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奇拱手应是,很快就带兵离开。

    宋奇走后,楚容便有些坐立不安,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些恼恨苏荣景的欺骗,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他立马就明白了,苏荣景这是在护着自家小妹,倒也说的过去。他面容沉肃,不知道秦惜被苏荣景送走了没有,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若是送走了……现在去拦截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若是没走……若是没走,他又该以什么面目来面对秦惜呢?楚容难得的有些头疼。他捏着太阳穴苦笑不已,若是谁知道他这个一国之君因为一个小女子头疼,恐怕十分难以置信。他叹口气,跟几个皇弟争皇位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头疼过。

    先前不是没有后悔过,让人把秦惜给抓来,也答应了苏荣景的条件,可是现在……人眼睁睁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再放手,他还真的舍不得。

    他揉揉眉心,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想秦惜离开了好,还是没离开了好。

    宋奇很快就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皇上,城中的客栈里的确住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臣去查的时候还发现了有武功高强的人守在暗处,若不是以巡城的理由,恐怕就要被人给发现了。不过那女子好像正在生产……”

    楚容发现他听了这个消息竟然还是欣喜的成分占了多数,确定了秦惜的消息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坐在桌案后的凳子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宋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询问,“皇上……”

    楚容一抬头便看到他欲言又止。

    “说吧。”

    “那女子好像是苏将军的妻子……昨儿个苏将军还把她带来军营了。”

    楚容点点头,叹气道,“她不是苏将军的妻子,是他的妹妹。”

    宋奇瞪大

    宋奇瞪大眼睛。他还一直以为苏将军是个孤儿,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妹妹。他去看皇上,却见皇上又垂下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尴尬的站在帐篷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该退出去。

    就在他想找借口出帐篷的时候,突然瞧见桌案后的皇上猛然起了身,他吓了一跳,“皇上?”

    “带上几十个士兵,跟朕走!”

    “是!”

    楚容到底还是私心战胜了理智,他暗暗的告诉自己。秦惜,这一次可不是我把你抓来的,是你自己送到我手上的。

    楚容到底还是去了客栈,今天是大年初二,城里家家户户的红灯笼还没有取下来,他骑着马停在客栈的楼下,仰头望着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他一脸,他却没有觉得冷,瞧着那橘黄色的蜡烛光芒,只觉得那温暖好像入了心一般。

    待他要更进一步的时候,鹰羽卫的几个人却落在了客栈的门口。

    宋奇登时握起长剑,拦在了楚容的面前。

    “保护皇上。”

    楚容翻身下马,低低的唤了一声,“暗卫,把他们拿下。”抬起脚步刚要迈进客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嘱咐暗卫,“不要伤人性命。”

    他一声令下,不知道从何处飘出来了几个暗卫,立马和鹰羽卫的四个人战到了一处。

    楚容又吩咐士兵们守在客栈外头,只带了宋奇进了客栈,客栈的老板哪里见过这阵仗,早就吓傻了。

    两人也没解释,直接上楼去了。

    楼上等在房间外头的正是孙远扬,孙远扬方才听到动静就已经看到了楚容,此时再瞧见他就没有了意外,只是目光微微冷了些。

    “竟然是你,孙丞相。”

    孙远扬拦在客栈门口,脸色虽然苍白却透着一股子坚毅,“大景皇帝还是先离开吧,惜儿在里头生产,您这个时候进去恐怕不太方便。”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一嗓子把楚容吓了一跳,他脸色变了变,急声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该请的人都请来了没有?产婆的经验丰富吗?”

    孙远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收了戒备心,淡淡的点头道,“产婆已经在里头了,惜儿她疼了许久,产婆说快要生了。”

    楚容没有闯进去的意思,而是跟孙远扬一样,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若不是知道真相的,还以为里头生产的是他的孩子呢。

    大雪纷飞,随风落在二楼的栏杆上,冻的几人脸色都有些苍白,宋奇见此便下楼找掌柜的要了几个火盆放在了走道上,虽然寒风吹得还是冷,却已经好的多了。

    楚容刚到不到两刻钟,苏荣景就匆匆赶来,他到底还是知道楚容找到了客栈,心下懊恼不已,跑到客栈,看到情况一切还算是好,他才安了心。

    他和楚容的眼神对上,一个没解释,另一个也没有要听解释的意思。既然瞒不住了,苏荣景干脆走到楚容的身边,“皇上,您方才答应臣的事情还作不作数?”

    “作数,等她生产了之后,朕就让人把她身上的蛊解了。”他瞥了苏荣景一眼,沉声道,“也应允你辞行的事情。”

    苏荣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倒是有些惊疑不定。

    “皇上,臣若是要带瑾儿离开这里呢……”

    “这个以后再说。”

    苏荣景和孙远扬的心同时一沉,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忧虑!以后?这个以后是什么时候?可是这里是大景,是楚容的地盘,根本不是深究的时候,惹怒了他,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苏荣景暗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如果楚容真的有心不放了瑾儿,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眼下瑾儿在他的手里,他若是把瑾儿送去大景的帝都,就是容恒也没有本事把瑾儿给救出来。

    两国的兵力相当,容恒若是要靠打仗,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把大景给攻下来。他现在只希望,楚容能对瑾儿温和一些。

