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一环仙女卡。

    黑衣营销匆匆走来,弯腰在秦宛凝耳边说了两句。

    秦宛凝眼睛一亮,和正沉浸在音乐里的小姐妹们讲了一声,把本来搭肩膀上的外套脱下,快步走到最旁侧的吧台区。

    一眼便看见她想见的人。

    秦宛凝的自我认知向来清晰,她也知道在看男人方面她还很肤浅,哪个帅她就喜欢哪个。

    倒不是说韩哲长得歪瓜裂枣,只不过是毕韦烽一身皮相太俊美,两人是不同类型的模样,姓毕的身型颀长,白皮红发,唇薄鼻挺,一双桃花眼只要斜斜挑起就能勾了不知多少无知少女的心。

    虽然额头上那片胎记有点扫兴,但习惯后倒也成了毕韦烽独一无二的标识。

    而且和古板沉闷老实巴交、按部就班地谈恋爱、时间一到就说结婚的韩哲相比,当然是毕韦烽这样的男人更具挑战性,更好玩一些,睡起来肯定也更带劲儿。

    毕韦烽这几天没怎么喝酒,脑袋瓜子没被酒精泡住,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管她记不记得他,他去找她好好聊,聊到她记起来不就行了。

    说到底,他确实还欠她一句谢谢。

    只不过当他发信息给阿超,想约七七明晚或后晚,阿超却说,七七这段时间不接单了。

    毕韦烽追问原因,阿超先是说七七崴脚了,行动不方便。

    毕韦烽便说,他只想和她聊几句,就像上次一样,行动不方便也没关系,他不做那档子事。

    后来阿超才说,抱歉啊,七七这叁个月内都没时间了。

    毕韦烽便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手机里存着谷音琪的手机号码,是找人调查时存下来的,毕韦烽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却没下一步动作。

    “韦烽哥!”

    耳边骤响的喊声把毕韦烽吓了一跳,秦宛凝站在他身边,笑着问:“你今天怎么在这儿,没上包房?”

    毕韦烽没什么表情地瞄了一眼年轻女子,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喝什么?”

    秦宛凝挽起发丝,纤细手肘撑着吧台,抹了珠光乳液的肩膀荡漾出迷幻光芒:“你请我喝什么我都可以。”

    “哦。”毕韦烽食指在半空点了两下,调酒师便走过来。

    他声音淡淡:“给她一杯白开水。”

    秦宛凝睁大眼:“你就请我喝这个?”

    毕韦烽懒洋洋耸了耸肩:“是你自己说,喝什么都可以。”

    调酒师乖乖送上白开水一杯,连冰块都没有。

    秦宛凝气笑,还真拿起杯子,朝毕韦烽面前的威士忌杯狠狠撞了一下,喝了两口,再开口直入主题:“我今天中午和韩哲哥相亲了。”

    一口辛辣酒水差点喷出来,毕韦烽一脸不可置信:“和谁?!”

    秦宛凝发音清楚且标准:“韩、哲。”

    毕韦烽愣了几秒,很快笑得喘不过气,说,韩哲果然是各位家长的“理想女婿”啊,这才刚结束一段感情,家长们就着急安排相亲了。

    见男人笑得这么开心,秦宛凝也心情愉悦,想了想,说:“可是韩哲哥说他有交往对象耶,你知道的,他这人不说谎的。”

    秦宛凝和韩哲来往较少,但这韩白莲在一群富二富叁里的“名声”太大,加上老爹整天念叨韩家这小孩有多正派多适合当丈夫,她听得多,也就知道了。

    闻言,毕韦烽的笑声硬生生敛住,再开口温度已经下降:“……他说有交往对象?”

    “嗯,他自己亲口说的,是同女友和好了?”

    沉吟片刻,毕韦烽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抓起手机,不顾身后还在唤他名字的女子,大步走进员工通道。

    随便找了个无人的墙角,他拨通了谷音琪的电话号码。

    可对方正在通话中。

    *

    谷音琪果断摁掉插打进来的陌生号码来电。

    再把手机凑近耳朵,低声对韩哲如实交代:“我现在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夜店。”

    她把冯蝶“单身派对”的事坦白告知。

    “我今晚就是陪她们玩一会,十点刚来的,本来打算十二点前就回去……嗝。”

    刚才的酒喝得有点撑,谷音琪忍不住打了个嗝。

    韩哲已经走到路边,抬手拦出租车。

    听到她这声气音,他鼻哼一声:“喝到打嗝?这是喝多少了?”

    “没有没有,兑很多绿茶的,一点都没醉。”

    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韩哲上车后跟司机报了地点。

    谷音琪听到了,惊讶问道:“你现在过来啊?”

    “嗯,总不能在公寓下面一直站着吧?过来接你。”

    谷音琪挠挠脸颊,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是“我其实可以给你公寓密码锁的密码,你开门进去等我就好了”。

    但很快大力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让人打开这扇门?

    这个钟点从公寓过来是不塞车的,很快就能到,谷音琪心情不错,开始找话题跟韩哲聊。

    她问韩哲为什么会突然跑来鹭城找她。

    韩哲语气里有着疑惑,说,不是你说脚伤已经好了吗?

    “所以你还是能听懂我的暗示的,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来找我呀?”

