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强硬的推开他,结果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再多的解释也无法改变!

    “媳妇,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秦惜苦笑,“我现在不敢相信你跟我说过的话究竟那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也没有判断的勇气和智慧了。”

    “媳妇……”容恒还想解释。

    “容恒,我问你,当初我们在净慈寺的相遇,是你提前设计好的,还是巧合?”秦惜仰着头,目光希翼的看着他。

    如果是欺骗,她想知道,这个欺骗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开始的,还是从后面才决定的。

    容恒在秦惜清亮的眸子下无所遁形,他喉咙动了动,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媳妇,对不起!”

    秦惜嘴角无力的勾起,果然……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一切欺骗的开始了。

    他挖了一个坑,而她,也就真的傻傻的跳下去了。

    “你走吧。”

    她的头再次埋进膝盖中,声音很低,像是受伤小兽轻轻的呜咽声,她努力抑制住哽咽,“你走吧,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求你!”

    容恒瞧着紧紧缩成一团的秦惜,她安静的像是一只雕像,可是容恒知道,她在哭。两侧的拳头紧紧的握起。

    这些年他承受了这么多,可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头一次觉得无力。

    他知道现在秦惜的心情复杂,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秦惜没有说话,直到脚步声远去,直到听到房间的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她才无法克制的悲鸣起来。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悲伤的,压抑的哭声还是透过门缝,传到院子里容恒的耳中。

    容恒并没有离开院子,他静静的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夜幕中飘落的雪花。一片片的冰凉落在脸上,像极了眼泪。

    屋子里飘来的低泣让他心中窒闷揪痛,他很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解释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和离……

    两个字如同利剑一般把他的心几乎要劈成两半,他知道她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爱恨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可他还是骗了她。

    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他所有的行为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欺骗。

    一整夜。

    容恒静静的在院子里站了一整夜,他的身上头上落满了雪,立在门前宛若一只雪人。

    而房间里压抑的哭声也一直持续了一夜。

    韩子玉最先起身,来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愕然,连忙上去把他头上身上的雪都扫干净,瞧着他冻的苍白的脸色,连睫毛几乎都成了霜色,不由得震惊道,“你在这里站了一晚上?你傻啊,不知道在房间里歇着?秦惜不让你进去?太过分了,我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子玉,她都知道了。”

    韩子玉脚步一顿,“知道什么了?”

    说完,他脚步猛然一顿,整个人差点被脚下的雪滑倒摔个狗啃泥,他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容恒,“你是说……她知道你装傻的事情了?”

    容恒闭上眼,艰难的点点头。

    韩子玉脚步没有再往前挪一步,抿着嘴唇拍拍容恒的肩膀,正色劝慰道,“容恒,你不能怪她,换成是谁刚刚经历过赵淳,又突然知道你骗了她都会受不了的。说实在的,她只是赶你出来,没有做其他的事儿,就已经够仁慈的了。”

    “子玉……”容恒靠在廊柱上,苍白的脸色比雪色更加的白,他眼眶通红的看着韩子玉,“……这一次,我真的做错了。”

    韩子玉叹口气,“知道错了就好好跟她解释,秦惜是个善良的姑娘,应该会理解你的。”

    “她要跟我和离。”

    “什么?”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决绝。”容恒用力捶着胸口,“子玉,我心里难受……”

    韩子玉脸色慢慢的严肃下来。

    不是他替容恒辩解,他装傻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而且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严格的来说,他并不算欺骗秦惜,而是欺骗了所有人。容恒九死一生才想到这样一个自保的法子,这些年来他过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苦。

    当然,这是他的立场。

    站在秦惜的角度来看,容恒的确是不可原谅的,他不只是装傻,还假借装傻作为便利,把她的便宜都占了一遍,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看到过秦惜对痴傻的容恒有多么的照顾,在她看来,容恒恐怕是在恶意欺骗。

    两个人都没错,错的是时机啊……

    韩子玉叹口气,“你别难受了,我去和她好好说说。”

    “别去。”容恒拉住韩子玉,轻声道,“如果是解释……我希望她能从我口中听到。”

    韩子玉微微一思索,也就点了头,“你说的对。”

    这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绝对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插的了手的。

    韩子玉瞧着容恒灰败的脸色,心中不忍,劝他道,“其实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这事儿未必就是坏事。”

    容恒苦笑,这样还不算坏吗?

