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那边的供货商,陈和江已经联系确认好了,在货源紧缺的情况下,以高价给丹凤市和江农贸挤出了一车精品蔬菜。

    清晨,天光微亮。

    四点多钟就起来在市场上购买蔬菜并雇人进行精加工的陈和江,忙碌到现在累得腰酸背痛,刚刚坐到沙发上缓了口气,手机就响了,看看来电显示,是那辆从省城送精品蔬菜的货车司机打来的,陈和江精神一震,按下接听键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喂,师傅,你的车到哪儿了?”

    “陈老板啊,俺们马上下高速了。”手机里传出了司机略显疲累的声音:“俺们第一次来丹凤,对路况不太熟,您能不能到高速路口接俺们一下?”

    “行行行,我马上过去,告诉我车牌号!”陈和江立刻答应下来。

    知道了车牌照后,陈和江精神抖擞地披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大步往外走去,但走到门口后,他稍微犹豫了下,摸了摸外套侧兜里的那把手枪,又想了想昨天张金昌和陈卫国的那些话,这才安心地下了楼。

    现在,陈和江最需要的就是这车二十多吨的精品蔬菜马上到位,在八点以前把货物供应到所有的大客户那里。

    有了第一车货,陈和江相信第二车、第三车……源源不断地就会供应过来。

    因为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赵山刚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把京城、省城那边的货源完全垄断并卡死,这就是现实——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最初那些供货商可能卖赵山刚的面子或者畏惧他的霸道,不与和江农贸合作,可时间一长,丹凤市的和江农贸既愿意出高价,又不拖欠货款……

    这世道,有钱谁他妈不抢着赚?

    高速公路出口在丹凤市西北,那边外环路施工,如果不熟悉路线的外地司机开车下了高速后,一边打听路线一边慢慢开着七拐八绕,肯定会耽误不少的时间,如果走错了路,那就更麻烦了。

    陈和江可不想因为这点破事耽误了工夫。

    他开着崭新的宝来轿车沿着环城路到西北施工地段,从附近村中绕行过去驶出丹凤市区,再向西北行驶三公里多,就到了高速公路出口处。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师傅,我到高速出口这儿了,等着你们呐。”

    “哎哎,陈老板您真够意思,俺们马上下高速!”

    “好说好说,我是一辆银灰色宝来轿车,就在刚过红绿灯这边停着等你们了。”陈和江乐呵呵地说道,一边瞅着高速公路出口,他远远地看到了一辆橘黄色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在出口收费亭交完费,缓缓驶出,只是用苫布盖了顶端的货车箱高护栏两侧缝隙间,露出精品蔬菜专用的那种白色泡沫箱。

    “陈老板,俺们看见你的车了,你掉头往前领着吧,咱们别耽误时间。”

    “好嘞!”陈和江一手持手机,一手挂挡,脸上挂着轻松和满足的笑容,驾车在清晨车辆稀疏的公路上缓缓掉头。

    刚刚从高速路口下来的货运车驾驶室里。

    只有一个人。

    一边驾车一边拿着手机的年轻司机狞笑着把手机扔到前挡风玻璃处,从车载烟灰盒里拿起剩余半截还在燃烧着的香烟,使劲嘬了口,喷吐出袅袅烟雾,他透过烟雾和前挡风玻璃,看着不远处启动后在公路上慢慢掉头的银灰色宝来轿车。

    看模样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司机,踩离合加档,轰油门。

    嗡……

    橘黄色的东风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般,咆哮着冲向了那辆正在缓缓转弯掉头的银灰色宝来轿车。

    满脸笑容驾车掉头的陈和江豁然扭头,睁大了双眼,迸发出凄厉恐惧的尖叫声:“啊……”

    咚!

    吱嘎嘎……

    沉闷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摩擦的声音。

    东风后八轮货运车以超过六十公里的时速,重重地撞上了正在公路上掉头的宝来轿车侧面,并且将宝来轿车一路强推着,拱下了公路旁的干涸沟渠中。

    噗通!

    轰!