    一阵冷风卷来,谷音琪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刚才太着急,忘了把外套穿上,这会儿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短袖T恤,两条手臂曝露在寒风中冒着鸡皮疙瘩。

    韩哲顿了顿。

    他确实一开始没有想明白谷音琪说的“脚伤好了”的意思,是中午吃饭吃一半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那个意思。

    从私房菜馆回公司的路上韩哲订好了晚上的机票,六点给谷音琪打电话时也想跟她说一说这事,不过最后没说成。

    见韩哲停顿,谷音琪也觉得还是自己说多了。

    以前觉得这男人虽然是个闷葫芦,可能你问五句他才答一句,还给你答死了,现在想想,他只不过是不习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但是他会直接行动。

    比只带张嘴吧啦吧啦、但什么都不做的男人好多了。

    谷音琪主动承认错误:“我也有错,我一开始没想骗你的,下午就想跟你说我晚上约了人在夜店,全女生,一个男的都没有。”

    她的声音柔软得不像话,和藏在树叶后的路灯一样温暖。

    细碎光芒从上往下洒落,在韩哲眼角滑过璀璨,他肘撑窗沿,屈起的指节隔着玻璃,若有似无地轻点了两下那抹暖黄,说:“嗯,我知道了。”

    他没想过,自己的声音也能变得这么柔和。

    手机里忽然响了两声“嘟嘟”声,韩哲拿下手机看,来电人是毕韦烽。

    他没考虑太多,按掉来电。

    谷音琪已经换了话题,问他是不是下班就赶去机场了,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

    “那等下我带你去吃鸭肉粥还是大排档,要吗?”

    “好。”

    毕韦烽又打了过来,韩哲再按掉。

    两人再聊了一会,谷音琪按平日打车来回的经验,估算韩哲差不多快到了,便抬脚往夜店方向走,准备去拿外套,和冯蝶元莉说一声就先离开。

    正过马路,见夜店门口的保安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按着对讲机不知说了什么,接着一行人匆忙往店里头跑。

    谷音琪见过这阵仗,边走边跟韩哲“直播”:“哎呀哎呀,看来又有人在夜店里闹事了。”

    “怎么了?”

    “保安们往店里跑了,就像上次你那个有胎记的朋友打架的那次。”

    谷音琪没跟韩哲提起毕韦烽那一晚来鹭城找她的事,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就翻篇吧。

    韩哲皱眉:“怎么你们这边总有人打架?”

    谷音琪挑眉:“说得好像你们那边的夜店一副peace  and  love的样子?”

    她已经走到夜店门口,发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的电子音乐,这时竟没了声响。

    她抬手给保安扫章,不知为何,保安像是丢了魂魄,连看都没看就让她进去了。

    往内走了一小段,谷音琪听见身后起了一阵喧嚣。

    她回头,是保安开始拦人,不放人往里走了。

    谷音琪有些紧张,对着手机低喃:“韩哲,好像真出事了。”

    接着她听见,有谁在大声尖叫。

    叫着,快报警。

    叫着,快叫救护车。

    叫着,蝴蝶姐姐。

    “谷音琪,怎么了?”韩哲坐直了身子。

    可对方没回他,电话那边只剩下一些不明来历的摩擦声和喘气声。

    是谷音琪在小跑。

    韩哲心一沉,探身看了下马路上的路牌,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呐,就前面这红绿灯,过去就到了。”

    “那麻烦您快些。”

    手机里韩哲在喊着她的名字,但谷音琪听不见了。

    耳朵被什么堵住了,像沉进海里,像陷进沙里,像被好多个降噪耳塞紧紧塞住。

    她无意识地往耳朵里摸了一下。

    没有啊,她今天没带耳塞。

    谷音琪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夜店内部。

    顶上的大灯全打开了,惨白无色的,像面照妖镜,把所有狼藉不堪都照得一清二楚,舞池里的鱼像闻到了饵食的味道聚拢到池边,DJ直接愣在舞台上。

    每个人脸上或厚或薄的面具开始融化,几分钟之前的激情和旖旎全像被枪声惊扰的乌鸦四处逃窜,脚底下的影子就是一根根光秃秃的枝桠。

    周围都是嘈杂人声,大家窸窣说着话,谷音琪听见他们说,好多血,死人了吧,夭寿啊。

    她用力挤开人群,有保安拦住她,她跟疯子似的大喊大叫:“里面是我的朋友!你让我过去!”

    元莉跑了过来,脸颊已是两行泪,把谷音琪硬拉了过来,指着地上躺着的冯蝶,嘴唇和手指一起颤抖:“出事了,琪,出事了……”

    谷音琪头痛欲裂,她没有跟着元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是看向另一边。

    两个保安制住了一个男人,反剪着他双手摁压在地,男人的脸看不清,只见他浑身颤得厉害,嘴里念念有词,谷音琪没听清。

    旁边地上躺着一把水果刀,刀尖沾血,地上血迹有的呈滴落状,有的被鞋底踩得模糊。

    谷音琪眼眶里已经泛起泪,在模糊中循着血迹往卡座方向看过去。

    她看见了景思齐。

    景思齐跪在冯蝶旁边,衬衣上红白分明,连下巴也沾了血,手里正拿着毛巾压住冯蝶腹部。

    那里正在出血,毛巾被浸得鲜红,而冯蝶衣服胸口处的那只小熊,几乎没在动了。

    谷音琪还看到,那洁白浪漫的白纱头箍,此时躺在血泊中,白纱像吸了血的樱花花瓣,洇开一片鲜红。

    她眼睛一黑,蓦地脚软跌坐在地。

    手里的手机也跌下。

    手机还传来一声声呼唤,迫切的,急促的,响亮的,有些失去控制的。

    “谷音琪,你应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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