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引还分淡水船西洋船,除开船引收费还有水税陆税跟加增税,官方定的价钱便宜,早就叫炒上了天,既然摆不到台面上,便在私底下交易,里头名目繁多,还有想要加日子的,往基隆几日,往南洋又是几日,处处立了名目收钱,颜连章便不出船,只手里捏着船引就能发好大一笔财。

    二三品大员家中,也有插手船事的,不挂自个儿的名,绕着弯的亲戚,家里放出去的下人,拿了条子来要船引,这可不是一条清云路了,纵颜连章要挪窝,借着这点关系,也只有往上的。

    怪道郑家又凑上来,明潼缓缓吸得一口气,抚了纪氏的手:“我知道了,娘,依着如今这番态势,倒也不定得是郑家了。”

    父亲还没露出这个意思来,她就还有挑选的余地,郑家不能放手,却也不能立时就定下来,纪氏原来就不属意郑家,点头道:“原是要选秀的,如今你爹怕得往上升,哪儿还轮得着你呢。”

    明潼也是为着这个定下心来的,家里也做不出腆着脸送女儿作皇妾的事来,她自颜连章升了官,日子倒越发悠闲起来,除开女课,又把大字捡了起来,日日磨她那只笔,草书又上进一步。

    琼珠带了婆子丫头抬了东西往小香洲去,采薇瞧见了,一把把采菽推出去:“你赶紧跟你姐姐打听打听去,这是怎的?难不成还得长住了?”

    采菽叫了九红拿上托盘茶盅儿,往西屋招呼琼珠喝茶,九红进去倒茶,她便立定了拉住相熟的,点点屋子里头,那丫头使了个眼色给她,两个往边上走了两步,脑袋挨着脑袋把事儿说了。

    琼珠进得屋子,彩屏正在宽慰明湘,见着琼珠立起来叫一声琼珠姐姐,琼珠对她笑一笑,伸手指了箱子:“这是姑娘的,还给姑娘收着,这回造了册子,可别再混起来寻不见。”

    明湘在小香洲哪里呆的住,几日不曾睡好,栖月院里安姨娘发起烧来,日日说着糊话,丫头们轮班侍候,可她还是不见好,醒神的时候能喝下药去,说睡就睡过去了,连粥饭也不用,一天比一天见得瘦了。

    她见了东西身子一晃:“怎么抬这儿来,该往我院里抬才是啊。”彩屏赶紧扯她一把,琼珠却笑:“说给姑娘知道,往后这院儿就是姑娘的院子了,这儿东西还少,太太开了库正叫人搬过来呢,乐姑姑那儿也要送人来,姑娘往后就自个儿住了。”

    这是要分开她跟姨娘,明湘嚅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罚一罚就行的,再不济禁两天足,哪里知道这回纪氏会铁了心把安姨娘关起来。

    她才要开口就叫琼珠截住话头:“姑娘同咱们说不上,我劝姑娘一句,这事儿待姑娘只有好处的。”

    也不吃茶,出得屋门就往东边拐了弯,在明沅这里说了两句话:“太太说了,六姑娘一向是妥帖的,得着空儿劝一劝四姑娘,让她别想左了。”

    明沅听了这一句,就知道纪氏的心思了,这是能劝就劝,不能劝就放手不管的意思,可这天长日久的呆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便她想不管也难。

    明沅赶紧请琼珠坐:“来了我这儿总得喝碗绿豆汤,叫厨房盛出来,当差姐姐们也都喝些,旁的没有,汤还是管够的。”

    不必明沅说,采苓早早就舀好了,琼珠原是立时就想回去的,这会儿送上来,也不能不喝,坐了半个绣墩儿,一面喝汤一面打量明沅,怪道太太喜欢她,确是能瞧得见好,对面那一个怕是挑也挑不出来。

    几个丫头把东西抬了进来,又有来添家具的,彩屏一个哪里忙得过来,明沅便派了采茵去帮手,明湘还只坐着发怔,请她往东边坐坐,她又不肯,一时是抬书案进来,一时又架了多宝格,彩屏又要顾着她又要看家具,忙的脚后跟都沾不着地。