    整个翻过去的宝来轿车已经被撞得完全变了形。

    猛烈的撞击,也导致了货运车驾驶室前端变形,前挡风玻璃完全破碎,司机在驾驶室内被卡住了双腿,迸溅的金属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额头上也被不知被什么东西撞破,血流满面的司机干呕了两声,神情痛苦万分,吃力地伸手够到破碎的前挡上扔着的手机,然后拨通了报警电话求助。

    ……

    陈卫国得知侄子陈和江出车祸身亡的消息时,刚刚从家里吃过早饭来到镇政府办公楼的二楼,他站在楼道间,整个人都傻了。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儿子、侄子全都死了!

    这他妈到底是撞了哪门子邪啦?

    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儿的陈卫国,几乎要疯掉般,悲伤又愤怒无比地将手机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继而在楼道间如同一条受了伤的饿狼般低声咆哮着,来回极快地走动着——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陈卫国大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神色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张金昌的手机:“金昌,和江,和江出车祸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金昌吃惊道。

    “我刚接到电话,今早,他驾车去高速公路出口处,接一辆从省城开来送货的车,然后,被那辆送货的车给撞了……”

    “怎么会这样?”

    “你说,这会不会是,赵山刚干的?”

    张金昌犹豫了一下,道:“姐夫,你先冷静下,这种话不要对任何人说,看调查的结果吧,交警队那边我会安排人仔细询问……”

    “嗯。”

    挂断电话,陈卫国瘫坐在办公椅上,皱眉仰头阖上双目,心头的悲伤、怒火以及怀疑和恐惧,让他的脑子像是要炸裂一般。

    他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八点多钟。

    葫芦口镇政府经济协调办主任轻轻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而入,道:“陈镇长,书记说要开会。”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陈卫国眯着眼点点头。

    协调办主任无声地推出去,把门带上了。

    陈卫国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空空的,便有些懊恼地把杯子狠狠地摔烂到地上,然后平伏了一下情绪,起身阴沉着脸往外走去——其实平时他并不怎么把一把手的镇委书记放在眼里。镇委书记呢,也知道陈卫国这条地头蛇,没什么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想法,两者在这方面不会有竞争的矛盾,所以也就迁就着他,两人合作得谈不上愉快,也没什么大矛盾。

    心情极差的陈卫国阴沉着脸刚进入会议室,就觉察出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几个生面孔的人站在会议室里。

    “你是陈卫国吧?”其中一位穿着西装,四十多岁年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问道。

    “是我。”

    “我们是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干什么?”

    ……

    几乎同一时间,葫芦口镇派出所所长张金昌,在派出所里被市公安局纪检监察委员会的人带走调查。

    消息当天就传遍了葫芦口镇。

    人们也都渐渐听说了陈和江遭遇车祸一事。

    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些事情联想到是有人故意杀死了陈和江,有人迫害了张金昌、陈卫国。人们私下议论时,大多都会说出类似于“自作孽不可活”的话语,因为在平民百姓们看来,以陈卫国为首的陈家,显然是这些年在葫芦口镇作孽太多,所以才会受到报应,在一个月之内儿子死了,侄子也死了,陈卫国自己和身为派出所所长的小舅子张金昌,也都被上级部门带走调查。

    几天后的清晨,当农贸市场对面的萱萱小卖店再次开门营业之后,葫芦口镇的百姓们才渐渐知晓了更多的消息——陈卫国和张金昌的倒台,是因为董家的人受不过陈家的欺辱,全家老少拿着一些伤情检验报告和写下的万言血书上省城,当街拦下一位高官的车队,跪地哭诉鸣冤,这才引起了省里的高度关注,直接安排人空降到丹凤市,监督并负责调查陈卫国、张金昌。

    据传闻说,当时董家的人手中还拿有什么录像做证据。

    萱萱小卖店开业当天,以长毛为首的一伙恶霸混混们,被渚河区公安分局的警察尽数抓捕,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上的治安队员。

    也就在这一天。

    早上八点钟,王启民给苏淳风打去电话,将整件事的经过,大略讲述了一遍,并表达了谢意。王启民并不知道,在他给苏淳风打电话之前,苏淳风刚刚与赵山刚通完电话——赵山刚说,他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中午之前到。

