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8章 守丧一
    满宝私心里准备着辞官的事儿,到时候出门游学不一定会带弟子,所以他们最好的前程就是留在太医院里,或是领命去地方太医署。
    但不管是哪一种,太医院里多些人才和人脉是不会有错的。
    和打算一辈子扎根在太医院的众太医们不一样,满宝可没打算一辈子留在太医院里。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避讳教授医助,也没有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担忧。
    被选中的蔡医助和尹医助见周满比以前更详细的指点他们,全都打起精神来,一点不敢松懈的认真听着。
    其实说白了,他们站在这儿就是留意大家的脸色,看到崔老夫人脸色不太好,满宝就一边让宫女去问,一边和站在身后的三人道:“看到了吗,像崔老夫人这样的,应该是消渴症,她这是胃里没东西犯病了,手都打抖了。这时候怎么办?”
    这个他们知道,吃东西就好,但吃什么东西就很有讲究了。
    三人低声的讨论起来,不一会儿宫女便扶着崔老夫人去了旁边休息的偏殿,其他人继续跪着,等到了时间就哭。
    满宝站着没动,对刘医女道:“你带着尹医助去看一下,要是处置不了就让人来叫我。”
    刘医女低声应下,和尹医助一起去了偏殿。
    尹医助有些兴奋,压低了声音和刘医女道:“刘医助,周太医对你们真好。”
    刘医女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她祖父都不肯教她医术呢,师父全教了,从不藏私。”
    满宝觉得明达脸色哭得太厉害,趁着中途休息,叮嘱蔡医助盯着人后就进去找明达,将她和长豫带到偏殿。
    她见俩人眼睛红肿,就问宫人拿了一块冰包了给她们敷眼睛,然后安慰道:“你们节哀,要是哭坏了身体,太后娘娘反倒走得不安心了。”
    明达和长豫是真的伤心,毕竟太后一直也挺疼爱她们的。
    尤其是明达,因为她是嫡公主,她和云凤在太后那里地位差不多的,甚至因为陪伴太后更多,其实比云凤还要更亲近两分。
    只是太后怜惜云凤,所以显得云凤更受宠而已,但昨天晚上分遗产,其实她分到的仅次于太子和新庆郡王,尚且比云凤的厚了两分。
    俩人谈兴都不高,满宝也不惹她们说话,让她们休息了一下,给明达扎了几针后就让她们回去了。
    因为和太子妃关系好,满宝也总是会让人去扶太子妃去偏殿,小皇孙并不用守灵,但一天三次还是要出现,由嬷嬷抱着跪下磕头,也很折腾。
    加上外面的哭声一阵一阵的,灵堂又全是檀香味儿,没两次小皇孙就吓哭了。
    满宝只能抱着他一下一下的顺他的后背,给他按摩穴道止惊惧,然后开了药给奶娘喝,让他吃了奶后才慢慢安慰下来,但因为哭得久,就是睡着了也一抽一抽的,时不时的从满宝的肩膀上吸吸鼻子抖起来。
    太子和太子妃看得心疼不已,皇帝和皇后也心疼,可皇帝不好下令,只能看向皇后。
    皇后就下令,宗室中七岁以下的孩子不必来哭灵和守灵,太后心疼子孙,必不愿孩子们受到惊吓。
    于是小皇孙就被送回了东宫,灵堂中孩子的哭声也少了一些。
    太后病逝,皇帝悲戚,亲自哭了七天,百官和百官家眷便陪着哭了七天,头三天还好,从第四天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因为熬不过倒下,太医院便越发忙碌。
    满宝和众太医轮值,但每天睡觉的时间统共也不超过是两个时辰,到第七天时,她走路都感觉在闭眼睛,但有人倒下,她愣是能最快发现。
    礼部尚书开始上书表示皇帝应该国事为重,不应太过悲戚,不然太后走了也不安心云云……
    朝中其他大臣跟着上书,皇帝被劝了三次,这才不亲自守灵哭灵,于是百官也开始恢复秩序。
