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劝了半天,白老太太都没答应,到最后,白老太太生起气来,乾脆的道:“我要睡了,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出去后不许再吵架,钱暂且让他娘收着,等他长大以后再说。”
    白老爷前段时间有跟庄先生谈过小儿子的教育问题,知道这孩子不能光打,还得夸,有时候往他身上压一块石头,比用拳头揍还要有效。
    结果没想到在儿子那里进行得挺顺利,竟然会在母亲和妻子这里受挫,白老爷也有些火大了,沉着脸行过礼后便退下。
    当然,是拎着他儿子。
    白二郎觉得拿回钱无望了,幸亏他还在善宝那儿留了二十九块,不然他一定会哭死的。
    他发誓,他一定会当着母亲的面哭死给她看。
    白老爷拽着儿子走得飞快,白太太见丈夫生气了,心中有些忐忑,连忙提着裙子追上来。
    快到正院时,白老爷停下脚步,让儿子先回去,等白太太赶上来后便沉声道:“把钱还给二郎。”
    白太太显然没想到他还会提这话,张嘴就要辩解,白老爷突然沉郁着脸道:“陈氏,你就算要从二郎那里拿钱,也该先问过他,或是告诉他一声,我才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跟二郎提一声?”
    白太太脸色一白,不是因为白老爷的质问,而是因为白老爷叫她“陈氏”,他们成亲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
    第一次是他要送二郎去县学的时候。
    “老爷你……”白太太运了运气后道:“你不知道二郎花钱有多大吗?”
    白老爷不耐烦的道:“这钱要是家里给的也就算了,可这是他挣的。”
    “那是从你这儿……”
    “那也是挣的,”白老爷知道她的想法,因为三个孩子买断麦种高价卖给他的事,老太太和陈氏这两天都有些心气不顺,他道:“既然说了让三个孩子自己干,那我们就不能插手太多,在商言商,我既然肯做这笔生意,那就不会亏,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以更高的价钱把这些麦种卖出去吗?”
    “那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坑三个孩子?”
    “当然不是,你是大人……”
    “仅仅因为我是大人吗?”白老爷打断她的话,道:“别说我能从中赚一笔不小的钱,就算不能,亏钱能看三个孩子长成这样我也乐意!”
    “母亲年纪大了,刚才在她那儿有些话我不好说,但这会儿你听着,善宝那儿且不说了,就说满宝,你知道吧,周家的那个小姑娘,比你儿子还小两岁,他从我这儿赚了这么多的钱,他们老周家那样的情况,结果那么多钱也是给孩子拿着的!”
    白老爷问她,“以我们家的家底稀罕那几百两吗?为什么他们周家就可以,我们白家就不行。”
    “满宝懂事得很,她可从不会乱花钱,哪像二郎……”
    白老爷有些疲惫,声音也低了下来,有些有气无力,却又咬着牙道:“那就让他学!你不知道你儿子变了许多吗?”
    白老爷一字一顿的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知不知道?在一年前,不,就在十天前,二郎告诉你他能挣四百九十多两回来你信吗?”
    “什么?四百九十多两?不是只有二百两吗?”白太太惊叫道:“我看箱子里只有二十个银锭。”
    白老爷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闭,问白太太,“你看,你儿子已经会分开藏钱了,不,是已经学会用钱来试探你了,你觉着他还是你认识的儿子吗?”
    白太太脸色一白。
    白老爷挥袖道:“把钱给还给他,你总是想着他不会管钱,会大手大脚,那他就一辈子都不会管钱,会一直大手大脚!”
    说罢,转身回屋。
    白太太站在院门口老半天才红着眼眶进屋。
    白老爷没睡到床上,而是睡在榻上,老半天他才幽幽地开口道:“前儿庄先生喝醉了,拉着我哭了半晚上,你我都小看庄先生,他是一位极好的先生,只是可惜大郎跟他没缘分,不然我还真想把大郎从府学里带回来继续让庄先生教。”
    白太太一怔。
    “可就是这么好的庄先生,前儿拉着我的手说,满宝是他见过的悟性最好的孩子,不论是为人,还是读书。”
    白太太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而善宝也很优秀,他读书比子启还厉害些,现在二郎左边坐着满宝,右边坐着善宝,进学堂有庄先生教着,出学堂也多是跟他们两个一起玩耍,你这时候压着他,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
    白太太沉默起来。
    第446章 想偷回来
    白二郎哭了半晚,第二天眼睛红红的起床,恹恹的扯了书箱就出门去,根本都不吃早饭。
    小厮忧心不已,只能去厨房包了一包点心跟上。
    等白太太让人送银子过来时,白二郎早出门去了。
    难得的,他是今天最早到达学堂的,比满宝和白善宝都早到,这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了。
    待俩人一到学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屁股坐在学堂前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的白二郎。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关心的问他,“你怎么了?”
    满宝见他眼睛红红的,关切的问,“不会是被打了吧?”
