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还早,满宝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也没人回来,她满院子转了转,最后无可奈何,还是去找向铭学说话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空着手去的,她把针袋拿过去了。
    满宝给他扎针刺激一下脚筋,然后问道:“你这两天感觉如何?”
    向铭学笑道:“照你的叮嘱,我每天都会尝试的动一下脚趾,现在脚拇指已经有感觉了,就是还不太灵敏。”
    满宝鼓励道:“慢慢来,一般复健要做三个月以上的,这急不来的。”
    满宝检查完向铭学的复健情况,一一记录下来后就又没事可做了。
    向铭学见她实在静不下来,就主动问起,“你做的开腹取子还顺利吧?”
    满宝眼睛一亮,兴奋了,立即吧啦吧啦的和他说起来,当然,其实也没多少可以说的,因为她总不能去和他详细描述这个手术是怎么做的,会侵犯病人的隐私的。
    她能说的也就是孩子已经成功取出来,然后是将来再遇到这样的病例她得怎样怎样做……
    现实生活中做手术和在系统里做手术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一些细节上。
    她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有哪些不足。
    而韩李两家的家境摆在这里,准备的时间又长,她觉得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完备的手术环境了。
    如果将来碰见的产妇顺产都不能够,一定要剖腹产,其生存率也会比这一场手术低很多。
    因为产妇情况和环境情况一定会更恶劣,毕竟不是谁家都能像韩李两家一样,在孕妇六七个月时就可以给她请高明的大夫、太医来问诊,在知道事情不可为时还能找到她这里来。
    这世上更多的人可能会像傅二姐姐一样,直到临产时才知道胎位不正,才知道不宜顺产;
    甚至有更多的人在知道以后也请不起大夫,请不到大夫为她们博一条活路。
    满宝想到这里,又有些忧愁的叹息起来。
    向铭学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手术,完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叹息起来。
    他正考虑着是不是多问一句,毕竟女孩子的心思他也不太懂,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院子里便传来了蹬蹬的跑步声。
    他向外看去,就见白善和白诚跑进院子,四处看了一眼便仰天大叫:“满宝——”
    他身旁前一刻还在叹息的人立即蹦起来,高声应了一声“我在这儿——”,然后就冲了出去。
    三人在院子里汇合,白善哈哈大笑道:“我们刚下车,门房就说你回来了,我们就赶紧跑回来找你了。”
    白二郎问,“你回来了怎么不去国子监接我们?”
    满宝道:“你们又没下学,李家的马车直接把我送回家,大吉也不在,我四哥也不在,连先生都不在。”
    白善道:“你不在的时候,你四哥和郑大掌柜谈了一笔生意,好像是济世堂有几车药材被堵在了岐州,那边雪太厚了,所以你四哥带着三子他们过去帮忙,可能要明后天才回来。”
    他笑问,“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韩五娘子的病是稳定住了?”
    满宝道:“差不多吧,人已经可以吃东西了,我留在那里也做不了多少事便先回来了。”
    “我们不能进屋说吗,那么冷的天为什么留在外面?”白二郎总算是插上了话。
    三人便移到书房里说话,大吉则去厨房里给他们拿些热乎的茶点。
    白善一进书房就发现了不同,他走到屋角那两盆牡丹跟前,问道:“这是李家送的?”
    满宝叹气道:“韩大娘子送的,不知道谁在外面乱传,说我喜欢奇花异草,韩大娘子就选了两盆好牡丹送我。”
    白二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杂花野草。”
    满宝:“胡说,我什么花草都喜欢。”
    白善笑道:“但你从来只对第一次见的花草钟意,再见到你就没那么兴奋了。”
    “可我还是喜欢呀。”满宝觉得她对它们的喜爱之情从没变过,只是第一次见会因为科科的关系多表露两分而已。
    白善蹲在了牡丹前,看了看后道:“这一盆好像是姚黄,只是枝叶比你当时拿回来的要小许多,开出来的花可能也没你拿回来的大。”
    满宝道:“那这才是真姚黄呢。”
    她带回来的都是一代而终,连基因都不能稳固,就跟假花似的。
    满宝道:“我打算送给先生养,再给一盆给郑姨,郑姨不也喜欢花吗?”
    白善点头,想了想后道:“你还能找到那些异花吗?要不你多买几盆回来,我母亲很喜欢养花的。”
    满宝挠了挠脖子,小声道:“这样不好吧,还是算了。”
    白善一听,总算是想起来了,“对了,你那些花都有毛病。”
    他盯着这两盆牡丹花若有所思的道:“满宝,我突然想起一事。”
    “什么事?”
    白善:“你现在常给权贵富豪看诊,盛名在外,万一他们拉拢你都从你的喜好入手,你说会不会你今夏卖出去的花最后转了几道手又回到你手上?”