    采茵一个不够,采菽也去帮手,琼珠既喝了汤,也不急着走了,她原来是深厌苏姨娘为人的,可这些年明沅却是没甚好挑剔的,心里还奇,怎么那么个闹腾的倒生了个明白事理的出来,瞧着安分的倒生了个糊涂蛋。

    见着丫头们把东西都抬了进去,又喝了汤擦过脸,这才告辞出去,采苓还一人给她们抓了一百钱作赏。

    明湘等于是空着身子来的,除了几身衣裳一个妆奁盒子,旁的俱没有,这些个下人嘴巴最毒,拿钱塞住了口,便没什么好再说的了,彩屏瞧见了,端了汤到明湘跟前去:“姑娘,好歹也喝一口罢,才刚六姑娘帮着咱们给了赏钱,姑娘等会子可得谢谢她。”

    明湘这才回转来看她,这屋子她来时不过一座屏风一张床,如今桌榻长案样样齐全了,她先没想着往后这些东西归了她,想的只是她同姨娘叫人分开了。

    夜里坐着不睡,明沅到底还是使了采薇过去,在房门口拉了彩屏说话:“既是恩典,你们姑娘可想着去谢谢太太没有?”

    彩屏赶紧称谢:“竟没想着这个。”一把拉住采薇的手:“多谢姐姐,我们初来乍道的,有许多不周到,六姑娘担待了。”

    采薇冲她一笑:“说哪儿的话,往后一个院了,还不常来常往的,太平安生了,哪头不好呢?”

    采薇一回去,就瞧见九红冲着她笑:“你呀,是刀子嘴儿豆腐心。”

    采薇翻她一眼,伸手掸了掸裙子:“若不是为着姑娘,我再不去说这话的,太太都发过话,头一天总得有个规矩模样来,四姑娘寻常就有些痴,若不周全了,说不得还得怪到咱们姑娘头上来,破费两句唇舌,大家相安事无罢了。”

    九红挽了她的胳膊:“好,你是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说着伸出指头比划一下,两个笑闹了一番回去就理起东西来,明湘这里定也要给配上丫头,原来明沅的丫头们住的松散,进了新人,规矩上该一个屋两个人的,这会儿先理出来,总好过来了再收拾东西。

    采菽除了跟小丫头打听,又去寻了一回卷碧,回去把事儿告诉了明沅,明沅料是料着了,却没想到里头还有这番故事,明湘自个怕还不知道呢。

    她想了一回,不许丫头们在明湘跟前说嘴,夜里翻来翻去睡不着,沣哥儿伸出胳膊一把勾住她,蹭过来就香了她一口:“姐姐,乖乖睡。”

    这是明沅哄他的话,这会儿叫他学出来安慰她了,明沅反手搭住他,隔着帐子还看到对面的灯火未熄,她才要阖眼,那边彩屏过来敲门。

    九红是当值的,爬起来开了门,见明湘立在后头,身上衣裳未换,头发也没拆,才刚想说六姑娘睡了,明沅就披着衣裳出来了。

    明湘坐在明沅对面开不出口来,明沅看看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四姐姐夜没吃罢,我叫丫头下一碗鸡丝汤面,再拌个酸笋来,你且等等。”

    明湘两只手紧紧攥着衣带,忽的抬了头:“你,你能不能,借些银子给我。”

    ☆、第116章 鸡丝肉粥

    明沅万般艰难才说出这一句来,垂着头连眼睛都不敢抬,扭着手只差把头埋到衣裳里,明沅先拍拍她:“这些个等会子再说,不论怎么总得吃些。”

    说着拢了拢衣裳到外头去吩咐九红,九红一奇,大晚上的,竟只跑来吃碗面?眼睛去看彩屏,彩屏也是一样,一主一仆两个都不抬头。

    明沅冲九红使了眼色,九红应了一声往外头去了,她转回去坐到罗汉床上,拉了明湘的手:“四姐姐可是有甚难处,若有难处不妨开口,咱们一处商量商量?”

