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奔驰在宽广平坦的大道上,纪寒川嘟着嘴坐在副驾上嘟嘟囔囔:为什么不让跟家里联系呢?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吗?你们是去搞生|化武器么?还是去研究人类长生不老?一去就是六个月,那我怎么知道你安不安全呢?万一你生病了怎么办?万一你想我怎么办?有人给我们家属通风报信吗?这太不人性化了啊!

    顾珩北握着方向盘也是满脸无奈。

    老板这个任务来得非常突然,前一晚十点下达通知,今早九点就得飞,当然如此绝密的项目也不可能给他们很长时间准备。

    昨晚顾珩北接到通知,纪寒川就炸了,他缠了顾珩北一夜不说,第二天起来神经还不知道搭错到哪里了。

    纪寒川满脑子的阴谋论,一路上都在神叨叨

    他一会怕顾珩北一个外国人进了CSHL掌握到什么不得了的机密被CIA灭口了,一会又担心顾珩北参与了什么颠覆世界的基因改造然后病毒泄露引起变异把他家顾珩北变了丧尸了。

    说到最后纪寒川已经哭丧着脸:顾珩北,你要是变成丧尸还能认识我吗?

    顾珩北空出一只手敲上纪寒川脑壳:放心,我变了丧尸只把你吃进肚子里去!别的活人我谁都不啃!

    那一言为定,纪寒川抱住顾珩北的手咬住,大眼睛望着顾珩北,水汪汪的,满是不舍,说好了哦,不能不认得我!

    顾珩北被这小子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酸又软。

    不怪纪寒川,他们两个从认识后就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那是真正与世隔绝,不能打电话不能视频,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好不好,那真是有得煎熬。

    眼看机场的航向楼已经近在眼前,纪寒川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人在特别焦虑和紧张的时候都会有三急,他说:

    顾珩北,我要上厕所,你先找厕所停下来吧?

    顾珩北知道不能由着他这么任性:到机场再上。

    顾珩北,纪寒川泫然欲泣,你怎么一点没有舍不得我呢?

    顾珩北目视前方踩足油门,进入机场的地下停车库,取卡,往前一路开着,寻到空车位,刹车,熄火。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纪寒川还瘪着嘴哀怨着,顾珩北已经一把攥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副驾拖过来,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纪寒川开始的时候还故意抿紧嘴唇,顾珩北轻笑了一声:不给我亲啊?就剩二十分钟了哦。

    纪寒川偏过头,小蒲扇似的睫毛委屈地往下阖着:我不喜欢吻别。

    顾珩北故作失望地放开他:那就算了嘶!

    虽然座椅后背是皮质的,但后脑被冷不丁重重压在椅背上的瞬间还是让顾珩北眼前晕眩了一下,那个说着不喜欢吻别的人像只末世里刚变了异的丧尸初初体会到新鲜血肉的滋味,抱着顾珩北的脸猛啃。

    玻璃上没有贴膜,窗外随时有人走过,远远近近的不时有锁车开车的声音传来,但他们两个都不在乎。

    在国外生活多年的最大好处是他们早就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在任何一个地方亲近接歾。

    逼仄的车厢里唇齿相交的襦湿声,急促凌乱的呼吸声和怦然鼓动的心跳声,交织了深沉嗳眛的送行的乐章。

    宝贝儿,顾珩北的手心在纪寒川的脊背用力按抚,一下一下,他在两人相贴的唇缝里含糊而温柔地笑哄,半年是有点久,我也舍不得你啊,但去完这半年我就自由了,等我再回来我们就不用这样分开了。

    纪寒川埋首在他的颈项里,低低地嗯。

    我走了以后,你好好吃饭睡觉工作,要乖乖的。

    我一直都很乖啊。

    应酬可以,但不能喝醉。

    我不喝。

    要是实在想我,嗯

    纪寒川抬起清澈的眼睛看顾珩北,好奇他会说出什么来。

    顾珩北坏笑着贴在纪寒川耳边叽咕了几句。

    纪寒川耳根子瞬间红透,又把脸埋进顾珩北怀里:我才不

    让我多看你一会,顾珩北捧起纪寒川的脸,拇指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按出两个小小的凹,笑道,你小时候瘦瘦的脸上没半两肉,这两年倒是养出点婴儿肥了,保持住,等我回来不能看到你瘦下去,知道吗?

    纪寒川不满地扭着脸:不是婴儿肥,是最近你天天夜里吃那些高热量的东西,点那么多你又吃不完剩下的全给我,我运动消耗的赶不上你给我塞的卡路里,带得我都胖了,讨厌么。

    那我现在走了没人给你塞垃圾食品了你是不是该高兴啊?