    他要当面,向苏淳风汇报此事。

    第496章 你要注意安全

    气温渐暖,春光日盛。

    只是京城的春天多风,所以再如何明媚的春光,多么令人陶醉的园林风景,都被这毫无柔情的呼啸春风给摧残得没了丝毫的清幽雅致。

    上午十一点钟。

    苏淳风拿着装有书本和笔的文件袋,神情悠闲地和几位同学从二教楼里出来,一边和他们探讨着课堂上所讲到的那些知识点,一边掏出手机开机,看了下有无未接电话和短信息——以前他并没有这种习惯,但前两天送给王海菲一部精致薄款的红色手机之后,他就开始习惯于每次上完课后先开机看看有没有王海菲的短信。当然,这个习惯的由来,还是因为他的另一个习惯,上课、开会时必关机。

    刚出教学楼没多远,苏淳风就看到单蓁蓁站在不远处,朝他露出温婉的微笑,却也没招呼他,放佛单蓁蓁只是偶尔路过,站在那里想些什么。

    苏淳风和同学们道别,微笑着走过去:“会长,在这儿干嘛呢?”

    “给你打电话关机,所以就过来找你。”

    “你知道我在二教上课?”

    “之前你来这边上课时,我刚好下课啊,远远看到你了。”

    “是吗?”苏淳风笑道:“那还真是巧了,会长找我有事?”

    单蓁蓁脸颊微红,似有些不好意思般柔声说道:“罗教授让我找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还有,你,你以后别叫我会长,本来你是会长的。”

    “可现在你是会长,要不叫你蓁蓁姐?”苏淳风玩笑道。

    “我,我和你同岁。”

    “那也是学姐。”

    单蓁蓁就不说话了,脸蛋儿红红地跟在苏淳风身旁。

    苏淳风现在可不会再被单蓁蓁这种独特的温婉亲和的气质所迷惑,不过他也不会道破,神色轻松地边走边想着,如果罗同华知道单蓁蓁这个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最老实,人缘也是最好的单蓁蓁,和那个刺杀纵萌、杀死科尔·道格拉斯的杀手,是一伙儿的,不知道罗同华会不会气得拿自己的脑袋撞墙?

    屠惜掳是昨天辞职离开京大的,化名赵勇敢的他真可谓是胆量非凡,临走还故意搞了一出巧合,光明正大地和苏淳风在校园里偶遇,擦肩而过,塞到苏淳风兜里一张纸条,上面简单地写了一句话:我走了,联系方式没有,以后……江湖见!

    这个疯狂的家伙闯下如此大祸,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走得如此潇洒如此轻松,苏淳风想想就哭笑不得。

    杀生门的传人,似乎注定了就要这样生活一辈子,也许某一天死在一次失败的刺杀过程中,也许某一天被诸多高手堵截住围杀而死——前世的奇门江湖上,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屠惜掳看似轻松洒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没有丝毫令人仰慕钦佩的快意恩仇,只是为了杀而杀。

    有时候,苏淳风还真是无法理解,杀生门的传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考古文博学院,相对于其它学院要冷清得多,罗同华在这里有一间个人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认真地看着一些文件。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未抬地说道:“进。”

    苏淳风和单蓁蓁推开门走了进来。

    “罗教授,您好。”苏淳风很客气,也显得有些生分地问候道。

    单蓁蓁倒是没有言语。

    罗同华抬起头来,神情和蔼地示意苏淳风和单蓁蓁坐下,然后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一边说道:“淳风,科尔·道格拉斯被刺杀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各方面处理的结果呢,不是太好,当然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出现,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以后能够多多注意安全,毕竟,科尔·道格拉斯是在我们京大被人杀死的,而且我想,我们恐怕很难找到凶手,从而给道格拉斯家族一个交代。”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罗教授,我现在不是会长。”

    “别和我怄气了,我提醒你注意安全,不是让你承担什么责任,而是为了你个人的安全。当然,维护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和京大校园的安全,你还是有义务的。”罗同华摆摆手,把眼镜戴上,语气略显严肃认真地说道:“科尔·道格拉斯是第一次来我国,在我国也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如果说与谁闹出过什么不快,那也只有你了,他和你斗法,并且输了,而且当晚科尔·道格拉斯被杀后,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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