    明湘咬了唇儿,指甲紧紧嵌在掌心处,手背上一道道泛起青白色,明沅软言相问,她却只不开口,能叫她说出一句借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她原只知道安姨娘在往外当东西,哪里知道连两个妹妹的皮子都叫她当了出去,明湘实是没脸再见明洛明沅的,可她如今身上半个子儿也没有,今儿若不是明沅,连赏钱都发不出来,可她要不开口,安姨娘那儿要怎么办。

    不独安姨娘让禁了足,她屋里的丫头也跟着受了罚,原来就指着月钱的,这回连月钱都叫革了,本来就跟着个小气的主儿,这回还受这等磨搓,安姨娘才出事,画屏就“病”了,她老子娘求了管事婆子,想把女儿接出去。

    画屏再没两年就到了年纪的,好容易使上力气往后宅里头当了一等丫头,虽分到了安姨娘跟前,却也总算当上了一等。

    还当进了院子落着好差事了,可跟在安姨娘身边,不说平日里的赏赐,连着一针一线都瞧不见拿回来的,原想再等一年就求出来配人,哪里知道安姨娘还叫禁了足,她禁了足不要紧,自家的女儿可怎办。

    纪氏一抬手就准了,说是再给补人进去,可那些个家生子哪里还肯往里头钻,下人也会择主,纪氏的上房跟明潼的院子自然是想进的人最多的,余下来就是明沅的小香洲,六姑娘大方,后宅里头无人不知。

    再接下来就是去苏姨娘张姨娘的院里,也比安姨娘的更好些,她院里闹的那个样子,机灵的谁还肯进。

    画屏在安姨娘跟前当了许多年的差了,可说走就走,同安姨娘磕了一个头,打上包袱就走了,她娘就在二门上等着,两个心里还乐,总算离了苦海,可不是苦海,吃个粥连蜜都舍不得搁的。

    原来倒还好些,自去了穗州越发艰难,在她院里当差,她自个儿节衣缩食便罢了,一院子跟着沾不着荤腥,原来还要个肉菜点心,后来连这些个都没了,一样是大丫头,她出去便矮人一头,厨房里领菜是最末的,夏衣冬衣也得等到最后,跟了这么个主子,还不如赶紧回去,早一年配人罢了。

    画屏走了,玉屏跟银屏两个各加指使不开,倒是思量着要跟厨房加菜,炖个汤水给安姨娘补补身子,可一开床底下的钱箱子,总共扫出来二百钱。

    难道还能去跟太太哭穷不成?连着叫菜的钱都没了,更不必说旁的,吃着药总得有点心配一配,两个急的团团转,明湘去看的时候,便吞吞吐吐全说了。

    她们知道明湘身上也没钱,院里头几位姑娘,只有她们四姑娘过得最苦,走的时候只带了妆镜台跟随身铺盖,可这头也没了办法,银屏一咬牙:“姑娘,这实是没法子了,便今儿还是玉屏姐姐给添补的,可咱们能补的有限,不如,不如跟六姑娘开开口。”

    再怎么也没有叫下人给主子加钱叫汤的,她们一月不过一两银子的例,又能加几回,明湘在房里苦坐一日,满心以为东西抬进来总能想办法周转的,开了箱子一看,器具倒是都在了,可却没有银子。

    便有门路,她也不敢拿东西折成银子用了,何况如今她还没有门路,除了来借,再没别的办法。

    明沅是眼看着东西抬进去的,既然来借,便是里头没钱,纪氏没曾想到这个,叫她有心吃惊,纪氏一向事事周全的,她才搬到小香洲来的时候,除了家具这些个大件儿,还给了一箱子铜钱,叫她好方便行事。

    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怕不是忘了,是故意不给的,明沅忽的想起苏姨娘那时候的窘迫,她伸手拍拍明湘:“四姐姐莫急,这是救急用的,我省得。”

    话到嘴边儿还是没出口,想告诉救急不救穷,又怕她心里多想,经受这翻变故,她又才这点年纪,若想左了更难办,正巧九红端了吃食进来,明沅端推到她面前:“好歹也吃些。”

    厨房里炖得鸡汤,拿小炉子煮了鸡汁儿粥上来,上面撕得些鸡肉,再配上酸笋,明湘有好天不曾定心吃饭了,既明沅肯借,她提着心放了下来,拿了勺子舀起一口送到嘴边。

    借是要借的,借多少却叫人犯难,明沅想着安姨娘急病,叫九红先拿三吊钱出来,九红当着她便是一叹:“这要给采薇姐姐知道,又不知说出什么话来了。”