    不高兴,你在我不怕吃胖,纪寒川抱着顾珩北直蹭蹭,只要你在,我就是胖了猪都没关系,反正你要我么。

    顾珩北被蹭得心里直发软,他扫了眼腕表,又争夺着最后几十秒狠狠亲了亲他的大宝贝:

    你就是胖了猪我也要你,我要是变成丧尸也只咬你。

    纪寒川的声音低低的,是真的有些难过:你也要好好的。

    嗯,我好好的。

    乖乖的。

    乖着呢。

    你不要太想我,你的工作要是想我会有危险。

    每天就睡觉和打手.槍的时候想你。

    顾珩北过安检的时候习惯性地回头想最后看纪寒川一眼,纪寒川却正在对他招手,手心向下,四个手指弯啊弯,好像招猫似的。

    顾珩北好笑地走过去,他刚想开口问纪寒川还想要干什么,身体忽然一个前倾被纪寒川拉住衣领,顾珩北还以为纪寒川是最后想再亲自己一下,却听得咯嘣一声,纪寒川把他白衬衣最上面一个扣子给扯下来了。

    顾珩北心说我的川哥你是想在这里扒了我让我走不了么?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刺|激了?

    纪寒川扯完顾珩北的扣子又扯自己的,同样是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他把自己蓝色的扣子扯下来放进顾珩北手里,然后捏着属于顾珩北的那枚白色扣子晃了晃,笑得一脸孩子气:

    等你回来那天我们再交换!

    安检处人来人往尘嚣四起,顾珩北看着近在咫尺的纪寒川飞扬的眉眼和灿烂的笑脸,心里像是有滚烫的液体狠狠奔流过。

    顾珩北勾住纪寒川的脖子用力吻他。

    有那么一刻,顾珩北真想去他妈的一切,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纪寒川分开。

    乖乖等我回来。

    顾珩北说完一句话落荒而走,他的眼睛全红了。

    纪寒川站在机场大厅里,明亮的玻璃倒映着他的身影,笔直如树,沉静而落寞。

    直到听到广播里播报顾珩北的航班已起飞纪寒川才慢慢往外面走,蓝白色的飞机从他的头顶轰隆飞过,他高举起手用力摆动,好像顾珩北能在飞机上看见他似的。

    再见顾珩北,我等你回来。纪寒川小声地说。

    回公司的路上纪寒川自己开车,金灿灿的太阳照耀着黑色的车身,反射出锐利炫目的光,纪寒川看着车内镜里的自己,眼里柔情荡漾的涟漪正在缓缓逸散。

    NorMou在A国的分公司占据了某个著名写字楼的整整一层,纪寒川到达公司时所有股东都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他。

    漆黑大理石长桌犹如楚河汉界,将金发碧眼和黄肤黑发两派人马阻隔得泾渭分明。

    激烈的争吵声在宽阔的空间里不断回荡,让纪寒川想起京都的太湖华府附近的菜市场。

    NorMou旗下有一款王牌软件叫做FocusFollower,意为焦点跟随者,软件使用者通过自制视频进行新闻和娱乐等内容传播,从而获得平台酬劳和粉丝关注,FocusFollower现在在全世界都很火爆,但它此刻正面临着A国议会的调查和对手的恶意并购,今天的股东会议就是讨论公司是否要将FocusFollower单独出售给完全由A国资本控股的同类型公司。

    股东里的金发碧眼派主张出售该产品,黄肤黑发派坚决发对。

    纪寒川靠坐在椅背里,神情貌似专注地倾听着大家的争论,修长的手指间捏转着一颗小小的纽扣。

    伊万卡一眼就发现那颗纽扣不是他自己的,因为纪寒川穿的是藏蓝色的衬衫,纽扣也是同系的。

    伊万卡代表的是她的父亲威尔逊NorMou目前最大的股份持有人,但她并没有加入争论的行列,她只是懒懒地托着香腮,碧绿如翡翠般的眼睛看着主位上英俊而沉稳的年轻男人,眸光里有无法掩饰的热烈爱慕。

    质感考究的衣饰勾勒着男人笔直挺拔的身形,藏蓝色衬得他皮肤尤其白净,即使在身材普遍高大面部轮廓普遍深邃的西方国家,纪寒川的外形依然分外出众,而他的身上又融合了东方男子独有的内敛温润的气质,在西方,媒体们称呼纪寒川是以一己之力拔高黄种人婚恋地位的男人。

    会议结果一如既往,虽然金发碧眼队拥有绝对强势的人数和股份占比,但是纪寒川有一票否决权。

    黄肤黑发组兴奋握拳,金发碧眼队脸色都不好看。

    哼!发出冷笑声的是一个拥有褐色眼睛,长着鹰钩鼻的中年男人,他叫柯罗林,纪,如果A国政府直接封禁了FocusFollower,那么我们不但在FocusFollower项目上血本无归,整个NorMou的股价都会受到极大影响,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来背负?