    “秦惜越早知道对她来说欺骗就越少,而且……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秦惜对你竟然这么决绝。”瞧见荣恒面色再次一黯,韩子玉摇头道,“容恒啊容恒,你真是不了解女人。秦惜她反应这么大,因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不是因为我骗了她吗?”

    “当然是因为你骗了她。”韩子玉郑重的点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自己不在乎的人,就算是再大的欺骗,那也都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秦惜她反应这么大,恰恰说明她在意你,非常的在意啊。”

    容恒眸子一动,面色恢复了些生机,“你说真的?”

    “当然了,本小侯可是风月场合里的常客,女子的心思一点都逃不过本小侯的法眼。越是用的感情深,就越是容不得欺骗和背叛。秦惜待你多好,不用我说,你是当事人你自己也能感受到,若是没有动感情,她对待一个傻子至于这样用心?当初我不知道你是装傻,后来知道不是也把你揍了一顿?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瞧见容恒摇头,韩子玉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叹口气道,“我在想,我们两个是过命的交情,你连我都信不过吗?你告诉我,不管如何,如果我能帮忙,就是丢了命也无所谓,就算帮不上忙,最起码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和你共同承担这些压力,而不是让你一个人自己扛着。反正当时真是百感交集,想的最多的就是和你断绝兄弟情算了,反正你这么不信任我!”

    容恒双唇紧抿,默然无声。

    韩子玉又叹口气,“当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就只有自己冲动,后来冷静下来,联想到你那一场刺杀,就猜想这中间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所以才拉下脸去问你原因,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才能让我死心吧。后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知道你是迫于无奈,慢慢的也就原谅了。”

    “……秦惜也会这样吗?”

    “这我说不准。”韩子玉摇摇头,“但是以过来人的心情告诉你,所有的事儿该说就跟她说清楚,千万别藏着掖着,你自认为是对她好,可她如果愿意跟你承担呢。”

    容恒面色一紧,“她知道了会有危险。”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不知道就没有危险了?嫁给你本身就是一种危险了,你还不如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这样让她心里也有个底,知道哪些人能靠近,哪些人要离的远远的。”

    容恒陷入了沉默。

    如果秦惜只是秦惜,他会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可是……她还是苏瑾,身上背负着丞相府全府人的性命,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崩溃。

    “先别说这些了,进去看看秦惜的情况吧。”

    容恒点点头。

    他瞧着紧闭的房门,竟然有些望而却步,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推开了房门。

    打开帘子,入了内室。

    秦惜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背对着他,无声无息的模样仿佛已经熟睡,可容恒能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知道她没有睡着。

    他坐到床沿,床身震动的瞬间,看到她瞬间僵硬的背脊。

    容恒苦笑连连,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伸手按在她的肩头,轻轻唤了一声,“……媳妇。”

    秦惜睁着眼睛看着墙壁,默不作声。

    容恒从腰间撤掉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锦囊,放在秦惜的眼前,“媳妇……这是咱们大婚那一天你编的结发,我当时真的好开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不是你一个人期望的。”

    秦惜缓缓的闭上眼睛,艰难的道,“当时……你恐怕在心里笑话我傻吧。”

    容恒摇摇头,才想起秦惜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动作,他微微一叹,“媳妇,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你,遇到你之后我才觉得我的人生不是灰色的。自从我假装痴傻之后,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异样的,我看到你的那一刻,看到你平静的目光,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异样的对待,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秦惜默默无声。

    容恒靠在床架上,自顾自的说道,“你应该听说过我五年前被大景派来的人刺杀吧?其实刺杀我的人不是大景朝的人,而是……我爹!”

    秦惜浑身一震,愕然的转过头来。

    容恒看到她肿的凸出来的眼袋,心中一揪,面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平静笑容,“很难相信对吧,其实……我从小记事开始,容厉云就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年我小小年纪就去了边关,其实有些原因是因为他。他对我还没有对个庶出的孩子好,当时我想兴许是我太过没用了,所以他才不喜欢我。我不顾我娘的反对,去了边关,那时候我清楚的记得我娘日日以泪洗面,但是我想证明自己,想着兴许哪一日我功成名就了,就能让爹爹喜欢我了。”

    他继续说道,“我十一岁入军营,整整七年的时间,终于慢慢的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变成了大将军,中间多少辛苦多少生死攸关的时候,我都拼命的闯过去,那时候凯旋归来皇上封我做了定安候,还赏赐了很多东西,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就在回来的路上,我却遇到了刺杀。”

    秦惜的心狠狠的揪起,她知道容厉云不喜欢容恒,但是她也只以为是容恒痴傻了,所以觉得容恒丢了简亲王府的颜面,却不知道以前容恒健健康康的时候他就如此不喜。

    秦惜没办法理解,任何一个父亲,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也不至于要杀了他啊!

