累着陛下?”

    听到荀彧这话,张既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世人会称荀彧为王佐之才了!心思能够细腻到这等程度,哪个人主不爱呢?

    正如荀彧所料,刘征沉沉的睡了一晚,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洗漱完毕,用过膳食,又去椒房殿走了一遭之后,刘征才得出空闲来。

    “文若到了么?”刘征来至前殿,问身边史阿道。

    “中书令已在殿外后见。”

    “那就请他们进来吧!”刘征敛袍入座道。

    很快,荀彧和张既便押着犯人进入殿中,刘征抬头望去,只见一年轻女子,约莫二十有余,长得颇有姿色,难怪以风月场所藏身。这吕娘虽有姿色,但面容显得憔悴,衣服上还有些血迹渗出,想来是已经受过刑了!奸细被捕,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吕娘现在还能自己站着,这已经很幸运了!

    吕娘身形瘦削,被两个彪形军士押着,形成了鲜明对比。荀彧一挥手,两个军士提溜着吕娘便来到了刘征面前,一把扔在地上,绝不会有丝毫怜惜之意。

    吕娘重重的摔在地上,狼狈的脸上不禁抽搐了几下,看来受刑还是不轻。

    吕娘撑起身来,刚刚抬起头,刘征正看着她,二人目光一交会,刘征便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眼神似乎很是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仔细一回想,却又变得十分陌生。

    “你便是吕娘?”刘征眼神锋利如刀。

    “陛下问你话!”旁边其中一个军师踹了一脚喝道。

    刘征伸手制止道:“她毕竟只是个女子!大丈夫岂能在一女子面前逞威风!”

    军士听了这句话,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脚,地上的吕娘却是淡淡一笑。

    “陛下既有此言,可否解了这镣铐?”吕娘抬起双手,铁链哗啦啦作响。

    刘征一直都仔细观察着吕娘的一举一动,从进入殿内,到方才回话,刘征始终没有从这吕娘身上看到丝毫恐惧,这一点让刘征有些困惑,难道这女子真这么不怕死?

    “你死且不惧,还惧镣铐吗?我朝自有法度,你若能将功赎罪,莫说是解开镣铐,便是恕你无罪又何妨?”刘征当然不会顺从她的话。

    “朕且问你,在朕后宫散播谣言是谁出的主意?”

    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刘征一直对宫中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角逐天下本是正常,但从身边亲人骨肉下手,却是十足的无耻。刘征手下散布在外的细作也不少,但是刘征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对曹操或者孙权的妻子儿女下手!哪怕是对刘备,刘征也从来没有用过这方面的计谋。

    现在刘征只想知道,从自己的后宫入手,这到底是谁的主意,谁的安排!

    吕娘哼笑了一声,又抬了抬手,看了看脚下道:“一个答案一个价钱。”

    刘征心领神会,于是对张既道:“解开锁链!”

    张既当即指示手下给吕娘解去了手上的锁链,吕娘松了松手腕,刘征继续问道:“谁出的计策?”

    “魏王谋士程昱!”吕娘倒没有失信,随即回话道。

    听到这个名字,刘征心中的怒火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

    “早就听闻这程昱行事不择手段,倒也没在朕的意料之外!文若,记下此人!终有一日,待朕杀入河北,誓要灭此人满门!”

    程昱将歹毒心思用在了刘征妻儿骨肉身上,刘征当然不会放过他!刘征当着众人的面对荀彧说出这句话,也是在告诉他们自己的态度。

    “你一介女流,如何能够做到总管长安细作事?你究竟是何人?”自打吕娘进入殿内,刘征便越发的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尤其是看到了她的那似乎熟悉的眼神,刘征更是想知道答案。

    吕娘指了指脚下,刘征于是示意为她解开脚镣。

    还是那个军士,之前踹了吕娘一脚的那个,正准备给吕娘解开脚镣,却不想吕娘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么一来,要解开吕娘的脚镣,就等于是要跪在她脚下了。

    很明显,吕娘是对这个军士怀恨在心,有意羞辱他!军士一脸愤怒,可是陛下有命又不得不遵从,只好哼了一声,在吕娘面前半跪了下去。

    无非是羞辱一番,也不过是忍下这口气罢了,军士心想。可事实却是远远出乎意料,正当军士为吕娘解开了脚镣,正准备起身的一刹那!突然!只见吕娘猛的一抬膝盖,正中这军士面门!