    “成啦,这是别个救急用的,她若不好,太太那里我也无法交待。”三吊钱支撑到下回发月份钱是足足有余了,明沅想一想,又再加上两吊:“她那头要吃药,又要加菜,几个丫头也要打点,罢了,再多两吊。”

    “姑娘是财神娘娘呀。”九红这么说,还是又拿出两吊来,看看箱子空了大半:“明儿可得去帐房换铜钱了。”

    钱是直接拿了给彩屏了,明湘吃了半碗粥,回去的时候看着彩屏手里有东西,咬了唇儿不知有多少,进了门一看,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彩屏扶了她坐到床上:“这下子可好了,六姑娘肯帮手,再好没有的,这些个倒好支撑两个月了。”若是纪氏有意要罚,晚些发下月钱来,安姨娘便有大苦头吃了。

    明湘看着那红绳儿串的五吊钱,拿帕子按住眼睛:“你去拿一张空笺出来。”彩屏拿了素白笺儿出来,明湘也不磨墨了,拿出眉笔来,在上头写下“五吊”两个字。

    第二日一早,两人一道往上房请安,明湘眼见着后头采菽端了个瓷盅儿,明湘往常一向知道明沅挑燕窝送到上房来,安姨娘也叫她学着明沅的样子,原来听过也并没放在心上,如今才见着这份功力了。一件事做得三四年,也怪不得她最得看重了。

    明洛在花廊尽头等着,这几日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明沅夹在中间,眼见着明洛是想开口的,只明湘一味垂了头,她自说自话了两天,觉得没趣儿,也不再说了,这一路倒是少有的安静。

    几个姑娘挨个儿进去,依次行过礼,纪氏便问:“在你六妹妹那儿可还住得惯?”脸上笑盈盈的:“若短了什么只管去寻喜姑姑。”

    一句话便把小香洲里的主权交到了明沅这里,她不曾打招呼就把明湘塞过来,这会儿又让明沅这个当妹妹作主,明湘根本没打算问上房讨东西,她又低身行了一礼:“处处都好的,劳太太忧心了。”

    明洛拿眼儿睇过去,叫纪氏瞧个正着:“怎的,五丫头也想过去了?”

    明洛为着明湘的事儿心里不乐,正跟张姨娘赌气,安姨娘没捞着好,张姨娘也是一样,她也叫纪氏罚了思过,乐姑姑还来了张姨娘的院子一回,当着面就要张姨娘像个主子样儿,得有规矩体统。

    气的明洛在屋子里绞烂好几条帕子,她恼了张姨娘把事捅到纪氏跟前,闹了这么大一场,大家一起没脸,听见纪氏说一口应下来:“那才好呢,太太疼四姐姐,怎么不疼我!”

    这一句话纪氏听了便露出笑意来,伸手点点她:“得啦,你这个猴儿样子,若是去了,不得闹得她俩都不得清净了,到时候来求了我,再把你挪回去。”

    明洛噘了嘴儿:“太太编排我,我怎么就跟猴儿似的了。”心头一虚,她跑了半个院子的事,纪氏也肯定知道了。

    哪知道纪氏拍她一回,脸上笑意却没淡下去,反倒更盛了:“成什么样子,免得说我不疼你,琼珠去开了箱子,把匣子金桃花顶簪给她。”

    明洛吃一大惊,那顶簪是成套的,一共六只,是金嵌粉色碧玺石,自大到小一圈儿,又能拆开来单用,又能成套上头。这是补给她的,那块皮子是不能再要了。

    纪氏赏了明洛,又看向明沅:“过些日子,郑家要办花灯宴,你预备起来,同你三姐姐一道去。”

    这话一出明洛瞧了过来,明湘还只立定了不动,她心里惦记着安姨娘,恨不得早早辞出正房去看她,手上有了钱,也能给她叫个鸡汤补补身了,心里盘算着要给银屏玉屏两个多少备着,让彩屏先给预备一吊,她怕安姨娘再寻别的出路,连这点傍身的也留不住。

    出了屋门明湘一路往栖月院赶过去,明洛一扯拉住了明沅,使个眼色落在后头,斯斯艾艾磨蹭半晌才问:“明湘是不是恼了我了。”

    明沅一本正经:“可不是。”

    明洛长叹一声,耷拉了脑袋趿着鞋子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喃喃道:“我原只当她们再不好,咱们好就成了,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的。”

    安姨娘双目赤红,哭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哪里听得见女儿说话,也不顾丫头们在:“姑娘,你去求求太太,你去求了定然管用,好歹救你舅舅一救,他可是我亲弟弟,要是这笔银子不到,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明湘搂了安姨娘瘦骨伶丁的身子,听见这话却不哭了,她指了玉屏去厨房要汤,自家扶起了安姨娘:“要是太太不允呢?是不是还要去求老爷?姨娘想让我为个外人脸皮都不要了?”

