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州的银楼是他们楚家的家业,虽然银钗上没标记,但我还是不敢去,所以直接去了当铺,谁知道当铺也是他们家的。”
    “你去前没查过?”
    “查过了,但那时真的不知道当铺是他们家的。”
    第1190章 老妇
    巴菩说到这里“哦”了一声道:“倒是听到了不远处书房里的两个人说话,说是粮食又不够了。”
    这下连魏知和季相都坐直了,老唐大人不动声色的问道:“除此外,还听到了什么?”
    巴菩的细细的说来,他心里也很疑惑,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平常之言,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书房距离他溜进去的房间有两墙之隔,不然他也不会在翻了柜子和床头发现没金银后便取了妆盒里的首饰珠宝便走。
    虽然珠宝和金钗银钗等都能换钱,可到底没有金银方便。
    而他销货也很小心的,他拿出手的银钗一点儿标记也没有,样式也很普通,还特意避开楚家和汪家的产业,谁知道那当铺竟也是楚家的,明明之前一点风声都不漏。
    且对方一看银钗,也不问他缘由,直接就要拿人问话,他一看那架势不对,便跑了。
    一跑,就泄露了,当时就被捅了一刀,要不是他当过兵,还是斥候,当时恐怕都逃不掉。
    老唐大人细细的询问了整个过程,翻阅了一下他的案卷后道:“你是在茂州犯案,怎么是绵州审判并押送入京的?”
    巴菩道:“小的一路从茂州逃到了绵州,是在绵州被抓获的,因祖籍绵州,便在绵州受审了。”
    魏知也好奇的看了一眼案卷,问道:“你不是和茂州的犯人一起押解进京的吗?怎么是在绵州受审和押送?”
    巴菩一脸茫然,倒是老唐大人解释道:“需要刑部重复审查的命案不多,押解进京耗费很大,一般为了减少耗损,临近的几州会一同上路,经过之地,若也有犯人,出一个衙役,再给些钱就能托路过的州府差役帮忙一起押解,减了各州损耗,所以这种事常见。”
    秋娘是因为妻杀夫,当时案卷做得不明朗,封尚书审阅过后担心是冤假错案,所以让人把人押解进京重审。
    巴菩却是因为杀的人过多,影响极其恶劣,所以被当做典型送到京城来受刑。
    一般这种案子,一州三年都未必出一起,所以押解犯人进京的花销很大,毕竟一个犯人你至少得三个人押送吧?
    差役和犯人吃饭,住店的钱谁出?
    当然不可能是刑部出了,一般就是各州县衙自己出的,一些贫穷的小县根本就出不起这个钱。
    比如没有杨县令之前的罗江县,傅县令就从来不会让自己任下有冤假错案的案卷递上去,也不会让任下发生这种性质恶劣的大案。
    不然一个案子县衙还得往外掏几十两银子送进京,傅县令能心疼死。
    老唐大人对刑部熟得很,继续道:“至于在绵州审,人是在绵州抓到的,若在绵州审理,那半数功劳在绵州,不然送回茂州,绵州便无功了。”
    不然,巴菩是在茂州偷的东西,在茂州杀的人,茂州的官衙已经画出了他的画像,为了抓他还死了一个人,绵州抓住了人送回去,那这案子唯一还跟绵州有关系的就是巴菩出自绵州了。
    到时候功有没有不一定,过多半是要落下的,毕竟,治下之民逃兵也就算了,还偷盗杀人,上面是能问教化不严的过错的。
    所以,巴菩是被绵州抢功一般抢过去的。
    三人一起低头看了他一眼,若楚家果真与益州王谋反之事有关,那这巴菩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不然若是在茂州,他早没命了。
    这些事自然是都要查的,怎么查,那就是老唐大人的事儿了。
    因为唐县令就在益州,他的人过去最快。除此外,陛下那里也要告诉一声,魏知如今还能跟着参与,季相却属于被半排挤了。
    益州的事儿有些严重,身为百官之首,老家还在益州,这算是他的失职,现在陛下还要用他压着百官,做个名义上的领头人,但其实这个案件很多事情都不过他这边了。
    季相与魏知等人从宫里出来后便互相一揖手,告别回家去了。
    魏知和老唐大人站着等季相的马车走了以后才道:“那俩人你关到哪儿去了?”
    老唐大人道:“京兆府的牢里,殷礼现在不在,这些事全是他的副使管着,也是陛下的人,比天牢还稳固些。”
    魏知看着季相的马车走远,叹息一声道:“季相老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现在他儿子还在益州城呢,益州王那不知道躲在哪儿的私兵于他来说就相当于隐藏起来的饥饿狼群,一个不小心,整个益州都要完。
    益州的百姓,包括他的儿子,一个都别想逃,所以老唐大人真的很难有心思去同情季相,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魏知显然也知道他的忧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后道:“别急,殷礼就在益州左近。”
    老唐大人便冷哼一声。
    殷礼现在的行踪只有殷礼自己知道,他儿子来密信,说围东溪庄时,殷礼只肯借他一千的兵马,而益州和遂州的驻军里皆有益州王的眼线,要不是他前面铺垫了很久,又是突然调拨驻军,还有杨和书的绵州驻军相佐,根本指挥不动这些驻军。
    发现围的是东溪庄时,益州和遂州驻军内部差点哗营,他儿子和杨和书差点就死了,结果殷礼愣是能稳住不出手。
    老唐大人都不知道是该赞赏他,还是骂他了。
    魏知心底是赞成殷礼的决策的,不过当着老唐大人的面,他没敢说出来,而是转开话题道:“太后病情如何了?”