    就像秦漠北,虽然不是人,虽然自私。可是在她没有触碰到他利益的时候,他也不在乎府中多养一个闲人,怎么也不至于杀了她的。

    容恒看了一眼秦惜,继续说下去,“刺客的身上刻着大景朝死士身份象征的图腾,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刺客是大景朝的人派来的。可惜……当时我受了重伤,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我才听到他们说可以向简亲王交代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爹爹,竟然这么恨我,恨到恨不得我死了他才高兴。”

    “……后来韩子玉及时赶到,是他救了我,当时我命悬一线,伤口溃烂,身体发热,许多大夫都说已经没有医治的可能了,但是,后来慢慢的养着,竟然也好了。好了之后我不相信是父亲派人杀我,所以就偷偷的溜出房间,每日里伏在他的房顶听动静,最后……”容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最后让我看到他正在向刺杀我的人其中一个交代事情,那时候我才真的死了心。”

    “他……为什么要杀你?”秦惜干涩的道。

    容恒眸子一闪,笑着拥住秦惜,“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件事若是捅出来,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恐怕所有人都要以为我想做王爷想疯了,所以才会陷害自己的父亲。还有就是我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所以没有人会相信我。最后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这一招竟然也十分好用,你在府里几天应该能感觉到,容厉云对我娘非常好,我娘视我为心头宝,在我重伤的那几天,她瘦了十多斤,差点就要跟我一起去了。兴许是容厉云看到我痴傻了,也心疼我娘,所以这些年来就罢了手。刚开始的时候他不信我是真的痴傻,百般试探,后来看到我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终于相信了。”

    秦惜觉得不对,很多地方都不对。

    如果容厉云非杀容恒不可,怎么可能因为心疼王妃就罢手了?如果他真的心疼王妃,就不应该对容恒下手才对。还有……容厉云心再狠,也不可能要杀自己的孩子吧?

    难道容恒不是容厉云的孩子?不可能,两个人的眼睛长的那么像。

    她紧紧的看着容恒,“……这一次,你没骗我?”

    容恒苦笑,这就是说谎的代价吧,每句话都被质疑,他点点头,“句句属实。”

    “五年时间,没有任何线索吗?”秦惜不信。

    “有些端倪,还有待继续探查。”

    “韩子玉早就知道你的情况?”

    “嗯。”荣恒有问必答,“刚开始装疯的时候是瞒着他的,后来他才知道。”

    “为什么要接近我?”

    “刚开始不是因为你,你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得知丞相府被灭门的时候跟韩子玉一起去了,但是那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后来就看到你和赵淳的对峙,我看出你情绪不对,所以就让韩子玉把你给调查了一遍,发现你和苏瑾并没有交集。刚开始,我只是有些怀疑……”瞧见秦惜震惊的眼神,容恒叹口气,“刚开始查到秦惜病入膏肓,却突然好了。最开始只是怀疑你是苏瑾,后来觉得这事儿太不不敢置信。媳妇,我承认,最开始我接触你的时候的确只是想弄清楚你和苏家的关系,可是后来……就是在净慈寺我在树上的那一次,那一次我听你说了很多,知道你是苏瑾,也听你说了很多事情,那时候我就是有些喜欢你,后来知道你们府里的老太太想给你议亲,我这才忍不住,策划了瞿氏的事情……”

    秦惜目光干涩的看着他,放缓了呼吸,一字一句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从相遇到成亲……全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是。”

    容恒不想再瞒着她了,每日里欺骗她,其实他心中也不忍,如今总算能说出来了,他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秦惜的呼吸陡然又急促了起来,容恒知道她心里肯定更不舒服了,可是既然坦白了,他就喜欢坦白的彻底一些,除了一些不能告诉她的事情,他剩下的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你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容恒紧紧的抱住她,“媳妇……我承认我刚开始目的不纯,但是我现在,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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