    安姨娘抖了嘴唇,想说不是外人,可看她的模样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第117章 猪油渣拌饭

    安家的事,却不是拘了安姨娘不管就能没了声息的,安姨娘自个儿病的下不来床,屋里的丫头没胆儿帮她往外头递消息,亲生的女儿闹成这样,每日也还是来看她,可除了吩咐汤药,舍了银子要冰要甜水,只要安姨娘提到本家,明湘立即迈腿就走。

    回回都说不通,眼泪涟涟的拉了明湘的手就哭,她先还陪着听,后来便无人管她,她心头那口郁气久久不散,病更加好不了了。

    安家那头连着几天等不到钱,派了侄子到颜家来寻人。安家一家本来就是农家,得了些银子一时豪富起来,又置田又是置地。

    一整个村庄都只出过两个秀才,似安家这样靠着女儿富起来,那往土里头刨食的先还不耻,等看看安姑姑回来时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后边还跟着小丫头子,那么个富贵法,眼睛里怎么能不冒火星子。

    一趟趟的往家运东西,旁个只当家里出个姨娘是怎么样的风光事儿,心里意动的,再被牵头的牙婆一劝,有那颜色好的也托给牙婆去寻主家,安家住的这个村落,一时之间卖出许多人去,当丫头当租妾的都有,有运气好的确是当了妾了,那运道不好的三年两载不见人,再来人就是打发几两银子了。

    那个穷酸秀才的女儿看中的也不过是安家富贵,那里知道她爹死活不肯,娘又一味懦弱,先是张口要一百两,满心以为安家纵有家底也拿不出来,谁知道竟真个拿过来,老秀才便又反了口。

    他也叫磨的有几分意动了,许再磨上两月就点头也未可知,可他能等得,女儿却等不得了,天气一热,把棉衣一脱,那腰腹间就显得鼓涨起来,再瞒不了人了。

    安家到了这会儿反而不急了,若是急吹急打还摆了巴结的样儿,老秀才叫人一劝也就肯了,可安家却拿捏了姑娘肚里有孩子,之前又受了那许多气,很是硬气了一回,先头还请了媒人一日三回的跑,如今三日里也见不着一回。

    老秀才原就不满意,这会儿更是气的七窍生烟,掉着书袋骂了女儿两句,那姑娘原来就心下不安,听见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俱是安家不要她了,她赶紧托了人传信,可这回那人却不来了,她坐了一夜想不开,自尽了。

    人死了,这下安家慌了神秘,老秀才许久不曾动过笔,写得状子自称学生,才递到县衙,就炸了锅,似这样的小村子,哪家偷了哪家一把菜,哪家的牛又踩了哪家的麦子,只这些个便算是大案子了,这会儿出得一个骗奸案,县太爷接过状纸就赶紧升堂,立时叫人把主犯提到了官衙。

    安家人哪里见过这阵仗,确是自家理亏,先自软了,安姨娘的弟弟趴在地上都不敢起来。进一回衙门脱三层肉,不论好歹先开发了二十板子。

    安姨娘的弟弟小时候许是吃过苦头的,可等姐姐做了通房,就常有银子补回来,那时候全家等着这点钱好割一顿肉来吃,能有一顿猪油渣拌饭安家人就能乐上好几日。

    等安姨娘给颜家生了姑娘,再升上去当了姨娘,顿顿有肉不说,还寻思起了置地盖房来,真个大发,是说她养了一个哥儿。

    安家人要脸,听安姑姑说那个哥儿就归了自家女儿养着,对外头便说是给官老爷家里生出儿子来了,这下子真个不用愁,房子也盖了,田地也买了,一天的苦头都不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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