    纪寒川漆黑的眼眸看过去,淡淡道:我背。

    柯罗林扬眉挑衅:可是你背得起吗?这笔损失是无法预估的!

    纪寒川弯了下眼角:未来的损失确实无法预估,但你们如果继续拉着我坐在这里讨论这个永远不会更改结果的议题,我肯定没办法去做正事,也没办法保证到年底来装满你们的钱袋子。

    纪,你何必如此固执?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股东语气比较和蔼,我们出售掉FocusFollower,落袋为安,完全可以把资金投入到下一个项目上

    纪寒川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亨利先生,我们华夏有句古话,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抱歉,我忘了您听不懂,这句话翻译起来有点麻烦,我水平有限,您可以求助下我们公司刚出的翻译软件咦?

    纪寒川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他敲了敲桌子,示意正在做会议记录的秘书,你帮我记录下,我觉得这个场景可以用来给翻译软件设计广告,创意是不是很不错?

    秘书一愣,然后重重点头。

    黄肤黑发哄堂大笑起来,金发碧眼当然全都莫名其妙。

    纪寒川微一摊手,继续不疾不徐道:

    简单说来是这样的,我们卖掉FocusFollower,下一个他们就会盯上我们的NM新闻,还有其他所有能赚钱的产品。狼,是不会因为吃饱了一顿就不再垂涎下一只羊的,我希望大家明白这个道理,不卖,NorMou尚有抗衡的余地,卖了,各位多年呕心沥血为NorMou所付出的一切,就都要为他人做嫁衣了。

    散会时金发碧眼队好几个都怒气冲冲,柯罗林是D国裔,他毫不避讳地用D语和自己的同伴大声嚷道:这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我们的董事会主席是黄种人,该死的!

    柯罗林,徐进正好从自己座位走到纪寒川那边,他的选修语言就是D语,闻言很是不满道,你跟你们那个充满了种|族主义糟粕思想的縂統真是一丘之貉,你不要忘记,这个该死的黄种人在过去三年时间里帮你赚到了你过去四十年都没赚到的钱,现在他还没让你吐出去呢!

    柯罗林的大鼻子瞬间红了了一根胡萝卜。

    柯罗林先生,伊万卡微笑着说,请您向纪先生道歉,无论如何,以种|族偏见攻击他人都是可耻的。

    柯罗林的脸青青白白,又是羞耻又是恼恨,他悻悻地丢下一句对不起,嘭地撞开玻璃门气势汹汹地走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纪寒川徐进和伊万卡。

    真过分,伊万卡摇头,纪,你别在意。

    我不在意。

    纪寒川斜倚着会议桌,腰部抵在桌角,穿着西裤的两条长腿抻着笔直,简单散漫的一个模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正低头看手机,可惜的是这个会议时间还是过长,顾珩北落地后给他打过一个视频电话但他没能接到,现在顾珩北已经进了CSHL,他们要整整半年无法联系了。

    伊万卡仔细看他的神色: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

    纪寒川抿了下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因为我的男朋友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我了。

    伊万卡惊讶: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徐进扑哧笑出声:怎么可能?就是四角大楼被爆|炸,我们寒川和珩北也不会吵架的!

    徐进的话让纪寒川的沮丧和懊恼都一扫而空,他唇边笑出一个小小的涡,举起拳头和徐进碰了下,然后就势勾住徐进的脖子:

    今天我太难过了,他们都欺负我男朋友不在家,徐进,中午请我吃顿好的吧!

    第83章

    午饭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很有名的意式餐厅,纪寒川叉起一片白松露,煞有介事道:这东西在我们老家叫猪拱菌,猪用鼻子拱一拱就拱出来了,我们都是拿它来喂猪的!

    伊万卡虽然听得懂华文,但是猪拱菌这么复杂的词汇她领略不了精髓,只是诧异地瞪大了她碧绿的眼眸:我的天!你的家乡太富有了,居然用白松露来喂猪!

    徐进笑得快趴桌上去了:快闭嘴吧你个土包子,这是方圆十里最贵的一家餐厅,带你出来吃好东西就是糟蹋我银子!真不知道顾学长怎么受得了你的。

    顾珩北也不喜欢吃这个,纪寒川一提起顾珩北就笑,他抬起右手遮住脸,故意对徐进小声说,他说这玩意就跟钻石一样收的智商税,吃起来一股大蒜味儿,他讨厌一切有刺鼻气味的东西。

    徐进正捏着包好的白松露可丽饼往嘴边送,听到这句话气得把可丽饼整个塞进了纪寒川嘴里:你这张嘴也就配吃鸡蛋烙饼裹胡萝卜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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