    太后的灵堂依旧摆着,护国寺的僧人和玄都观的道长们依旧在念经和做法事,但除了皇室和宗室外,百官不再进宫哭灵,而是开始正常上班。
    官眷们也终于可以不用一大清早进宫,傍晚才出宫了。
    皇帝取消了大朝会,只每日还会和大臣们开小朝会,然后披折子,时不时的想起太后来还要哭一场。
    是真的哭,满宝因为皇帝伤心和萧太医赶着跑了两次小书房后非常确定皇帝是真的伤心,不仅眼泪哗啦啦的流,连脉象都看得出来很伤心。
    满宝代入想了一下,觉得要是她娘也出事,她一定会哭死的,所以特别理解的安慰皇帝,然后就给他开苦苦的安神药,希望不喜欢喝药的皇帝能够在喝了药后为了不喝药想开一点儿。
    想开是不可能想开的,一直到满宝可以离开皇宫回家休息时,皇帝还会时不时的跑去太后的灵堂那里哭。
    她把太后送她的箱子搬回了家,然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让她大哥在一个好位置上装了小木房子,然后把太后送的佛像和老子像分别放进去。
    每尊像前都有一个台子供着香炉和供品。
    满宝对家里人道:“太后娘娘送的,以后我要是不在家,你们记得帮我上香。”
    郑氏愣愣的,看呆了,“哪有一个屋子供着的……要不要分开?”
    “我给他们分别修了房子的,而且我觉得佛经和道经都有共同之处,他们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探讨探讨呢,不要紧的,”满宝道:“只要我们上香时虔诚就好了。”
    小钱氏也是这么认为,和满宝道:“大嫂给你上。”
    满宝就笑眯了眼,“谢谢大嫂。”
    “你有什么愿望告诉大嫂,大嫂给你许。”
    满宝就严肃了道:“希望太后给我的医书都是真的。”
    “啊?”
    满宝认真的道:“就许这个愿望,希望太后给我的医书都是真品,尤其是《青囊经》是真真的真品,要是我还能得到下册就更好了。”
    白善惊讶,“太后手里有《青囊经》,还送你了?”
    满宝点头,“不止《青囊经》,还有五本医书,只是最近太忙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但有《青囊经》在前,其他的医书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决定一会儿就看看。
    第2019章 国丧
    因为太后病逝,不仅崇文馆,国子监也暂时放假,皇帝随后颁发诏令,民间守孝三月,三月不得饮宴办喜事;
    官员守孝六月,六个月内不能嫁娶饮宴;
    宗室和官员一样,但皇室子女要和皇帝一样守足二十七个月。
    本来应该排除出嫁女的,但因为太后临终遗言,皇帝也知道她想云凤郡主趁此机会养身体,所以便并没有加这一条。
    没有加,那出嫁女不必受满足孝就只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守不守的就看各人的情分了。
    知道内情的窦嬷嬷就和云凤郡主暗示道:“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都要守足二十七个月,娘娘一向疼爱郡主,郡主要不要守足?”
    云凤郡主眼睛红肿的道:“我当然要守足孝,嬷嬷为何这样问我?”
    窦嬷嬷就安抚道:“奴婢是担忧您和郡马生分了,但您和郡马感情深厚,应当不至于,是奴婢想差了。”
    云凤抹着眼泪道:“她们都守得,我必然也守得,就算他下令不让我守,我也必守。”
    听到这句有些怨忿的话,窦嬷嬷吓了一跳,连忙道:“郡主有这个孝心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拦着呢?”