    满宝一愣。
    白二郎也蹲在了牡丹跟前,摸着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季浩好像提到过,他们一家回京的时候,他母亲把在益州城买的一些珍贵花卉也都带回来了,那白牡丹……”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
    她有些心虚的道:“白牡丹卖的又不贵,就算只看一季也是物超所值了好不好。”
    “也是,”白善点头,若有所思,“那益州王妃手里的那些花现在谁手里?话说益州王府被抄了吧……”
    益州王府的确被抄了,益州那边的王府,大部分金银财宝自然是被运回国库,但像花呀草啊这些,一不小心就摔碎养死的,自然是被损耗了。
    所以多是当地的官员和世家瓜分了。
    京城这边的也被抄了,当时太后病重,又一心要保益州王剩下的家眷,根本没留意,抄没的东西大半进国库,剩下的不是被损耗,就是被送入宫中了。
    像这些花花草草的,宫中无人所好,所以没人理会,但最近看守王府的宫人听说太子妃喜欢花草起来,便将王府里的几盆好花好草给送进去了。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想换个地方,哪怕去皇庄也行。
    不然留在益州王府里,等新庆郡王去封地了,他们这些王府的宫人也是要跟着去的。
    跟着一个造反的王爷儿子去封地,想也知道前程如何,但对他们这些宫人来说,前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活着。
    万一以后陛下想起来要清算,他们这些跟着的去封地的宫人怎么办?
    第1284章 帝后
    太子妃收到了不少珍贵的花草,一部分放在花房里养着,决定过段时间赏给满宝;
    一部分则送给皇后,让她也可以观赏观赏。
    她把花送过去的时候,皇后正召见刚回宫不久的刘医女。
    皇后便招了招手,让太子妃坐下来一起听。
    刘医女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
    太子妃听呆了,皇后面很色沉静,问道:“所以,现在韩五娘子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刘医女低头回道:“已经可以自己挪着下床了,只是很疼,所以她走不起来,只能扶着床挪两步。”
    太子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捂着心口问,“不是前一天才剖腹取子吗?竟然就能下地了?”
    刘医女低低应了一声,道:“周小大夫说要适当的活动活动,这样子宫收缩会减少出血,伤口会恢复得快些。”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所以韩家的五娘子这会儿就算平安无事了吧?”
    所有的大夫都不会给出肯定的答案的,刘医女自然也一样,她低声道:“伤口还未愈合,还会少量的出血,因此不一定的,得看护理得好不好,毕竟伤口在腹中,还是有可能会发炎症的。有外伤的病人,最怕的就是发炎症了。”
    皇后问,“周小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是,”刘医女想了想后将满宝和李府几位太太说的外邪入侵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周小大夫说,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剖腹的风险极高,是远比不上自然生产的,且剖腹对母体的伤害也大,不到万不得已便不用。”
    皇后便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刘医女笑道:“你跟在周小大夫身边学习也沉静了不少。”
    刘医女立即应道:“是,周小大夫教导我等很用心,从不藏私,除了针灸外,这次她还教了我们许多,连用药也教了。”
    皇后玲珑心肠,闻言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如此说来,周小大夫愿意调教你们了?”
    “是,”刘医女手心有些冒汗,低着头将那天梳头时满宝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道:“周小大夫说,世间的女子要比男子苦很多,全天下生了病后能去医馆药铺里看病的女子没有几个,生病后大部分靠熬,熬得过去就熬,熬不过去,便在最后的时候请一下大夫,或者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皇后一听,深深地叹息一声,扭头和太子妃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却有悲天悯人之德,相比之下,我为国母,何止是羞惭呢?”
    太子妃立即起身跪下,“母后,这是儿媳失职,您久居病榻,怎能再费心做这些事……”
    皇后摇了摇手道:“是我之过,太子妃不必为了遮掩。”
    她扭头对刘医女道:“既然她有教导之心,那你可愿跟随她学习呢?”
    这是问她将来是要出宫嫁人相夫教子,还是要跟着周满一样行医问诊了。
    虽然在思考了一天一夜后已有了决断,此时刘医女依旧有片刻的迟疑,但在她抬头看到皇后脸上的宽柔之色时,那点迟疑便消散而去,她跪下道:“臣愿跟随周小大夫学习医术,愿天下的妇人在有疾有伤时能入医馆药铺看诊。”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亲自下榻扶起她,对太子妃笑道:“这是天下之幸,将来你也要上心些。”
    太子妃就明白,皇后是要做些什么了,连忙低头应下。
    皇后没有久留刘医女,道:“你劳累了两天,今天便先回家去见见亲人吧,待明日一早再进宫来,对了,明日周小大夫要进宫给太子扎针吧?”
    太子妃应道:“是。”
    皇后便点了点头,道:“明天你陪周小大夫过来一趟。”
    太子妃应下,也躬身退了出去。
    尚姑姑扶着皇后去休息,轻声道:“您身体才好了一些,又要操劳了吗?”
    皇后道:“你看,她们才多大啊,都已经会为民忧,为国愁了,相比之下,我等要差远了。”
    尚姑姑笑道:“您又在自谦了,您十四时就已经能为陛下打理后院,领一府之兵对抗乱军,当时可不比这险要多了?”
    “那不一样,”皇后笑道:“当时是乱世,我是不得不为之,一行一步都被大局所推,她可没有。”
    皇后轻声道:“倒不是我誉赞,周满的确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灵慧的一个孩子了。”
    尚姑姑笑着没说话。
    皇后扶着她的手坐到床上,道:“世家之中与她一样聪明的孩子,不少,可像她一样灵慧的,却不多见。”
    还有一句话皇后没说出口,便是太子妃,聪明有之,却少了她那份灵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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