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宝也不懂这些,指了春草道:“那大娘和春草走一趟,回头让傅嬷嬷和你去看看?”
    她笑道:“生产的是我从小玩得特别好的姐姐,还请窦大娘多费心。”
    “一定的,一定的,对了周小大夫,我那娘家侄孙近来都没换药,他那病……”
    “继续吃着吧,明天早上我会来一趟药铺,他要是不放心可以赶早来叫我看一看,对了,把他媳妇带上。”
    “是是是,我回去就和他说。”
    满宝又叮嘱了春草几句,便让窦大娘和春草一起走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觉着这会儿回去也是看书,干脆也不回去了,直接撸了袖子要和郑大掌柜一起熬药丸子。
    白善便也洗了手帮忙。
    郑大掌柜乐得多两个人使唤,看他们把药材清洗后熬上了,便笑问,“我怎么听说这药你打算给个女犯用?”
    “听小郑掌柜说的吧?”满宝也没否认,“我今天摸了一下她的脉,我看她身上脏得很,所以想给她一些药吃,反正秋斩的时间也快到了,总要人走前过得好一些。”
    郑大掌柜蹙眉问道:“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啊,怎么判了斩刑?”
    “陶大人说她丈夫打她,她受不住打就把人给杀了。”
    郑大掌柜听了便叹息一声,医者在这方面要比一般人更能够理解一些,他叹息道:“也是作孽呀。”
    满宝点头,今天一连看到了两桩不太好的婚事,她心情有些不好,于是一边看火,一边撑着下巴问郑大掌柜,“大掌柜,你对你媳妇好吗?”
    白善也忍不住抬头看向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心有点儿发颤,在俩人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道:“周小大夫啊,你别多想,我和我夫人挺好的,你呀,年纪还小,别看了一点儿便觉得这世间的男儿都不好,要知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见满宝似乎不太能听得进去,他就指了一旁的白善道:“你看白公子,他不就很好吗?难道他以后会像那些男人那样对待你吗?”
    满宝挑眉看向白善,问道:“你敢吗?”
    白善最先想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把他压在地上揍,打不过拉过他的手就咬的情景,他轻咳一声,压下喉间的笑意,摇头道:“不敢。”
    明明是很平常的两个字,可不知道为什么,郑大掌柜突然觉得牙有些酸。
    不过满宝的心情的确变好了。
    见她又喜滋滋起来,郑大掌柜便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后告诉她后面做药丸的注意事项,拍拍屁股就走了。
    满宝想要给牢里的女囚送药,是因为同情,当时俩人的目光对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有点心软了。
    所以满宝第二天一早再去天牢时,便还带了两套很家常的旧衣服,都是郑氏的。
    或许是怕被益州王一边的人算计,现在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将所有的家丁都归拢在院子里,满宝他们这两天出门,看着是只有一个大吉在赶马车,但后面其实还悄悄跟着人呢。
    就是怕他们在大街上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干掉了。
    当然,满宝他们也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没有乱跑。
    基本上就在天牢和药铺、岳家转一圈而已。
    白善和满宝将一个食盒给巴菩,白善蹲下去和巴菩聊天,主要打探一下隔壁向家兄弟的动静,如果向家兄弟还在牢里,那他们也好知道一点儿动向;如果不在,那他们便给魏大人们遮掩一下,让外人以为向家兄弟还在。
    这种事情,白善一个人就能做,他还在地上找了个好一点儿的位置,一边坐着看他吃饭,一边和他聊天。
    满宝则把一个包袱塞给那个女囚,还有一纸袋的包子。
    女囚拿着东西没动,抬起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面无表情的问:“小娘子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满宝好奇的问,“你能给我什么?”
    女囚摇头,“我快要死了,身无长物,什么都给不了小娘子。”
    满宝便笑道:“我也没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
    她顿了顿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给她,道:“这是避孕的药丸,吃了可以推迟月事。”
    女囚微愣,满眼不解的看着满宝,“小娘子为何帮我?”
    满宝摇了摇头后道:“我也不知道,想帮就帮了。”
    她见她身上伤痕累累,手指因为用刑都有些变形了,便叹息一声道:“我大约有些明白了,女子在这世间生活要比男子难好多。”
    女囚本来已经抱住包袱,闻言突然抬头看向满宝,见她衣着虽不华贵,却是细棉,衣着得体,腰上还挂着玉佩,便扯了扯嘴角道:“小娘子一看就出生很好,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从隔壁动静说到剑南道风物的白善巴菩俩人,对他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干脆也席地而坐,和女囚说话。
    “我以前也觉得我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我父母很疼惜我,上头又有六个哥哥,我自己也很厉害,将来肯定不会被人欺负的,可你知道吗,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比我还要厉害,家世也比我好,结果她昨天差点就被欺负得没了命……”
    满宝絮絮叨叨的和女囚说起话来,深觉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存之难。
    女囚一直没说话,默默地从纸袋里拿出包子来吃,把她送的药丸倒出一颗来吃下,等白善叫上满宝要走了,她这才一把抓住她,低声道:“你别信对面那混蛋,前天晚上大人来找过他,让他小心说话,不该说的不说。”
    满宝低头看了眼她变形的手指,对她狡黠的一笑,低声道:“你放心,我们都知道。”
    女囚便收回了手。
    满宝和白善一起出去,巴菩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收回了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女囚,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女囚毫不在意,她抱了包袱上炕,把包袱打开,拿出一套干净的旧衣赏,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就靠在墙上不说话了。
    离行刑的日子没几天了,她无所求,所以并不怕得罪谁。
    第1176章 思量
    白善和满宝去岳家,当然带上了药童小芍,之所以带上他,是为了和岳家要钱的。
    小芍道:“昨日药铺就把账单送到岳家了,不过岳家当时没结账,岳老太太都没见我们派来结账的伙计。”
    满宝道:“没事,你等一会儿,待我见过病人,给她开更好的药。”
    小芍乐得点头。
    听说满宝上门,傅嬷嬷带着春草亲自迎出来,一路无视下人的目光回到了二院,直接送进傅文芸的房间里。
    白善和小芍自然是不能进去的,于是俩人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望天。
    春草正要请他们去大厅里休息,顺便给他们上茶,便见书房门开,岳大郎走出门来。
    他对上白善的目光微微一怔,见他气质不俗,便迟疑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春草躬身道:“回大爷,这是白公子,和满小姐一块儿来的。”
    因怕岳大郎怠慢,她道:“白家是罗江县士族,太太当年和老爷在罗江县时跟白家有来往,今日是陪同满小姐过来看望太太的。”
    听说是士族,岳大郎面色微缓,和白善拱手行了一礼后道:“原来是世弟,请大厅就坐吧。”
    白善回了一礼,浅笑着叫了一声傅二姐夫,显然是从了傅文芸那边的叫法。
    春草松了一口气,服侍俩人去大厅用茶。
    岳大郎一路走一路问,“白兄弟怎么来了京城?”