    老唐大人便叹息,半响后道:“毫无进展,听说她昨日水米未尽,今早陛下让益州王过来侍疾,太后才进了半碗稀饭。”
    魏知蹙眉,“再来几次,益州王岂不是要被释放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
    魏知素来耿直,忍不住骂道:“老妇误国!”
    老唐大人便离他远了点儿,表示刚才他什么都没听到。
    魏知气得胡子都吹飞了。
    而在离皇城挺远的外城一处宅子里,刚到家没多久的傅县令也气得砸了一个杯子,怒道:“老妇歹毒!”
    傅太太正伤心的抱着傅文芸哭,扭头道:“老爷,你可得给女儿做主,这次若混过去了,以后她在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第1191章 主意
    傅县令的脸色很难看,起身便要出去,傅文芸安抚了母亲,见状立即叫道:“父亲且等一等。”
    傅县令回身,“怎么?”
    傅文芸道:“女儿有事与您说。”
    她扭头对傅太太道:“母亲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息,女儿和父亲说说话。”
    傅太太见她神色平静,便道:“二娘,你这时候可不能心软,不然你以后长居京城,我和你父亲弟弟离得远,他们家就是欺负了你,我们也不知道。”
    她道:“就是一次打得他们怕了,他们知道我们家心疼你,以后才不敢轻你慢你。”
    她压低了声音道:“男人都是这样,你得听娘的,当年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县令听说,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是什么话,他年轻时候便是再混账也做不出妻子在家难产,自己还跑出去读书的事儿来呀,更别说保小弃大的事儿了。
    傅文芸低声回道:“我知道,母亲放心。”
    傅太太便迟疑了一下,抹着眼泪出去了,不过也没去休息,而是去看一下她外孙。
    傅县令不好近前,还是在桌子边坐下,傅文芸让秋月换上新茶,这才低声道:“父亲可知近日京中的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
    傅文芸道:“因产期临近,我近日都只看得到一屋之事,昨日方知,太后寿辰上出了大事。”
    她抬头看向傅县令道:“益州王反了。”
    傅县令瞪大了眼睛,许久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回神,他眨了眨眼睛问,“可这与我何干?我现在不在绵州,而是在建州。”
    罗江县距离益州不远,那会儿益州王要是反了,那与他们家来说的确是生死大事,可这会儿他是在建州,建州离益州远着呢。
    益州王就是反,那也是北上,总不会往东边打去,所以怎么也不跟建州有关吧?
    傅文芸道:“是不与父亲有关,可若是和公爹相关了,不就与父亲有关了吗?”
    “亲家是刚入京不久的御史,他怎么会牵扯其中?”
    傅文芸道:“父亲,据我所知,因太后之故,益州王虽被押在宫中,却一直未能审判,朝中诸臣为此忧愁得很。”
    傅县令还有些茫然,“所以……”
    “而御史有劝诫之责,父亲,你觉得公爹上书诫太后如何?”
    傅县令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娘,不可拿你公爹故作玩笑,便是大朝会,他也只能敬陪末座,怎么可能上书诫太后?”
    傅文芸不言。
    见女儿神色冷静,傅县令便顿了一下,表情微僵,“你说真的?”
    傅文芸道:“御史喜名,此乃扬名之机。”
    “朝中其他人肯定也知,上书诫太后的御史肯定也不少,亲家如何脱颖而出?”
    “豁的出去就可以,”傅文芸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忠臣为劝上而自柱。”
    傅县令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起身怒喝道:“胡闹!”
    他瞪着眼睛去看女儿,紧抿着嘴角道:“你,你怎能……”如此狠毒!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又心痛又愤怒,说不出口来。
    傅文芸便道:“父亲,又不是真的让公爹自柱,这种事是可以做个样子的。”
    “你当满朝文武,当陛下是傻的吗?这种事做样子他们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便看出来,本也没想着瞒过他们去,”傅文芸道:“只是陛下需要一个借口罢了,那公爹就给他们一个借口就是了。”
    “一个冒险换来青云之梯,端看各人怎么思量了,”傅文芸道:“父亲,公爹为官多年,自有自己的思量,我们又不是要强迫他。”
    傅县令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那你与我提及……”
    傅文芸便笑道:“女儿就是想,此事难得,若公爹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更进一步,父亲在地方上也有依靠。这么多年父亲的努力女儿都看在眼里,寒门之艰,不是努力便可以的,还看天赋与机遇,傅家和岳家都是寒门出生,天赋少些,就只能抓机遇了。”
    傅县令震惊极了,他一直知道二女儿聪慧,也知道她好读书,而他也的确不舍得,所以才让她和儿子一块儿读书,可他万万没想到她能聪慧至此。
    这样的法子,他是断断想不出来的。
    半响,傅县令才问,“那……你难产之事……”
    傅文芸笑道:“当时公爹不在,此婆婆之过,父亲总不好去和婆婆论长短,自有母亲去应付,至于夫君那里,还有弟弟呢。”
    傅文芸叹息一声道:“女儿又不能和离,这日子将来还是要过的,所以不好让婆婆太难堪,对她尚可,那就更不应该把公爹拉扯下来了。至于夫君那里,让弟弟再打他一顿给我出出气就是了。”
    她看着傅县令道:“经此一事女儿才知道,父亲位高,便是不在女儿左近,那也能庇护到女儿,若不然,便是住在女儿左近,对上无力的婆家,怕也无能为力,所以还是父亲前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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