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看着她。
    他知道以前的她有多骄傲、明艳,可是……
    “我与姜蓉蓉有一桩往事要了结,”陆执蹲下身,第一次逾矩地抚摸着姜斐的脸颊,“你会没事的。”
    “属下定不会让公主有事的。”
    话落,他站起身。
    姜斐抓着陆执衣袖的手一颤。
    陆执顿了顿,最终挣开了她的手,朝姜蓉蓉走去。
    姜斐的手在他挣开的瞬间,无力地掉落在床榻上。
    直到看着陆执抱着姜蓉蓉离开房间,姜斐才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
    陆执的好感度在刚刚升到了60.
    了结往事?
    恐怕了结不了。
    还是重温往事吧。
    ……
    城楼之上。
    裴卿看着下方意欲强行攻城的叛军,即便周围满是血腥味,他的双眸却依旧淡淡的,一袭白衣与肃杀的场景格格不入。
    只有弓箭朝城楼上射来箭时,他方才信手一挥,将箭挥至一旁,浑身仍不染纤尘。
    “那楚墨如此不守承诺,竟衬休战时出兵,竖子所为……”一旁的副将忍不住破口大骂。
    裴卿不语。
    楚墨绝非鲁莽之辈,便是凭着他多年来的卧薪尝胆,也绝不会如此草率地攻城,然而如今他却出动了兵马……
    “国师,敌军攻势渐缓。”垛口处察探敌情的将士报备。
    裴卿抬眸,手微抬在身前,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眉心轻蹙:“别院那边可有人来报?”
    “回国师,没有。”
    裴卿眯了眯眸,心中一紧。
    又一长箭射来,裴卿随手抓住,紧攥着箭身,白衣翻飞之间,他一挥手将长箭朝城墙下掷了回去,转身飞快朝别院而去。
    骑在马上的敌军将领哀嚎一声,被长箭生生贯穿了胸口。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裴卿已经回到别院。
    院中的守卫都已昏倒在地,便连易容的道人都未能幸免。
    裴卿径自走进里屋,只有姜斐的床榻上坐着一人,而姜蓉蓉已消失不见!
    裴卿神色微变,转身便朝外走去。侍卫不解:“国师?”
    裴卿未曾理会,驾马便朝大城门处驶去。
    然而,越靠近城门口,裴卿的脸色便越发苍白,额头上生了豆大的汗珠,他死死攥着缰绳,仍不断扬着马鞭。
    “国师!”身后侍卫远远追着,惊呼道,“您不可再往前行了!”
    一直到城门口处,裴卿猛地勒马。
    马匹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最终停了下来。
    裴卿看着城外的树林,呼吸越发急促。
    “国师。”侍卫小心翼翼地跟上前来。
    裴卿未曾言语,良久垂眸,眼中带着淡淡的讽笑。
    人人欣羡的国师地位,不是荣宠,而是惩罚。
    他扯了下缰绳,驾马折返回去。
    别院仍是他离开的模样,裴卿走进房中,在看见床榻上神色呆怔的女子时,神色恍惚了下。
    有一瞬,他真的以为那是姜蓉蓉一袭白衣坐在那里,在等着他回来。
    可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是顶着姜蓉蓉模样的姜斐。
    裴卿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易容之术并不会全然相像,可姜斐和姜蓉蓉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眉眼自有相似之处,才会几乎一模一样。
    她是楚墨的妻子。
    而方才城楼之上,他看楚墨不像是对她全然无情的模样。
    蓉蓉说,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他相信蓉蓉会回来,可他不相信楚墨那种人会轻易放手。
    不若在蓉蓉回来后,狸猫换太子……
    “国师?”
    “迎长宁公主回府。”
    ……
    一队人马拥着一辆马车在山路上疾行着。
    楚墨靠着轿壁,看着正躺在对面形容虚弱的姜蓉蓉,她已经服用了解忧草,毒性逐渐退去,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就像姜斐毒发时一样。
    楚墨轻怔,眉头紧锁着。
    姜斐不过是无关人等罢了。
    他终于得到蓉蓉了。
    这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之一,这自己的……心上人。
    可是,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般欢愉,甚至夹杂着一股宣泄不出的恼怒。
    “咳……”姜蓉蓉低咳一声,解忧草开始起作用了。
    楚墨回神,拿过一旁的绢帕便要替她将一路舟车劳顿的灰尘擦去。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姜蓉蓉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楚墨的手僵在半空。
    “别碰我,”姜蓉蓉哑声道,“有血,脏。”
    楚墨抓着绢帕的手一紧。
    他的手才杀过不少人,手背上、盔甲上还沾着血迹,自然是脏的。
    脏的何止这双手,还有他这人。
    他的骨头都是黑的了。
    然而曾经有一人,在他最不愿为人所看见的后背的伤疤上,印上过一吻。
    楚墨凝眉,将绢帕收了回来。
    姜蓉蓉察觉到他的动作,终于看向他:“你得偿所愿了,原来当初你所说的‘得到想要的一切’,也包括我吗?你高兴了?”
    楚墨的眼神恍惚了下,却在看见姜蓉蓉带着些嘲讽的目光时冷凝下来,而后,他轻轻笑了一声:“高兴啊,蓉蓉。”
    姜蓉蓉瞪着他,没有说话。
    “当初在宫里,你护了我,对我说‘以后有你’,我将你的话听进去了,并且得到了你,怎会不高兴?”
    姜蓉蓉低咳一声:“你怎会……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楚墨垂眸,拿着绢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蓉蓉,我从来都没有变……”
    一直都是这样。
    “那长宁公主呢?”
    楚墨擦拭鲜血的动作一顿,唇角的笑僵了僵:“她啊,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你……”姜蓉蓉神色一激,吃力地呼吸几口,“可笑长宁公主对你痴心一片,哪怕明知被你利用,毒发时依旧求着陆执说想要见你一面……”
    “那是她自找的!”楚墨猛地打断了她,声音添了怒火,说完后自己也怔住,抓着绢帕的手不受控的轻颤了下,楚墨反应过来,将绢帕扔在一旁,“停车。”
    门外一阵阵马匹嘶鸣声响起,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楚墨掀开轿帘径自下了马车。
    “主人。”暗卫忙牵了匹马跟上前。
    楚墨没有说话,只看了眼四周的树林。
    城楼之上看见姜斐时,他以为得知一切的她会大闹一通,那么他离开的便会更加坦然。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闹,连哭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他几次想要挥之脑后,却总是做不到。
    她也毒发了吗?
    她明知他利用了她,还求着陆执想要见他?
    这句话太可笑了,也太不可信。
    姜斐那般嚣张跋扈的人,岂会求人?
    可是心中却又隐隐相信的。
    谋反前夜,她睡意朦胧地吻了他一下,说她爱他。
    而他……
    他断不可能爱她的,他爱的人该是姜蓉蓉。
    “陆执呢?”楚墨突然想到什么,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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