    云凤没说话。
    窦嬷嬷只能叹息一声,太后临死前将窦嬷嬷给了云凤郡主,本意就是让她照顾云凤郡主,也规劝好她,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有点儿难。
    她本来想在云凤郡主这里荣养来着。
    云凤郡主自己私底下哭过一场后,转身又去太后的灵前哭。
    皇帝让太后停灵了四十九天,然后才亲自扶棺去皇陵下葬,回来以后皇室中人就开始守孝。
    因为这一场丧事,京中不少人都生病了,当然,大多数都是累到的毛病,都用不着太医去,只是满宝听郑辜说最近济世堂常出外诊,丁大夫他们赚了不少诊费。
    满宝也就听了一耳朵,当时她正在琢磨手上的《青囊经》呢,这本医书的开头有几页字有毁损,她只能带去翰林院里请人帮忙修复,一些字实在潦草,不认识的也要请教。
    只是翰林院里的人也忙,满宝在翰林院也不太有面子,一连跑了半个月也没效果,最后还是白善带着她去求孔祭酒,然后孔祭酒带着俩人去找了翰林院的张翰林,他负责的是稽查史书和录书,学识丰富,为人也方正,除了太忙没别的缺点。
    但有孔祭酒出面,张翰林还是答应帮忙了,只是他对医书只是略有了解,所以他可以先修复,但后面校对就需要周满配合了。
    满宝求之不得,只是可惜张翰林时间不多,满宝也忙,俩人对了一下时间,终于找出一个时间来校队。
    于是满宝就更忙了。
    白善也忙,他已经决定明年和白大郎一起试着参加进士考,所以学业会很重,不仅庄先生,就连孔祭酒都有意加深了他课业的难度。
    于是,有意参加明年进士考的白善、封宗平和易子阳等人的功课就和其他人的分开来了。
    白善拽着白二郎一起,一开始他还能跟得上,后面他就跟得有些艰难了,他想放弃来着,其实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和赵六郎他们上一样的课的。
    可白善道:“我们是师兄弟,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白二郎快哭了,“对我是难,但对你不是啊,一样的功课,我都要熬夜,你还能跑去给满宝查资料,太不公平了。”
    不能过于劳神的殷或闻言笑了笑,他和他们上一样的课,只是他从没有课业,先生们也很少考问他,因为知道他不会参加考试,甚至以后都不会出仕,所以他是最不能理解白二郎痛苦的。
    看见他笑,白二郎更无力了,直接趴在桌子上自己伤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自己爬起来继续做课业。
    虽然白善和满宝都没说出口,但他隐约知道,他们这一二年可能就要出去游学了,游学之前考个试,不管成还是不成都好。
    成了,出去游学回来再参加礼部和吏部的考试,然后就可以选官出仕;不成,有了一次经验,出去游学心里也有底儿,多少有些侧重。
    他也很想和他们一起出去游学的。
    因为忙,等京城的第一场雪下来时,他们才惊觉时间竟过得这么快,然后宫里就给他们提前放旬假了。
    学生们有点儿高兴,但也有人担忧,赵六郎就没忍住悄悄的找满宝打听,“这两次旬休都不对时间,我听说陛下也两次不上大朝会了,甚至连小朝会都推了三次,周满,陛下是不是生病了?”
    满宝道:“是不是生病了,你回去问你爹不是更清楚吗?或者左转去问你表哥。”
    赵六郎:“……我爹要是会告诉我,我还能问你吗?”
    太子更不用说了,他问都不敢问好不好。
    满宝就道:“你爹都不告诉你,我更不会告诉你了。”
    赵六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也琢磨出一些味儿来了,陛下肯定是身体不好,不然周满肯定说皇帝身体好得很,何必还跟他扯这些?
    赵六郎心里难受得不行,转身便走。
    满宝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找了白善问,“赵六郎何时对陛下感情这样深厚了?”
    “深厚什么呀,”白二郎道:“他是伤心不能去平康坊。”
    满宝:……
    白善笑道:“你忘了中秋那天晚上他和我们借了一千两,十六他来接大堂哥去赏花宴时不是顺手把钱拿去了吗?”
    满宝:……她还真忘了,谁让十六那天晚上太后就病重了呢?
    白善就道:“他前脚拿了钱,后脚就遇上国丧,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平康坊,现在还是国丧,但外面管着没那么严了,虽然没人敢光明正大的饮宴,但平康坊的生意也不少,他肯定动了心思。”
    满宝:“他胆子真大,他要守的可不是三个月,是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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