    你道这吕娘只是还那军士一脚么?当然不止!看起来柔柔弱弱,又被用过了刑的吕娘,这一脚的力气却大的惊人!猛烈的撞击,那军士面骨俱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殿中众人皆是一惊!距离吕娘较近的张既条件反射一般的向后一退,另一边荀彧已是疾声大喊:“护驾!”

    没有人料到,被捕时几乎都没能怎么反抗的吕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高手!只这一膝盖,便可知其身上暗藏绝技!

    说时迟,那时快!吕娘一膝盖击毙了为她解开脚镣的军士后,转身便双掌齐出!直奔身侧另一个军士而去!那军士大概也是被吕娘惊住了,一时竟来不及反应便被吕娘一掌击在了喉咙处,当时便一命呜呼!

    吕娘右手顺势一把抽出了军士腰间佩剑,又是一转身,面目凶狠便飞身直刺刘征而去!

    “拿命来!”吕娘大喝一声,脚下猛一发力,瞬间便跨出二丈!剑尖直指刘征心口!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荀彧、张既二人皆是文官,根本没有办法阻拦,殿上两侧虽有数名护卫,可是距离都太远,不足以在这转瞬之间挡在刘征面前!

    眼看着吕娘就要飞身到刘征面前,刘征却并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吕娘自以为就要得手,可是不要忘了,刘征身边还有一个片刻不离的贴身侍卫,当今天下剑术第一人!

    只看到一个影子闪过,史阿瞬间便出现在了刘征身前,伴随着一声剑鸣,史阿出手了!

    “活口!”刘征都没有时间说更多,脱口而出只两个字。

    史阿即将刺进,吕娘咽喉的剑立刻画了个圆,改从吕娘持剑的右手而过!只听得啷当一声,随后一声闷响,吕娘剑已脱手落地,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还没等她挣扎起身,史阿一只脚已经死死的将吕娘按在了刘征面前!

    “不自量力!”史阿依旧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脚下的吕娘整条右臂已经满是血污,若不是刘征脱口而出的“活口”两字,史阿那一剑本可直接取了吕娘的性命!

    吕娘被制住,众人实在是惊魂未定,荀彧、张既二人慌忙跪伏在地。

    “臣等失察,罪该万死!”二人连忙请罪。

    刘征冷冷笑了几声道:“她藏的如此深,你二人又怎能发现!都起来吧!”

    确如刘征所言,这吕娘本就只是一个女子,被捕的时候,又几乎没有怎么反抗,谁能看出她身怀绝技?如今看来,她显然是有意要寻找机会接近刘征,为的就是刚才这一击!

    荀彧、张既二人自觉罪过,不敢起身,依旧跪着。

    “吕布与你是什么关系?”

    刘征虽然不怪罪荀彧、张既,但毕竟是发生了惊险之事,二人不敢起身,刘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来问地上的吕娘道。

    这句话一问出来,荀彧可是惊讶不已!在场的众人中,只有刘征和荀彧二人跟吕布有些关联,吕布叱咤风云时,张既、史阿二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过,荀彧与吕布也没有多少焦急,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整个殿上,只有刘征一人还记得吕布模样。

    吕娘,吕布?刘征第一眼看到吕娘的眼神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直到看到吕娘出手时的眼神,刘征方才将吕布和吕娘联系在了一起!二人的眼神实在太过相似了!当年的人中吕布厮杀之时,正是这般模样!

    “狗贼!还我父亲命来!”被史阿制住的吕娘挣扎的愤怒的吼道!

    这下刘征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吕娘竟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吕布之女!当年刘征以大将军的身份率军出征,将不可一世的吕布杀死在梗阳城下!这吕娘视刘征为仇雠也就不足为怪了!