    白善淡然的道:“来京城读书。”
    “哦?不知是在哪个书院就读?”
    “国子学。”
    岳大郎:……
    他震惊的停下了脚步,胸口一时跳得有些剧烈,喉咙有些发干,“国子监首学国子学?”
    白善疑惑的歪头,“怎么,京城中还有别的国子学吗?”
    岳大郎扯了扯嘴角道:“没,没有了,只是有些惊讶,白兄弟年纪轻轻,没想到就有如此作为,快请上座,春草,去书房里取好茶来……”
    白善心下微讪,脑海中却闪过当年他跟着满宝他们去卖糖,在县衙侧门里看到的傅二小姐。
    当时傅二小姐和现在的满宝一样大,和满宝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俩人分着两颗糖吃,晃着腿说起最近读的书……
    白善又抬眼看了岳大郎一下,觉得傅县令的眼光是真的不好。
    满宝也在和傅文芸说起这事。
    没办法,她扎针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下岳大郎,一旁的秋月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说了。
    反正这屋里现在也只有她们三个,秋月知道满宝和小姐关系好,这么多年了,小姐能说上话的朋友,其实也就这么一两个,满宝是绝对排在最前面的。
    所以见傅文芸趴在枕头上没反对,秋月就无所顾忌了。
    “……说亲的时候小姐就不太能看上他,不过来求亲的几家里也都不怎么样,算起来,岳家算是家世不错的,老爷太太都满意,小姐不乐意也做不来主,就这么嫁了过来。”
    秋月压低了声音道:“可没想到嫁过来才知道,他们家也就是面上光,内里比我们家还不如呢。太太不会经营,岳家底蕴是比我们傅家强那么一点儿,可资产却不怎么样,多年来就靠着老爷那点俸禄,再收点推不掉的小孝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小姐嫁过来要管中馈,太太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死活不乐意,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小姐还不想管呢,每日读读书,写写字也挺自在的,可她又嫌弃小姐带来的下人多,花销大,每月都找借口克扣,想方设法的从小姐手里弄钱。”
    满宝半响无语,忍不住低头看正闭着眼享受她扎针的傅文芸,问道:“傅二姐姐,你忍得了?”
    傅文芸闭着眼睛轻笑道:“傻瓜,你别听她的,我带来的人本就该我养着,我给出去的那些钱最后也都回到了我的人身上,不亏。”
    秋月:“怎么不亏了,他们还使唤我们的人呢,白用您的工,这还不亏呀?”
    傅文芸便睁开眼睛看向满宝,笑问,“你觉得我亏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若是做生意,自然不算亏,可傅二姐姐,你是成亲,你们是一家人了,再算这些,情不亏吗?我娘就不会跟我爹算这些,我爹挣下的家业都攥在我娘的手里,从来没有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儿发生。”
    “所以平民百姓之家也有平民百姓之家的好处,”傅文芸感慨道:“我以前看着你,便想着嫁一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也读书识字,与我能说得上话便好。”
    “可我在泰宁,像岳家这样的官宦之家我见过,士族子弟也看过,甚至连只有百亩庄园的乡绅子弟也悄悄的看过,”傅文芸颇有些懊悔,“可建州、台州一带风气不比绵州,益州,在那里,女子出门都要带着帷帽,知道我和家弟一起读书识字,便有不少批判之语,连我母亲都竭力反对起来。”
    她叹息道:“而我又不能不嫁人,因此权衡之后,岳大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文芸毫不掩饰自己选择岳家的原因,她低声道:“当时已有风声,我公公多半会升迁,便不是进京,也会被调到中原一带,这边风气要比建州一带要开方许多。”
    “而且岳大郎的学识在几个人里算是上等的,我不喜欢建州和台州,加上父亲也需要岳家的支持,所以才选了他家。”傅文芸苦笑一声道:“只是当时没怎么留意我这婆婆,她在外表现的也一向和善,是我识人不清,并不怪我父亲。”
    她知道满宝从小就不喜欢她父亲,刚才进门便小声嘀咕过她父亲的坏话,所以傅文芸才解释了这么多。
    满宝便问,“那傅二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傅文芸柔声道:“这种事急不得,我现在最紧要的是养好身体,这个还得仰仗于你,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满宝点头,“也是,来日方长。”
    秋月还是有些不甘愿,觉得小姐太过委屈了。
    满宝给傅文芸扎完了针,往外看了一眼,便问道:“那岳大郎呢,他不来看傅二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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