    房间里再次传来痛呼生,苏荣景顿时顾不得多想,立马紧张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她的痛呼声频率越来越高,叫的也越来越凄惨,听的门外的三个大男人硬生生的僵直了背脊,浑身紧绷的厉害。

    而此时客栈里的秦惜躺在床上,她的双腿打开,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褥,浑身的冷汗早已把衣裳给浸湿,就连头发也湿的一缕缕的粘在脸上。

    “夫人,用力用力啊,已经开了五指了,很快就能生产下来了。”产婆看她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突然想起方才那个年轻公子给她的药丸,她从怀中掏出药丸放在秦惜的嘴里,“含住,这药丸能让你增加力气,夫人,你跟着我呼吸。对,呼气,吸气!就是这个频率,慢慢的调整呼吸,现在先不要喊,保存力气,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产婆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离她好远。

    她恍恍惚惚的把药丸吞了腹中,浑身的力气仿佛回来了一点,她睁眼看着产婆,跟着产婆的呼吸调整着呼吸。

    不要喊?!

    可是真的好痛啊。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床上的床单被她死死的抓在手里,竟然硬生生的被撕破了两道口子。

    好疼,她真想现在就一刀结果了自己。

    “快了快了,再忍

    快了,再忍忍,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孩子……

    秦惜陡然清醒了过来。她不能放弃,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还有孩子。她硬生生的憋住喊叫声,脸憋的通红,身下的床单早就濡湿了一片,揪着床单的指骨都泛起了白色。

    产婆看她调整过来了,这才又小跑到了床尾,她跪坐在秦惜的脚边,伸手探了探。

    秦惜只觉得一股热流流淌出来,还有缓缓不断的趋势。她憋着气,断断续续的道,“怎……怎么回事……”

    产婆的脸色微微一变,羊水破了。

    宫口却只开了六指。

    再不加把劲儿,孩子没有羊水,恐怕会活生生的憋死。她的手有些抖,“夫人,您开始使劲吧,一定……一定要使劲儿。”

    秦惜憋足了劲,开始用力。

    产婆的手在底下接着,可在瞧见缓缓出来的竟然是一只小脚丫的时候,她的面色终于彻底变了。

    难产!竟然是难产!

    她伸手又把已经出来的小脚丫给推了进去。

    “产……产婆……”

    秦惜感觉到了,有些不解。

    产婆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已经知道了秦惜是贵人,她不敢妄自行动。她小跑到门口,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外头的几个男人顿时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

    “是……难产了。孩子胎位不正,现在出来的是脚丫,羊水已经破了,再拖下去,恐怕大人和孩子……”

    “住口!”苏荣景红了眼睛,揪住她的衣领,“你不是这里最好的产婆吗,你想办法!快想办法!”

    产婆被勒的说不出话来。

    孙远扬见此忙去扯苏荣景的手,厉声道,“苏荣景你冷静点,你若是把产婆给弄死了,就没有人给惜儿接生了!”

    苏荣景血红着眼睛不为所动,他伸手去推产婆,“你快救救她,快点!”

    “眼……眼下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有什么办法还不快去用!”楚容也红了眼睛,“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你们……是要保大人还是要保孩子。若是保孩子,就要动刀把孩子给取出来,若是保大人……那只能用揉的,把孩子给揉出来,但是这样风险很高,到最后可能大人和孩子都会没命……”

    这也是产婆犹豫不决的原因,她不知道这几个男人里哪个才是孩子的父亲,所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动……动刀!”

    就在三人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的同时,房间里传来秦惜微弱的声音。声音虽然小,可几个人全都听的真切。三个男人同时红了眼睛,“不行!”

    楚容推开房门就要冲进去。

    “不行不行,产房男人是不能进的,不吉利。”

    “走开!”

    苏荣景和孙远扬也一起冲了进去。

    房间里密不透风,烧了几个火盆竟然让人感觉到燥热,房间里的血腥味浓郁十分浓郁,冰冷的剪刀泛着冷芒,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三人的心里都异常的沉重。

    走到秦惜身边,看着她满头大汗,苏荣景蹲在床头,紧紧握住秦惜的手,“瑾儿,别说傻话,让产婆动手揉一揉,兴许母子都能平安。”

    “不……不行!”

    她用尽力气反驳,她听到产婆说难产的时候心也凉了半截,她眼圈红肿,她知道的,如果剖开腹部,孩子肯定可以安然无恙,可是如果用揉的,到最后谁也料不到结局。

    她宁可用保险点的法子,起码……还能给容恒留个念想。

    想起容恒,她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最后终于不堪重负的滑入鬓角,她紧紧的抓住兄长的手,“哥……孩子、出生之后,交……交给容恒。别……别告诉容恒我死了,就说、我被赵淳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了……给他留点希望……”

    “不!”

    他红着眼睛对产婆低吼,“还愣着做什么,揉啊!”

    产婆被吓了一跳,慌忙走到床的中间去揉她的腹部。

    “不……不行!”

    秦惜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苏荣景牢牢的控制住,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紧握住她的手呢喃道,“瑾儿,哥哥在这世上就你最后一个亲人了,你忍心把哥哥扔下来吗,若是你出事了,哥哥还怎么活!瑾儿,就当是为了哥哥,咱们赌一赌……一定会母子平安的,一定会的!”

    秦惜喉咙一哽,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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