    吕娘真名吕灵雎,当时吕布死的时候,她才还不到十岁,吕布虽然死在梗阳城下,但城破之后,并没有发现他的家小。对于刘征来说,杀死了吕布,平定了并州这就已经达成了目标,自然也不会在意吕布是否还有家小,因此吕灵雎也就逃过了一劫。

    谁也没有想到,十余年后,吕灵雎成了现在的吕娘,成了曹操安排在长安的一枚棋子,大概也只有像吕娘这样的人,曹操才足够放心让她来掌管长安的细作部队,因为他不会担心吕娘背叛自己。

    听到吕娘的吼叫,刘征忆起往事,不禁唏嘘道:“原来竟是这般缘由!也罢!看在你也是为报父仇,朕今日免你一死!只是今生永远不要再回长安!放了她!”

    跪着的张既不解,忙进言道:“此女胆敢行刺,陛下怎能轻易放了她?”

    荀彧没有说话,刘征问道:“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伏地拜道:“臣不敢妄言,一切谨遵陛下之命!”

    刘征看了看压在史阿脚下的吕娘,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十分瘆人,然而吕娘却几乎没有哼一声,只是愤怒的看着刘征,想要挣扎,可有几人能在史阿脚下挣扎呢?

    殿中发生了惊险事,殿外羽林们已经涌了进来,向宠也跪在一旁。

    刘征指了指吕娘,对史阿道:“将她扔出宫去!史阿既然废了她的胳膊,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吧!朕当年既然诛杀了其父吕布,岂可绝人之后乎?”

    向宠闻命,立即召唤军士上前,押走了残废的吕娘,并抬走了被吕娘杀死的两个军士。殿中一片血腥,刘征也不想呆在这儿,于是便让众人散去。

    张既觉得如此处置实在费解,但看到刘征的态度,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同着荀彧一起离了前殿。向宠押着吕娘先走,向、荀二人在后,行至僻静处,张既不解的问荀彧道:“此女既是吕布之女,更当处死以绝后患!既为曹军细作,又当堂刺杀陛下,无论哪一条,她都绝无生路!陛下这是怎么了?竟然还要放了她?”

    荀彧面带微笑,似乎丝毫不觉得奇怪。

    “德容啊!你以为陛下真是妇人之仁?”张既字德容。

    “若非如此,陛下怎会放了此恶女?”荀彧将张既没有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张既困惑问道。

    荀彧轻笑了一声道:“陛下何等英明?这二十年来,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死在陛下的敌人何止千万,你以为陛下真的会因为曾杀了其父吕布而放过此女么?”

    听到荀彧的话,张既更是疑惑,于是拱手道:“敢情令君赐教!”

    荀彧又笑了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带深意的问张既道:“这吕娘被陛下放出宫后会去哪里?”

    张既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原来如此!卑职受教了!”

    “既然明白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德容了!”荀彧稍一拱手道。

    张既郑重的对荀彧行了一礼,随后疾步出了宫,立即回到了署衙安排下了人手。

    刘征当然不会仅仅因为一丝善念就真的放了吕娘,他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宽仁大度,其实也不过是做给吕娘看的而已。

    吕娘被放生之后,张既在荀彧的指点下当即安排了人手,暗中跟踪吕娘,不出半个月时间,长安城中又抓了数十名曹军奸细,至此,长安城中的曹军奸细几乎被一网打尽!吕娘拼死逃出了关中,刘征倒也真的放了吕娘一条生路,没有让人继续追杀。这种情况下,吕娘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了。

    一场大搜捕,一共抓获曹军奸细三百余人,刘征一道令下,这三百余奸细全部被斩首!首级装了整整十箱!最后被一艘船载着顺渭水东流而下,送去了邺城!

    经此一事后,潜藏在刘征地盘上的各路细作皆被震慑,其中不少都逃离了刘征的地盘,其余的也都畏缩起来,生怕泄露来了马脚,甚至于停止来了活动。

    除了曹操的情报网受到重大打击,孙权这边也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刘备有没有受影响,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在诸葛亮的眼中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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