    白二郎的眼泪哗啦啦的流,抽泣道:“我娘把我的钱偷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瞪大了眼睛,显然都惊得不行。
    俩人之中,不论是出身富贵的白善宝,还是出身贫寒的满宝,那都是没有见过贼的。
    所以俩人一时也拿不出来主意来。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那是你娘,总不能报官吧?”
    白善宝道:“报官也没用,母为上,白二要是去告了反而不孝,衙门也不会管的。”
    满宝带入自己想了想,觉得钱氏要是拿她的钱——那就给娘好啦!
    不过好像娘亲不会不问一声就偷拿她的东西的,这种事情一般只会发生在她爹身上。
    于是满宝道:“你跟你爹告状吧,每次我爹翻我五哥六哥的私房钱,我五哥六哥就会和我娘告状。”
    “我告了,我爹也站我这边,可我祖母给我娘撑腰,我爹也拿我娘没办法。”
    满宝便歎气道:“那我没办法了,因为我没见过我奶奶。”
    她和白二郎一起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也苦恼的皱着眉头,“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娘也喜欢听我奶奶的,但我娘不会偷拿我的东西。”
    白二郎伤心的哭着,两个小伙伴只能一起安慰他。
    半响,白二郎一抹眼泪道:“我知道我娘把钱藏在哪里,我要去拿回来。”
    “那不还是偷吗?”白善宝道:“这是不对的,好人怎能做贼?”
    满宝也点头,“不然等下学我们一起去和你娘讲道理?我觉得你娘平时人挺好的。”
    白善宝也点头,“总是给我们各种好吃的。”
    满宝:“而且很和善。”
    白二郎愤愤,“你们到底站哪边?”
    “你这边!”俩人异口同声。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们,“果然吗?”
    “那是当然,我们不说谎的,”满宝起身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多做一些准备,我们问一问先生吧,若母偷盗孩子的东西,那作为孩子要怎么跟母亲讲道理。”
    白善宝也没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例子,觉得只能请教庄先生了。
    庄先生,庄先生也被难住了啊。
    才下了早课,他就被三个孩子围住,并丢了这么一个难题。
    庄先生觉得,端午,不,是过节果然不适合授课。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你们待为师想一想,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们。”
    三人眼巴巴的问,“久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晚食之前告诉你们?”
    三人很失望,“先生,不能下学前告诉我们吗?”
    庄先生笑,“为师尽量。”
    三人便满腹心事的去上课,不过很快他们就没精力想心事了,因为庄先生的课又加重了,他似乎是在试探三个孩子的极限,然而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为了跟上先生的进度,他们只能更加集中精神听课,并在下课后还要翻一翻课本才能巩固一下才学过的知识。
    午食过后,庄先生今天没有与他们一起午休,看着他们半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样子,庄先生便背着手悄悄的出了小院。
    太阳正当空,晒得不行。
    庄先生直接顶着大太阳往白家而去,等见到白老爷时,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庄先生苦笑道:“失礼了。”
    “哪里,哪里,庄先生也太客气了,快进屋消消暑。”白老爷把人请进去,问道:“先生顶着烈日来访,不知有何事?”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才将三个孩子的问题告诉白老爷。
    白老爷脸上有些尴尬,苦笑道:“让庄先生见笑了,内子见识短浅,不过昨晚我已经劝住了她,今儿一早她就把银子还回去了的,只是二郎那孩子太心急,昨夜也没睡好,一大早饭都没吃就上学去了。”
    庄先生一听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后笑道:“民间有句谚语说得不太对,却也有些许道理,但或许会冒犯白老爷和白太太。”
    “庄先生只管说。”
    庄先生顿了下后道:“龙生龙凤生凤,在我看来,不止是遗传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子女都会学习父母,坏人也总是把自个的孩子往好里教的,却忘了言传身教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先生。”
    “孩子会听,会看,也会想,而二郎这孩子性子单纯直接,他此时年纪尚幼,还不知是非对错,所以以后白老爷教子还应该再仔细些。”
    白老爷听明白了庄先生潜在的意思,红着一张脸应下,连连告罪的将庄先生送出门去。
    等庄先生走了,他才看向一旁伺候用茶的小厮,道:“你去后院,将刚才庄先生来拜访说的话一五一十的传给太太听。”
    只是负责上茶打扇的小厮:……
    他磨磨蹭蹭的往后院去了。
    而一路艰辛挺到下午下学,一脸慷慨就义模样要回家的白二郎被庄先生叫住了,他笑道:“回家后先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然后去与你母亲请安认错,知道吗?”
    白二郎瞪眼,“先生,怎么我还有错了?”
    “怎么没有?”庄先生道:“为人子者,再如何,也不该对着父母大呼小叫,有理便好好的说理,撒泼打滚算怎么回事?”
    白二郎还要辩解,满宝却在一旁问,“先生,你去找过白老爷和白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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